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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命之伊始 ...

  •   黄昏的暖光打在老旧的医护楼上,光影斑驳,偶有几只别处飞来的白鸽,晃悠悠地停在了外置的空调盒板上,悠哉悠哉地散起步来。突然隔近的玻璃窗上飞来了异物,发出“哐啷”地巨响,鸽子们受了惊,纷纷都飞走了。
      谢安国看着擦着自己耳边飞过的玻璃杯,难以置信道:“你疯了?!”林夕苍白着脸色,冷笑着看着他,明明正在坐着月子,却赤着脚站在了地瓷砖上,她不顾一切地嘶吼道:“对!我就是疯了!是你把我逼疯的!”
      病床旁的婴儿听见吵闹声,哭哭啼啼地醒来,却发现没有人来哄自己。谢安国头疼地看着这一片狼藉,深呼一口气道:“林夕,你现在头脑不清醒,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为好……”
      谢安国一边说着,一边提脚往门外走去,却被林夕一把抓住了胳膊,林夕用尽全力不让他走,哭着说道:“你是不是还忘不了沈颜?谢安国,你不能这么对我!”
      听到沈颜这个名字,谢安国内心涌起一阵深深的疲倦感,这么些天来,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解释,换来的是女人无休止地怀疑,他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一把将林夕掀翻在地。他胸膛上下起伏着,看着被甩在一旁的单薄身影,眼神复杂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跟沈颜?!”说罢,男人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看见女人眼神里的破碎与绝望……
      当初人人交口并赞的“南林北沈”如今落魄成这副模样,林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再也哭不出声。她嫁给他之后的每一天,都清楚地知道,谢安国不爱自己,她为他千里迢迢地远嫁,都比不过沈颜轻描淡写的一句“安国”。
      她到底还是比不过沈颜,往后余生,不论再怎么付出,再怎么为他生儿育女,都比不了沈颜了,她倦了,厌倦了谢安国,也厌倦了这个世界……
      听见房间里婴儿的啼哭声,林夕慢慢地走过去,襁褓中的婴儿乖巧地止住哭声,伸展着双臂想要妈妈抱抱自己,林夕心酸地笑笑,一把抱过婴儿,忍着哭声道:“乐安,以后妈妈不在的日子里,你一定要好好地,对不起……我的宝贝,妈妈尽力了……”
      吵完之后,谢安国在一楼大厅坐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心情,刚准备开车回去,接到了林夕的电话,他忍着不快道:“又怎么了?”
      然而谢安国却意外地没有听见吵闹声,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谢安国却在突然感到了一丝恐慌,他颤着声道:“林夕?”
      那头似是嗯了一声,随即轻笑道:“谢安国,你自由了……”说罢,电话便被挂断了,谢安国的大脑一瞬间空白,他依然举着电话,泪水却不住地流了下来,然后他听见了“嘭!”地一声巨响,四周瞬间一片噪杂,而他的心却一片死寂。
      十八年后。
      时光匆匆,一点一滴地流逝而过。当年那个在襁褓里哭着要妈妈抱的婴孩,如今也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孩。谢乐安待在这个狭小逼仄的阁楼之中,面容恬静,午后的阳光被隔断在厚实的窗帘之外,整个室内都显得朦朦胧胧。
      今天是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即使被自己的亲奶奶锁在了阁楼里,谢乐安也不见一点慌张,因为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她拿出抽屉深处的一本笔记本,取出笔记本里夹着的一张相片,谢乐安温情地看着手里的这张照片,阳光下男孩跟女孩俱笑的眉目张扬,神色明媚……
      南与,原来曾经的我们是那么真实地存在过,只可惜,都变成了曾经。谢乐安挣扎地闭了闭眼,再睁眼,眸色之中只剩下一片荒芜,她近乎悲凉地笑着,最终亲手撕毁了相片……
      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几秒,她环顾了这困了自己十多年的小阁楼,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她终于可以摆脱这个阴暗深沉的囚笼了,她这一短暂的人生,生来便是不由己的,她不愿再成为谢家的傀儡,成为谢家人摆脱罪责的借口。明明那个少年是自己生命中的最后的救赎了,可谢家人却还是不愿意放过自己……
      缓缓地拉开窗帘,一瞬间,刺目的阳光让谢乐安感觉到了晕眩,谢乐安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了下去……
      沈南与在部队里参加了封闭训练,为期三个月,某一天训练完毕,躺在床上,莫名感觉到一阵心悸,他胸闷地差点从床上弹跳起来。而左眼皮在睡前也一直跳个不停,虽说自己是个坚定的马克思唯物主义者,沈南与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他打算去跟长官借用一下手机,结果不仅手机没拿到,还额外领了加训任务。等到做完任务回宿舍,同宿舍的兄弟全都沉沉地睡了过去,沈南与也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安,胡乱地躺下睡了。但那天晚上,他却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在梦里,沈南与回到了从小长大的那个街道,四周种着茂密的香樟树,绿意浓长,他不紧不慢地行走其间,却在尽头看见了那个身穿白色碎花裙的女孩,哪怕只看了一眼背影,沈南与立刻就认出了那个女孩,他想要喊她“乐安!”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他焦急地想要追上去,却怎么也追不到她,就在女孩快要消失不见的时候,她却停了下来,那个女孩慢慢转过了身,是他朝思夜想的那个女孩啊,可是下一秒,女孩白色的裙摆却一点一点地染上了血……
      “乐安!”沈南与猛地惊醒,才发觉自己的脑门上出了一行冷汗,他光着脚,近乎魔怔地跑到导员的办公室,要出去,但导员却不肯批条子给他,沈南与也不废话,转头就往部队外面跑去。站岗的哨兵刚准备笑着跟他打招呼,却看见他情况不太对,而导员在后面喊道:“给我拦着他!”哨兵们立马上前抱住沈南与,沈南与拼了命地挣扎,眼看着不对劲,在四周训练的士兵们连忙上前帮忙,阳光下,动弹不得的沈南与瞬间泪流满面。
      后来,沈南与被关进了部队里的小黑屋反省,黑暗中他垂着脑袋,沈南与感觉一种深深的乏力感将自己包裹着,他嗤笑了一声,似乎是在感叹命运的捉弄,他倚着墙的身体失了力般地下滑下来,他跟她之间,好像就是各种各样的求而不得,为了保护她,他答应姜时书跟孙唐青订婚,答应从此再也不去打扰她,再也不去出现在她的面前,可如今自己却仅仅因为一个梦,就违反了部队里的纪律。
      乐安,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你是我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在晚上的时候,小黑屋突然打开,导员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不忍道:“沈南与,你的父亲在办公室等你。”就像是命运终于落下了重锤,沈南与摇摇晃晃地往导员的办公室跑去,但可能是因为蹲了太久,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沈南与不顾疼痛地爬了起来,强忍着泪水,一瘸一拐地走去,他的心中早就有了定数,此刻心平气和地去迎接属于他的刑罚。
      办公室里,沈节背对着他,定定地看着窗外,听见动静,回过头看着满脸泥污的沈南与,没有去关心自己儿子的狼狈,只是面容沉静,目光幽幽道:“绪之,她走了。”
      沈南与目光无神,傻傻道:“她去哪了?”沈节目含不忍,走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节哀。”
      “节哀?呵……”明明是笑着的,眼泪却不自主地流了下来,忍了一天的不安,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沈南与终于再也撑不下去了,他捂着脸,泣不成声,他的女孩走了,可是大家却在叫他节哀,他怎么能节哀!他还欠她一个解释,他还没有把我爱你这三个字说给她听,这不公平的,不公平的,他至今还记得他的女孩目露羞怯地对他说“绪之,我喜欢你。”可他却没来得及告诉她,乐安,我爱你……
      最后,沈节还是带着沈南与去见了谢乐安最后一面,世人皆知,谢家不待见小女儿,就连她的葬礼都是秘密发丧,没有多少人来参加,沈南与看着那副黑白照片,定定地站着,心有千言万语却再也吐露不出,最终只能深深鞠躬,献上一捧白色的玫瑰。姜时书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目光闪烁。沈南与献完花,走到姜时书的面前,目光沉沉如水,他直勾勾地盯着姜时书,良久冷笑道:“最终还是如了你的愿,慈眉善目,蛇蝎心肠。”
      “绪之,不得无礼!”身后沈节训斥道,沈南与也不再多说,回过头深深看了墓碑两眼,脚步近乎踉跄地走了。
      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雨丝细细,打湿了他漂亮的眉目,后面赶来的孙唐青连忙打起伞,撑在了他的头上,沈南与皱了皱眉头,一把推开了雨伞,他冷冷道:“走开!”
      孙唐青白了白脸,终究没再敢上前,她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沈南与越走越远,孙唐青的手紧攥着,似有不甘,但最后却也只能无力地放下。
      而雨却越下越大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命之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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