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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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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遥跪坐在地上低着头掩面哭泣,出去时披在身上的披风在他失意奔跑中不甚弄丢,此刻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袍,白色长袍子也已经变得一团皱乱,还被尘土沾染得污秽不堪。
一道人影正不紧不慢地向锦遥走过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脚步声也逐渐清晰起来,处在无限悲痛中的锦遥也察觉到有人正向他走过来。
等锦遥完全意识到还没来得及行动时,一双金黄色蟒靴出现在他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
锦遥慢慢抬起头来,傅承风正低着头,用他那一双温柔明亮的黑眸平静地看着他。
锦遥仰着头维持着这一个动作看了傅承风好一会儿,这期间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只有接连不断的泪水从眼睛里落下来。
“王爷……”锦遥终于动了一动,在傅承风面前摆正跪的姿势,他嘴唇轻轻动了几下,看着傅承风木讷开口道,“一切锦遥都认,请王爷随意处置。”
“不解释?”
锦遥给傅承风磕了一头,起来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没有解释,一切都是王爷看到的这样,锦遥去私会他人,锦遥对不起王爷。”
傅承风默默叹了一声气,他蹲下来,视线和锦遥持平:“王妃这是在想什么呢?明明在和本王说话,眼里却没有本王。”傅承风双手捧住锦遥冰冷的小脸,温柔地擦着他脸上的泪水。
傅承风温热的体温透过掌心传到锦遥身体各处,他已经冰冻的心稍微有了些热乎。锦遥空洞的眼神里渐渐有了傅承风的身影。
“王爷……”锦遥的这一声“王爷”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他看着傅承风,看着看着又突然哽咽起来,刚被傅承风擦干的脸又被泪水浸湿了。
傅承风却不厌其烦地继续擦着锦遥的眼泪,他轻轻按了按锦遥红肿的眼皮又帮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傅承风像和平时聊天一样对锦遥说道:“他负了你?”
锦遥咬着红肿的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还有本王在呢。”傅承风搀着锦遥的手臂用力一拉,把锦遥扶了起来,这句话就在他完成这些动作的过程中被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锦遥满脸惊讶地看着傅承风。
傅承风把自己的披风摘下来披到了锦遥身上,手贴在锦遥的背上弯腰轻而易举地把锦遥抱了起来,锦遥被吓了一跳,惊呼着紧紧搂住傅承风的脖子。
傅承风还把锦遥在怀里掂了掂,冲着锦遥挑了一下眉毛:“事到如今,王妃能正眼瞧上本王一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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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风早就吩咐好下人准备好热水,他抱着锦遥回去后立刻把锦遥安顿给府里的嬷嬷。几个人伺候着锦遥洗漱好一切,在洗澡之前锦遥才发现因为跌倒,他的膝盖擦破了一点皮。
傅承风得知后抱着药箱火急火燎地闯进他半个多月没有进来的属于他和锦遥的内室。
“哪里伤着了,快给本王看看!”傅承风也刚沐浴完,头发湿漉漉的,身上还沾满了水汽。
“王爷,一点小伤,不碍事的。”锦遥没想到傅承风在这个时刻会突然过来,他什么都没准备,就只穿着换洗之后的纯白里衣,连脚丫都光着踩在地上。
“不行,王妃来这边坐下,本王要亲自给你上药才能安心。”
锦遥无法再拒绝一次傅承风的好心,他听话地坐下,有些拘谨地正了正姿势。
“王爷,不可!”锦遥突然大惊道。
原来傅承风竟然丝毫不顾及身份礼数,单膝直接就跪在了锦遥面前,锦遥哪能承受得起,急忙想要起身却被傅承风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有何不可?”傅承风理直气壮地回问,直接把锦遥到了嗓子眼的话堵了回去。他没再继续和锦遥说话,而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到了锦遥的腿上。
傅承风动作很轻,极其轻柔地把锦遥的裤腿卷上去,锦遥膝盖上露出一块带着血晕又青又紫的地方。
锦遥看着傅承风时不时在轻颤的睫毛,小声说:“我说很轻吧,一点都不碍事的,就算不管,过一两天也会好的。”
傅承风一边认真地给锦遥上药一边云淡风轻地回应:“不要拿你自己的标准来衡量本王的标准,特别是关于你的事,你就是本王的底限。”
“王爷……”傅承风总是这样,动不动就像事不关己一样说出让他脸红心跳的话,自己说完后跟没事人一样,却每每搞得他胡思乱想,心神不宁。傅承风是个直接干脆的人,而他的性格是内敛甚至是害羞内向的。他和傅承风这样的人相处,会很轻松很快乐,但相对的,生活中更多的害羞和被动也是傅承风带给他的。可是不管怎样,傅承风是除了爹爹和大哥,第三个对他这么好的人。
“你对锦遥真好,你真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锦遥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傅承风的好,一激动紧张就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在他看来,“好”是他对傅承风发自内心由衷的赞美。
“得,”傅承风已经给锦遥上完课药,他又轻轻的给锦遥放下裤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到锦遥红肿地眼睛又弯腰伸手在上面的眼皮上来回摸了几下。他叹气道,“王妃可真狠心,竟然给本王发好人卡。”
“嗯?”锦遥不解,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傅承风。
“停!以后禁止王妃用这种眼神看本王!”傅承风突然孩子气起来。
锦遥更不明白傅承风在说什么了。
“王妃还不打算休息?”傅承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床上铺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根本没有人躺上去过的迹象。
锦遥无声摇摇头,抱起胳膊趴到了桌子上:“心里难过,想睡却睡不着。”而且,还害怕做噩梦,锦遥小声在心里说。傅承风是不知道他在驻春楼看到多么恶心的东西。
“本王也不困……”傅承风捏着下巴敛眉想了一会儿,眼睛倏然一亮,“王妃,本王有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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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遥看着眼前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和两壶敞开的酒满脸不解,他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傅承风:“要吃宵夜吗?锦遥不饿也不会喝酒,但锦遥可以陪着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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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味佳肴只是陪衬,这两个才是主角。”傅承风拍了拍酒壶,洋洋得意道。
锦遥道:“这酒很贵重?”
傅承风摇了摇头:“三哥从皇宫带过来的罢了。”
“那是如何?”
傅承风抬起酒壶把酒倒进盅里,推到锦遥那边,扬起嘴角道:“借酒消愁。”
锦遥恍然大悟。他觉得“借酒消愁”可能真会有用。他还在家里时,时常看到爹爹和大哥因为朝中之事愁得连连自叹,每当这时候爹爹和大哥二人都会拿出酒来猛饮几杯。
“今夜本王陪王妃不醉不归!”傅承风不需要小盅,直接仰起头端起罐子往嘴里灌。因为喝得过快过猛,一些酒撒到他的下巴和脖子上,傅承风不拘小节地用衣袖抹了一把,“王妃,本王保证王妃喝完后睡一觉起来就彻底忘记这个负心汉了!”
锦遥垂着双眸用指尖点了点盅口,他心动了。但是他有些懊恼地开口:“可是我不会喝酒……”
傅承风笑道:“谁一开始就会喝酒呢?万事总有个开头呀。”他继续劝着,“本王知道王妃不擅长,特地选得度数低的。”
锦遥端起酒盅,将其悬在半空,仍有些犹豫不决。
“是一时的辣口难受,还是时刻被愤怒、悲伤、无奈折磨得彻夜难眠痛苦?王妃只要试着去尝试一下,就能体会到酒的妙处了。”
锦遥最终听取了傅承风的意见,“视死如归”地狠狠看了一眼酒盅,猛地闭起眼睛抬起头把酒喝了下去。
“唔……”
又辣又冲的白酒灼烧着锦遥的口腔和喉咙,他的胃里像被熊熊火焰燃烧一样激烈地翻滚着,锦遥侧过身弯下腰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让自己不要吐上来。
“感觉如何?”傅承风盯着锦遥瞬间染上潮红的脸小声问道。
“好难喝,但是……”因为这一小盅酒,锦遥竟然出了一身冷汗,有那么一瞬间,锦遥紧绷的身体和情绪都得到了彻底的放松,那一刹那真是前所未有的轻快。锦遥紧皱的眉峰渐渐舒开,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晶莹水润的唇,对傅承风道,“再来一杯。”
傅承风开怀大笑,十分乐意为他的王妃服务。第二杯盛上之后锦遥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在第一杯的刺激下,第二杯辣冲的感觉明显减少了,但锦遥却没有感觉到第一杯过后的轻松,相反心里的酸楚和痛苦通通涌了上来。还有他和越冬的种种回忆竟然都突然浮现在眼前。
锦遥抓着心口垫着胳膊趴到桌子上,他闭起眼睛过了一会儿又慢慢睁开,他不知道对面的傅承风为什么变得模模糊糊的。
“王爷……三皇子离开了吗?”
傅承风盯着锦遥看了一会儿,他的王妃,此时此刻眼里含着晶莹的泪水,想哭又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哭,现在顶着一张痛苦的小脸竟然还和他聊起了家常。
“皇兄前脚刚走本王就出去寻你了。”傅承风如实说道。
“对不起,王爷……”锦遥轻声说,他慢慢直起身双手不停地揉着眼睛,想靠这样把眼泪揉干不让它掉下来。锦遥揉了好一会儿,泪水还是不听他的话,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他哽咽了好几声,泪眼婆娑地看着傅承风不断重复着,“王爷,对不起……”
傅承风重重叹了一声气,起身绕过桌子来到锦遥身边坐下来,他拿起一壶酒对着盅口慢慢地倒着,火红的烛光映在他眼中来回摇曳。傅承风慢条斯理地道:“本王没想到这酒的度数竟如此之低,王妃喝了第二杯才醉……”
“王爷……”锦遥开始坐不稳了,身体在凳子上晃来晃去,眼前更是一片混沌。
傅承风把锦遥搂进怀里,喝醉酒的锦遥比平时更加顺从乖巧,他微张着双唇,眼神迷乱地看着傅承风。
傅承风冲锦遥微微笑了一下,视线一直停留在锦遥上,在此之间傅承风将锦遥盅里的酒含进嘴里,慢慢低头吻上锦遥晶莹湿润的嘴唇。他轻而易举地就用舌尖把锦遥的牙关顶开,将那一口酒送进了锦遥的嘴里。
“嗯……”那口酒锦遥喝进去一半,另一半从锦遥的嘴角顺着下巴慢慢流过脖子消失在衣领里面。
傅承风把锦遥抱起来,走过去把他放到床上,柔软的床单舒服得让锦遥来回翻了几下身,他的里衣被蹭开了,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胸膛。
傅承风站在床前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了锦遥片刻,他伸手拉下两边的红帐,俯在锦遥耳边低声说:
“王妃,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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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遥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光着身子靠在床头上一动不动,这样呆坐着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
锦遥对昨晚的记忆只停留在他和傅承风喝酒那里,他当时还破天荒地喝了两杯,在之后……就是他醒来时这副样子了。
锦遥有些艰难地转了一下他的手腕,他的两只手腕上都有青紫的勒痕,可是这两道肋痕和他身上的相比却不算什么了。
半个时辰之前,锦遥睡醒的时候,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身上传来剧烈无比的疼痛,特别是后面的某个地方,锦遥稍微一用力就能立刻被疼出眼泪来。锦遥撑着身体,整整尝试七次才成功让自己坐起来。坐起来后的锦遥彻底惊在那里,他发现他全身上下——上到残破的嘴唇下到带有红色牙印的脚背,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甚至他的胸前还残留着几滴白蜡。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锦遥问天问地问自己,但他最应该问的,应该是傅承风。就在这个时候,傅承风穿着一身袖口镶绣着银丝边的流云纹滚边的靛蓝色长袍神清气爽地推门进来了。
“王妃,醒了?”傅承风又惊又喜,“正好,本王刚让人去准备甜点。”
“王……”锦遥闭起嘴,猛然睁大眼睛震惊地去捂自己的喉咙,他无法相信这砂纸磨过桌面的声音竟然是他发出来的!仅仅只开口说了一个字,他的嗓子就开始像伤口抹了辣椒一样火辣辣地疼起来,他说不了话了……
傅承风走过去坐到床沿上,他把床头旁边为锦遥准备的新衣裳披到锦遥身上:“别冻着了,本王可是会心疼的……”傅承风不管是言语还是眼神,都是满满的关切。
锦遥说不了话,只能用无助的眼神看着傅承风:他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傅承风看了锦遥一会儿,再三确定锦遥的神情不是装的,惊讶道:“王妃,昨晚你把本王给睡了,你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