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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卷廿贰 刺青 ...

  •   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天已破晓,罹湮微微睁开双眼,待视线渐渐清晰,方才发觉漫罗正伏在床沿安静地睡着,而他的右手竟与漫罗的左手十指相扣,那交握的方式如一对相爱的恋人,紧握着彼此不离不弃。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缝洒落进来,在地上留下一道白色的光影,而罹湮只是静躺于榻,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个睡着了却依然满脸担忧的少年。

      不知漫罗是不是做了个特别悲伤的梦,或者……罹湮突然轻轻地扬了扬唇角,或者,是因为漫罗放不下他,所以才会有这样担忧的神色吧?

      昨夜虽已昏迷,可迷蒙间,他恍惚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低语,具体说了些什么他已记不太清,惟独记得一句话:“我不逼你,也不问你究竟今夜去了哪里,只要你快点醒来。”那话里透着太多的自责,所带出的另一种情愫,罹湮不知是否该用宠溺来形容。

      他与颜漫罗相处了近两年,此人从未像如今这般,过去他即便受了更重的伤,病发到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七皇子却也未曾彻夜相伴。而这一回,他不过是因为一时激动又挨了板子才导致哮喘病发,却也未及命悬一线的地步,而漫罗却紧张地抱着他,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死掉一般。

      罹湮没有想过有一天漫罗会这么在意他,当初漫罗说对他乃真心之时,他还曾怀疑过这人话里的真假,然而在病发的那一刻,在昏迷的那一时,在漫罗决定不再追究,只盼他能快点醒来的那一瞬间,他终是明了,话可有真假之分,然行动更证明一切。心是不会骗人的,所以当时他虽昏迷着,却仍旧能感受到漫罗对他的宠溺与爱意。

      可是,一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人,真的值得他去爱吗?更何况,他是有任务在身的人,即便漫罗真心爱他,而他,是否能够给他他想要的?思及至此,他不禁在心中嘲笑自己的愚蠢,对方是苍蘅七皇子,他要什么没有?还需要一个渺小的他来给予些什么吗?或许,当有一天七皇子不再是七皇子,他才勉强可以说这种大话吧!

      痴迷地望着漫罗,罹湮一时陷入了沉思,继而猛然回过神来,见漫罗衣领宽敞,便想着借此机会瞧瞧漫罗的琵琶骨上是否有紫色曼陀罗刺青,也好断定此人的真假。

      于是他微微侧过身,用自己的左手尽量轻柔地去撩漫罗的衣领,若是有紫色曼陀罗刺青,就说明眼前的颜漫罗是如假包换的苍蘅七皇子。他将动作刻意放得很轻,怎料仍是惊动了漫罗。

      只见那人猛然睁开双眼,而后直起身,淡漠地对上罹湮的双眼,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二人便那样彼此对望着,谁都没有开口,沉默顿时将气氛变得冷僵,罹湮被漫罗盯得久了,略显不自在地垂下眼眸,此时方才听到漫罗冷然启口,“你看到什么了?”

      罹湮总觉那一刻漫罗的声音有些飘渺,让人一时难以琢磨他的心思。将身体向后缩了缩,他淡淡地回答:“罹湮什么都没有看到。”

      漫罗松开与罹湮十指紧扣的手,扶着他坐起,随后轻轻地挑起他的下巴,一脸平静地问道:“真的吗?”

      “罹湮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假。”被迫看向漫罗,罹湮如是而道,可漫罗却丝毫不信,更是加重了手指上的力道重重地抵住了他的下巴,以命令式的口吻说道:“小罹,我要听实话。”

      罹湮却是被那话里的压迫味道给怔住了,竟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正迟疑间,只听漫罗无情地道:“你当然可以选择不说,只怕这样又要连累了你的好侍从。”她无所谓地把玩着自己的指甲,不久又开口道:“听说秦隽伤得不轻,可是,昨夜他确实是帮着你犯了错,我宠你所以可以饶过你,但是我未必也要饶了他,你说是吗?”她忽而对着罹湮巧然一笑,只是那笑容看在罹湮眼中又是另一种含义。

      但不管漫罗说这番话的用意在于威胁还是施压,总之罹湮最终仍是选择了妥协,他说:“您不用再逼我了,我说便是。”

      漫罗依然浅笑着,等着罹湮给出个能让她安心的答案。

      “我确实看到了,您琵琶骨上的紫色曼陀罗刺青。”罹湮老实地回答道,继而漫罗稍稍一愣,问道:“只有这些吗?”

      罹湮很坚定地颔首而道:“只有这些。”

      漫罗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不过小罹,我必须警告你,下一回若是再趁我睡着做出今日此等事来,我绝不会纵容你第二回。”她这话说得极有气势,罹湮闻之赶紧回“是”,心中这才感到后怕。

      其实他本以为漫罗必定会恼他,却不料对方只是警告了几句,此事也就如此过去了。而如今他也已确定,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颜漫罗,那么说,他会性情大变,是因为死而复生的后遗症?

      漫罗望着罹湮暗自思忖,却也没说什么,正当此时,苏河突然走了进来,冲着漫罗福了福身,随后道:“启禀主子,宁王与安宁郡主已抵达苍蘅,宫里传了话来,请主子入宫一趟。”

      漫罗闻之,下意识地凝起眉头,对于朝廷之事,她向来不想多加干涉,本来她这七皇子就是个冒牌货,再时常流连于宫里,岂不是给人机会抓自己把柄?转眼忽见罹湮苍白的面容,于是她对着苏总管道:“你替我传话回去,就说我身子有感不适,改日定当亲自入宫给宁王赔罪。”

      苏总管瞥了一眼罹湮,心下了然,领了命便要离去,而漫罗却突然叫住了他,又吩咐道:“对了,安宁郡主若是到了,也请苏总管替我好好安排一下。”

      “属下领命。”

      待苏河离去,罹湮方才柔声而问:“既然是皇上的旨意,七皇子又为何要谎称身体不适呢?”他有些不明白,总觉得自从漫罗上鬼门关去溜达了一次回来以后,他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了。

      而漫罗却拉过罹湮的手紧紧握住,笑道:“我才没有说谎,我是真的身感不适。”

      罹湮一听,立刻担心地询问:“七皇子是哪里不舒服,可要请大夫来瞧瞧?”

      漫罗瞧罹湮如此紧张自己的模样,心里顿时泛起一股暖意,她笑了笑道:“请大夫来瞧瞧你的病况如何?”见罹湮一愣,她又道:“我不过是不舒服某人一口一个‘七皇子’叫得我心里闷得慌。”

      罹湮猛然意识到自己又叫错了称呼,又因漫罗这番戏谑的话语红了小脸,“漫罗……”顿了好一会儿,他复又启口,真挚地吐出一句,“谢谢你。”

      “谢我什么?”漫罗打趣地问道,而罹湮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而在那段彼此都沉默的时间里,罹湮在心里想了很多。谢漫罗什么?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除了他的亲人之外,似乎从没有人这般在意过他的生死安康,漫罗虽是伤害过他的人,却也是如今这世上除了浅笙外,惟一在乎他的人。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小罹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好,那些荏柔病弱都不过是装出来的姿态,你还会一样在乎他吗?罹湮一直很想这么问漫罗,却终究没有问出口。

      压抑的气氛在空气中慢慢荡开,而后漫罗突然启口,“昨夜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你不愿说便不说,可是我要你知道,今日颜漫罗放下所有的坚持,只是因为我心疼小罹你。”交握的十指越发紧扣,掌心的温度彼此传递,漫罗深情地凝望着罹湮,久之,才再度说道:“但是,我身边向来只留衷心之人,所以我希望你想清楚,你真正效忠的主子是谁?倘若哪一天,让我发现你有背叛之心,那么我身边便再也留不下你。”

      有些话勿需说得太明,不过心照不宣。罹湮宁愿受罚也不愿说出昨日究竟去了何处,这其中的缘由想想也不难猜出,只是漫罗不想去挑明。当然,她也无法容忍一心侍二主,所以,姑且如此罢,也算是自欺欺人,抑或是给罹湮一个机会,待到他日东窗事发,再来决定此人的去留。

      “罹湮明白。”伴着罹湮话音的落下,漫罗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罹湮自顾垂下眼睑,微微抿了抿唇角。

      眼前的这个人是七皇子颜漫罗,可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贪恋此人的温柔了?甚至有时会想,如果漫罗永远如此,那么即便回不去玄漪,与漫罗一同留在苍蘅也好,恍然被自己萌生的这一念头吓到,罹湮总会自骂一句,“傻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卷廿贰 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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