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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朗朗云天(一) ...

  •   周宪从丁夫人院中出来时,已经过了她平时午睡的时辰。
      即使丁夫人并不要求她晨昏定省,但她身为儿媳,侍奉家姑却是自己应该做的,一阵忙忙碌碌后多半天就过去了。
      她现在浑身难受,忍着一阵一阵钻心的痒意快步走回了玉湖苑。
      年儿跟在她身后,差不多成了小跑,她看着姑娘面色煞白,也没顾得上问什么原因,也在拼命赶路。
      周宪回到了玉湖苑,推门走进去,把正在屋中刺绣的龄儿吓了一跳,她迎了上来,紧张地问“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去,赶紧把从荆州带来的,那个贾郎中的药膏拿过来”她急促地吩咐道。
      龄儿一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赶紧跑去拿药,年儿也恍然大悟,她说呢,好好一顿饭怎么就吃成这样了。
      “姑娘,赶紧解开衣服看一看吧”情急之下,她已经顾不上什么姑娘夫人的称呼了。
      周宪坐在床边,年儿拉上了帐子,轻轻解开了她的衣服,只见背部,胸前,还有胳膊上一大片肌肤上泛起了一个个粟米样的红疹子,看得年儿头皮发麻。
      因为周宪皮肤白皙,所以鲜红的疹子显得格外刺目,她竭力地忍住自己的手,不要挠不要抓。
      正在这时,龄儿拿着药膏跑过来了,她们二人赶紧为周宪涂抹上。
      贾郎中专门在药里加了薄荷,抹上感觉凉嗖嗖的,周宪一下子舒服多了。
      龄儿看着她缓和的脸色,就让她趴伏在床上,等疹子慢慢褪下去。
      “姑娘,你不会喝牛乳了吧”龄儿问道。
      “没有,只吃了几口羊奶酥酪,再没敢多吃呢”,周宪的脸埋在枕头上,声音变得闷闷的。
      年儿与龄儿对视一眼,她们家姑娘从小就不能吃牛乳一类的食物,甚至一碰牛乳制的糕点就全身起疹子。
      姑娘年幼的时候发病时吓得夫人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贾郎中是夫人专门寻得游方医,调配的药膏专门治姑娘这种怪病。
      她们也想不明白,牛乳一类的食物在时下是稀罕物,平常人家是吃不起的,据说很补身子的,偏偏就她们家姑娘消受不起,一碰就生怪病。
      贾郎中以前对忧心忡忡地夫人说过,只要让姑娘别碰此类物品就好了,可偏偏,她今天不知为什么又吃了几口。
      周宪趴在枕头上回想着,当时她看到面前的酥酪,顿时头皮发麻。
      她又看着丁夫人与魏宜吃的很高兴,旁边的李兆年又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要监视自己必须吃完似的。
      她就不能再推脱了,只能硬着头皮吃几口,越吃越难受,她到后面简直如坐针毡,只得强忍着等到大家吃完饭。
      她当时难受的都顾不上想李兆年看她的眼神,现在想来那是一种充满怀疑与不信任的眼神,仿佛她故意找理由敷衍搪塞他们似的,周宪苦笑一声,看来是被误会了啊。
      过了一个多时辰,她感觉身上终于舒服了,让龄儿一看,说疹子已经退下去了。
      随即,龄儿就伺候她穿上衣服,可以活动一下了。
      转眼间,周宪到雍侯府已经一个多月了,她渐渐熟悉了雍侯府的一切事务,丁夫人也让她开始慢慢接手府内的大小事务,开始学着管家。
      她以前在周家时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后来嫁去徐家,她的姨母牢牢把握着家中大权,怎么可能让她分权。
      所以,她在面对一大堆账本时,甚至一头雾水,管事向她禀报府内的大小杂事时,她也很是头疼。
      管事絮絮叨叨说了一早上,周宪就记住了东院有几个仆妇,西院有几个差役,其他的一个字都没记住。
      管事走之后,周宪扶额,她感觉自从丁夫人派了这件差事后,她就像心上压了个大石头,喘不过气来,吃饭也想,睡觉也想,一刻也不消停。
      年儿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姑娘,你说你看书都过目不忘呢,怎的这件事把你难为成了这样”她佯装叹了一口气。
      周宪一下子被她逗乐了,捏了一下她软乎乎的脸蛋,“这能和看书一样吗?看书是兴趣所致,这简直是噩梦”。
      “什么是噩梦”李兆年大踏步进来问道。
      周宪她们乍一听到李兆年声音,还惊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来过这儿了。
      “夫君,你来了,我跟她说笑呢”周宪笑道。
      李兆年看着周宪避而不谈的样子,也就没再追问。
      “最近怎么样”他问。
      “妾一切挺好的,夫君怎么样,天气这么热,夫君可要保重身体啊”她说。
      李兆年看着她嘴里殷勤地说着,但却站的远远的,让丫鬟们上来服侍他,甚至连一杯茶水都不愿意亲自奉上。
      看见李兆年坐了下来,她走了过来,也坐在了旁边,“夫君,最近可很忙,都没怎么去过母亲那儿了吧,母亲很是想念你呢”。
      周宪说这话确实真心实意,她发自内心的希望李兆年能多陪陪丁夫人。
      她前几日去丁夫人那儿,丁夫人言谈间甚是想念李兆年,担心他累坏了身子,周宪看着她担忧的样子,就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我知道了,等忙完并州的事情,就去陪一陪母亲”他回道。
      两个人说完了这些,突然再没有别的可说,他们两个相顾无言,气氛陷入了沉默中。
      “魏宜妹妹前几日叫我去赏花呢,她真是有心了”周宪又找了一个话题。
      “她尽是胡闹,这个天气去赏花,花都要谢了吧”李兆年不置可否。
      周宪听着他骄纵的口气,也轻轻笑了笑。
      “对了,这是你父亲来的信,信使我好好招待过,已经送走了”,他终于说了此行的目的。
      周宪的笑须臾间停滞在了脸上,李兆年震惊地看着她勃然大变的面色,从怀中掏出了信件,放在了桌上。
      “劳烦夫君了”她终于调整了表情,但也没有拿起信。
      李兆年没说的是周豫其实写了两封信,一封给他,一封给周宪。
      他这两天忙碌的很,还没时间看呢,今天想起来,就亲自给她拿来了。
      李兆年在周宪的眼神里读出了送客的意思,“那我就走了”。
      “天气热,夫君回去之后记得喝母亲送的解暑的汤羹啊”她站起来嘱咐道。
      李兆年走出了屋子,周宪站在原地,她注视着桌上的信封,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良久,伸手拿了起来。
      李兆年回到自己院中,他思索着周宪当时的表情,既不高兴,也不惊喜,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不想接受,感觉提起了一个在记忆中不愿意想起的人。
      他也知道,自从她嫁来雍州,快两个月了,从来没有往荆州去过一封书信。
      他还想问她这件事呢,现下看她的表现,只有一个答案,她和她父亲的关系并不融洽。
      李兆年快步走到了书架边,找到了那封书信,他撕开信封,打开信件,快速地看了一遍,心像是沉到了水中。
      他的岳父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满篇只有对他和丁夫人问候。
      但是却经常提到一个名字,晏娘,李兆年不傻,他很快猜到了这个晏娘就是周宪的乳名。
      他不禁想到了那天他问她名字的场景,她没有解释而是任由他说错,难道他连一个名字也不配知道吗?
      李兆年在屋中坐了一个下午,他想了很多事情,他自问并没有慢待于她,现在母亲更是将管家权也交给了她,难道这些都换不回来一个名字吗?
      “主君,郡公在书房中等您,说是有事相商”,小厮在屋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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