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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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丸国永一进门，就看到整个武装侦探社愁云惨淡，吓了他一大跳。
他横竖摸不到头脑，就看向众人中唯一神色淡定的江户川乱步。后者正咬着棒棒糖，见鹤丸国永看过来，眼皮都不抬：“人已经在房间里了，你去看他吧。”
“你们没事吧？”
鹤丸国永还是知道三日月的战斗力的，当下开口询问。瘫在那里的谷崎奄奄一息地抬起眼睛，满脸都是生无可恋。
“其实还好，毕竟有织田作先生在，但是……”
他话音未落，从另一件房间里传出了电锯的声音。谷崎话音一顿，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脸上挤出来一个艰难的微笑，继续枕在妹妹的腿上装死。
出去打架受伤只是小事，但耐不住他们的医生会把受了小伤的他们打到半死再治疗啊！！如果有选择，他宁愿当场就半死不活！
“呼呼……哥哥真可爱呢。”
直美充满爱意地抚摸着谷崎的头发，眼里丝毫看不到其他人。
听到屋里的电锯声，鹤丸国永嘴角一抽，差不多猜到了真相。他早就从织田作那里知道武装侦探社有一位十分优秀的医生，不过从对方的脸色看来，他也不怎么想去尝试治疗。
太刀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之脑后。他向乱步等人道谢，大踏步地走进了先前指给他看的那间屋子。
被关押的人正在沙发上睡着。他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呼吸平稳而宁静。散乱的墨发铺在雪白的枕头上，就算是此刻也没有褪下厚重华美的外衣。
鹤丸国永蹲下来看他的脸，金铁的刀剑未因岁月洗礼而腐朽，于是不老的神明也便仍旧保留着曾经的容貌，依稀让人忆起院中不谢的万叶樱。
他乃平安时期的刀剑，三条家与五条家同属平安时代的锻刀大手，本就有不解的缘分。那时候他们都只是纯粹的刀剑，更难以相见乃至于相识。只在一代代主人流转间听闻，这世间刀剑也有这么一把出类拔萃。
但在本丸的时候，三日月并非这样。他不出战时总穿着朴素到极致的衣服，甚至让第一次见到的审神者大跌眼镜，颤颤巍巍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他也爱偷懒，爱品茶，爱铺开一条土黄的巾布，自己提笔蘸墨画下属于三条家的印记。
仪容鼎盛的太刀看起来总如天上来，可他也入世而活。而并非如今这样，冷情冷意，仿佛真正的弦月高升。
鹤丸国永将薄毯轻轻扯开一点，露出太刀被衣领遮掩的苍白脖颈。他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了些凹凸不平的圆润凸起。冰凉的触感不像是皮肤，也不具备弹性，无法按回去。他想要解开衣领看得更清晰些，却见对方睁开了眼。
盛着猩红月弯的眼瞳近在咫尺，他睫毛浓长，偏生掩不去一点寒气。只在看向鹤丸时恍惚升起笑意，感觉到脖颈后他人的体温，三日月也不躲闪。
“早，我给你带了点心回来。”
他声音清朗，显然只是阖目休息，对于鹤丸的小动作一清二楚。后者叹了口气，好声好气与他商量。
“三日月，我们公开布诚，说清楚好不好？”
三日月只笑望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鹤丸知道对方一意孤行的话定是难以改变，他颇为头疼道。
“我亦可祝你一臂之力，三日月，我是你的同僚。”
他们曾同坐同息，他们曾并肩而战，他们曾历经苦楚。从那遥远的千年前走来，用不同的视角记录了沧海桑田，人事变迁，将千年历史铭记在心中。
“我知道。”
三日月温和道。
“你是我的同僚。我们是审神者殿的利剑，我们守护着历史。而作为战友，我们更守护着彼此，保护着彼此。”
“你我都是举世无双的刀剑，鹤丸，我都知道。”
“那你才该更相信我一点。”鹤丸回答。“否则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让人把你绑回来。”
“但就算是这样，不会死，也会受伤。”三日月打断他的话，语气仍旧堪称温和。“你我定然不会折断在这种地方，因为我们要回家。但中间苦楚百般，少不了伤痛折磨。”
“你当我经历过多少战斗啊。”付丧神挑了挑眉，显然不以为然，眉梢眼底更是昂然锐气。“如果不染上敌人的血，怎么能证明刀的锋利呢？”
正是因为如此。
刀剑永远不会畏惧折断，它们的宿命即为战场。能够在战斗中磨损，乃是刀剑永恒的荣耀。
但是啊，但是。被赋予了人类的形态，是否就会拥有人类的情感呢？明明空荡的胸腔中连心脏都不曾拥有，一切都只不过是灵力塑造的拟态。却仍会在某个瞬间悸动不已。
三日月看着眼前的太刀，雪白的羽织还未曾染上血的颜色，鎏金的眼瞳也不似粘稠的黑。他给自己的那枚鳞片被藏在里衣内，紧紧贴在胸口处。随着呼吸不断转化着浊气，然而效果些微，只不过是带来了针扎般的痛苦。
“我当然知道，鹤丸。”他轻声回道。“但我不想。”
鹤丸倏忽愣怔地睁大了眼睛。
“三日月，你……”
“嗯。”
三日月仍旧只是微笑，那笑容也浅淡，是太刀无比熟悉的笑。于本丸的廊下，于凯旋的庭院，他曾见过成千上万次。唯有这次是如此让他心惊，胸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沸腾，又似放苦的茶水，让人难以下咽。
三日月可以冷漠，可以不近人情，可以重视友人，可以保护同伴，可以做与世无争的老爷爷。可他唯独不该有执着，不该对着他，说出这样的话。
他本该是天边冷冷清清的月亮，任云起云涌，独自不紧不慢地发着光。万物都入他眼里，万物都不进他心中。他温柔地包容一切，却又强大到无人能够撼动他的内心。
“……三日月。”
鹤丸花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吞了口口水，干巴巴地说。
“……让我看看你的后背。”
太刀垂下眼睫，像是默认了。鹤丸便上前，动作僵硬地一层一层替对方脱掉了衣服。厚重繁琐的外衣、配饰、腰带与夹层，都被如触碰花瓣一样小心翼翼地解开，只留下素白的里衣。
鹤丸的动作顿了一顿，见对方依旧没什么反应，才用微微发颤的指尖轻柔将其解开。
柔软的布料后露出太刀光洁的皮肤，倘若不谈那或大或小纵横在各个部位的伤口，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眼前的身躯都完美得犹如艺术品。但鹤丸甚至没有去看它们一眼，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傻傻地盯着三日月的后背。
就像是苏醒一样。
在接触空气的瞬间，三日月背后花瓣一样张开了六只手臂。那是完整的，由骨骼构造的手臂。它们在空中挥动、看起来还在生长中，只有下半截包裹着血管，皮肉与筋键，猩红的断面没有流出鲜血，而是近乎诡异地继续缓慢生长着。
“我曾经的主人足利义辉，在遭遇暗杀时独自奋战三个小时。砍下了不知多少人的人头，最后身边钝掉的刀堆积成一摞。士兵们不得不用门板做盾牌，这才杀死了他。而他所用的最后一把刀，就是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用幽静的声音说道，背后的八只手臂张合着，似乎想要紧握住什么一样。他向受了大惊吓的鹤丸国永微微一笑，伸手解开脖子上的项链，倾身重新为对方戴了上去。
太刀的眼神很好，能够清楚看到之前对方被鳞片贴住的胸口有一块黑色的灼伤。他脑子有些乱，更多的是无比的冰冷。
时之政府的确有可以清除浊气的方法，但仅限于浅层暗堕。大面积的变异，已经是彻底进入暗堕的不可逆阶段了。
“三日月……”他的声音发干。“我们说好一起回本丸的。”
“当然。”
三日月颔首，他神色平静。若不说背后的异物，倒真有几分初见时洒脱模样。一如既往的含笑口吻，让鹤丸国永心里细细密密地，像是被什么爬满一样，酸涩得紧。
“说好了一起回去，一定会的。”
“你这家伙，绝对是……”
鹤丸话未说完，就听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紧接着是国木田的声音。
“鹤丸先生，打搅了，有些事情想要告诉您。”
“有人联络了三日月先生的通讯器，通知他明天见面。”
“……”
鹤丸与三日月对视一眼，前者尚未开口，后者主动坦白：“是尸体派对的人。”
“你都已经背着我接触到他们了？”
太刀挑眉，三日月无辜眨眼。
不止接触，还帮他们杀了个人。
可这句话说出来，鹤丸估计会直接气得不理自己，还是罢了吧。三日月半笑半叹，又说了几句，总算姑且安抚下对方，约定等日后再好好说道一番。
见白鹤终于不再追问，开始嘀嘀咕咕地给自己穿起衣服，吐槽自己明明天天用还学不会亲手穿，太刀随口应道，低头盯着对方柔软的发旋，不禁微微一笑。
他还是不觉得自己错，越从容的人越执拗。人生于世，万物皆苦。
他不过是想用手中刀保护一位友人，不曾多害无辜之人，不曾辜负本心，又有何错之有呢？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友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