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感染》圣拉弗

1、第 1 章

　　等林染剃完头发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冬日暖阳初照，倒也不觉寒冷。他原本额前留着几束刘海，头发不长却见不着青青的脑瓢，从前也只是理头发，根本谈不上剃头一说。

　　总而言之，他讨厌顶着个瓜瓢到处乱逛，本来就长得凶狠，眼上两道剑眉，目光如锋，配上这样的寸头，走出去，就是妥妥的社会老大哥。

　　本来他们学校是不管学生发型长短的，甭管你是男是女，长发短发，只要不把彩虹染在头发，你就是带着顶绿帽子，也没人会朝你多看几眼。

　　校领导以成绩为准，这所学校本就是市重点，成绩好了，学生爱咋样没人管，就算你谈恋爱谈的人尽皆知，只要不树立坏的榜样，老师们还鼓励呢。

　　但毕竟这也是一所市重点，为了评上省示范重点高中的名称，林染高二以来，学校把教导主任换了。这一换教导主任后，段长自然不能放过。

　　那些个温尔儒雅的段长，全部被学校最凶的母夜叉推翻了。

　　从高三开始整改，女生全部剪成齐耳短发，男生发不能过三厘米，板寸全部安排上。

　　每个周四下午的自习课，领导例行检查，查到一个不过的，班级就要扣分。这位被查到的倒霉同学呢，也得在下周一之前把头发剃成学校要求的标准。

　　之前每次检查，林染都假装有事，先请假回家了，直到这周四，他请假未遂，正打算翻墙出校门的时候，好巧不巧被教导主任瞧见了。

　　他的头发已经是齐眼长度，这位主任一看，再一看，冲着林染大声呵斥：“你这是学女生留头发呢！除非下周一之前变性，不然头发赶紧给我提溜清楚了。要人样没人样，哪像个大小伙。”

　　林染发誓，这学校里绝对没有比他更像人样的男同胞了，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林染眉目清楚，下颌分明，一米八几的身高，随便一甩头发，那绝对是让全校女生尖叫的姿态啊。

　　周六下午，趁着中午没什么人的时候，林染左顾右盼悄悄进了一家理发店，拍下一百块钱：“板寸，往帅了理。”

　　当场理发师就呵呵了：“得，直接剃吧。”

　　十分钟后，林自认大帅哥染，顶着全校男生的兄弟头，灰溜溜地从理发店里出来了，不过林染发誓，就算剃了板寸，他照样是全校最靓的崽。

　　他再次左顾右盼，大中午的也没什么人，就打算赶紧跑回家去，准备大睡一觉，希望这两天头发能长得长一些。

　　正走了不到三分钟，一个熟悉的，尖锐的女声突然划破天际：“林子！”

　　许如清跳着蹦哒到林染后头，用力拍了一下林染的后背，大笑：“你总算是像恶势力低头了啊，发型不错啊，挺显小的。”

　　林染低头瞥了她一眼：“你不能轻点啊，得，小矮个也就只能拍到我腰了。”

　　许如清还是在林染旁边蹦来蹦去地，过了差不多三分钟，林染实在是忍不了了。

　　他停下来，低下头看着许如清：“你就不能安分点啊，没看见我心情不好吗？”

　　“我还真没看见，怎么着，你还能有自己觉得不好看的发型？”许如清说。

　　林染一想也是，完全没注意到许如清说的“自己觉得”说：“虽然说你说的没错，但换个发型总得给我个适应期吧！”

　　“好了，不逗你了。”许如清也停了下来，“我是有事来找你的。”

　　林染：“什么事。”

　　许如清：“今天有A大的人来咱们学校宣讲，一起去吧。”说着，她就要拉起林染的袖口。

　　林染一把甩开：“不去，宣讲是高三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A大跟我这种学渣也没有关系。”

　　许如清依旧不死心：“去吧，你不陪我，我一个人去也不太好。”

　　林染露出一脸无语的表情，这么拉扯了大概十个回合，林染终于妥协了，想着当下也没什么事，去就去呗。这两人一高一矮，就往学校阶梯教室走去了。

　　林染在学校没什么朋友，一来他不爱交朋友，遇见谁都是一副老子最diao的姿态，倒是有很有莫名其妙慕名而来的小弟。

　　这一来二去，他唯一的女性三好学生朋友，就只有许如清一个。

　　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想到能和许如清成为好哥们，许如清称他“好姐们”。

　　他们父母就是混在一起的朋友，从小要是性别相同，那绝对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

　　可这俩人不仅性别不同，属性也搭不着边。本来两家人还想培养他们成为青梅竹马，顺带订个娃娃亲。

　　自他俩认识以来，上高中之前，逢见面，必掐架。林染一口一个男人婆地叫她，许如清也不恼，只是用拳头让林染闭嘴。

　　可高中之后，林染也知道是吃了什么药，一个劲地往上窜，许如清自然打不过他，林染自认为也是个君子，不想跟许如清计较。

　　于是，他们混成了许如清口中的“闺蜜”。虽然林染很不愿意承认。但从此以后，他也不再叫许如清“男人婆”了。

　　闺蜜就闺蜜了，他就这么带着标准的微笑，陪许如清去了阶梯教室。

　　许如清很兴奋：“今天我有个认识的学长也会来，他就是A大的！”

　　林染：“哦。”

　　许如清：“他长得特别帅！还是我的青梅竹马呢！”

　　林染不屑：“能有我帅吗？再说，你的青梅竹马不是我么？哥们！”

　　“你也说了哥们啊，”许如清哼笑一声，“咱俩，充其量是打架长大的兄弟。”

　　他们到的时候，阶梯教室里几乎坐满了人，都是还有半年就要参加高考的学长学姐，还有回来宣讲的大一学生。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

　　开始宣讲的人，也并不是A大的。

　　林染大概等了十几分钟，上台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他微眯着眼，转过头看着许如清：“什么时候上场啊A大。”

　　许如清的目光没在讲台上，而是望着第一排的位置，看也看没林染一眼，说：“最后一个。”

　　“靠！”林染抱着脑袋趴在桌上，“你丫故意坑我来的吧。”

　　许如清还是没看他，缓缓道：“你懂啥，这样才能让学生都留下，等会儿我还要去找学长！”

　　林染心想这是花痴没得救了，也不再管到底几点走，他趴在桌上，说：“走的时候叫我。”接着就趴在桌上进行迟来的午休。

　　滴答滴答，上台的人又轮了好几轮，林染说着玩睡，其实也睡不着，讲台下一大片人乌压压地齐声大叫“巨”，叫到性质好了还不忘双手拍桌，硬是要弄出演唱会的架势来。

　　“真够操蛋的。”林染皱着眉头，“这也太他妈夸张。”

　　许如清的目光从第一排缓缓移向讲台中央，她猛地摇起林染的手臂，又趴地一声，把他的手臂扔在桌上，说：“来了！来了！”

　　"你丫真够粗鲁的女侠。"林染朝着她的目光转过头。

　　讲台中央，一个身量180左右的男同胞，慢慢地投放PPT，说着一口京腔和这一块沿海地区混合的南方口音。

　　林染又看着许如清：“就这？你男人？”

　　许如清一巴掌直接盖在了林染脑袋了：“我男神！”

　　林染：“说你男人还不乐意了。”

　　操！拍桌子还越拍越大声了！

　　林染跟着桌子起叠声，再次看向讲台。

　　第一排中央，一个披着米白色过膝大衣的学长起身，脱去了大衣，他里面穿着的是玄色羊绒衫。

　　披着羊皮的狼！林染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他真是恰当。

　　他迈向讲台，几束刘海悠扬地散在额前，好不张扬。

　　这发型不错啊，林染被这人吸去了目光，准确来说，是被这人的发型吸去了目光，在他没有剃发之前，他也想要去剪一个这样的造型，然而现在……

　　“你看到这人了吗！”许如清拍了拍林染。

　　林染：“怎么？又是你男神？”

　　许如清一笑：“还真是！”

　　林染：“你丫可真够母爱泛滥的。”

　　许如清用肩膀撞向林染的肩膀：“说谁老呢！会不会说话啊。”

　　没等林染回她几句，她又说：“第一个上去的叫苏旻，是上一届二中考到A大的学长。另外一个叫许泽。”

　　林染指着脱掉羊皮的狼，说：“那这个也是二中考过去的吗？我怎么感觉从来没见过他？”

　　许如清哼笑：“说你笨你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加深我这种印象啊！光荣榜上也没他的名字啊。他是从A大回来的，不过不是咱们学校考上去的。祖籍在这里好像是，不过在北京上的高中。”

　　林染不可思议地看着许如清：“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都说了苏旻学长是我的青梅竹马呀！”她正沾沾自喜，目光还是没从苏旻的身上移开，“是他告诉我的。”

　　林染没有说话，他全盯着许泽的头发了。

　　许如清又说：“对了，待会陪我去下前台。”

　　“哦！”林染再次趴在桌上，顶着腕上的手表，指针的转动。

　　轰隆隆，阶梯教室外骤雨初歇，雷声依旧袭来，教室里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现在只剩下前几排的学长学姐一群人。

　　林染被许如清拉着，围到了最前边的人海中，一群男的女的就把许泽和苏旻两个人挤在中间，所幸这座南方的沿海城市人口平均身高一般，许泽和苏旻还能露出两个脑袋来，也不妨碍许如清找他们。

　　“学长！”许如请挥动着手，向苏旻打招呼。

　　一不留神，挥手的幅度稍微有点大。

　　“我去！姑奶奶您能不能优雅一点！”林染赶忙把许如请的手拿下来。

　　苏旻和许泽走向他们。林染这才发现许泽原来和他差不多个头，果然坐的远会影响视力。

　　苏旻先开了口：“小清，你们来了，待会儿一起吃饭吧。”

　　林染很是惊讶，他瞄着许如请，又指了指自己，哑声道：“我？”

　　“没错就是你。”许如请的目光这会儿全盯着苏旻。

　　林染挥挥手，说：“我就不去了吧，那个，你和苏学长还有，……那什么，狼，呸，不是，许学长一起去吧。我待会要去我姥爷家。”

　　许如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好巧不巧呢，阿姨跟我说过了，今天让你跟我一起和学长吃饭，说是要端正你学习的态度。”

　　“我操！”林染摸了摸自己的青皮，“什么时候说的。”

　　“就刚刚你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许如请说，“走吧。”

　　这四个人就这样各具形态地走出校门，林染微蹙眉梢，如果叼着根烟绝对可以称得上“□□老大”了，许如请蹦跶着围着苏旻转悠，苏旻笑笑地，一直都是笑笑的样子。倒是许泽，一路上都没什么话，刚才在宣讲的时候他倒是没有戴眼镜，一出教室，学校里也不需要他看什么字儿，他倒是带上了一副金边眼镜，用林染当下的话来形容，这不仅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妥妥的就是一个斯文败类啊，没有比这更好的词来形容他了。

　　带什么金丝眼镜啊，装个毛线球啊！

　　林染眯微着眼睛，什么时候自己也去配副眼睛玩玩。

　　这么一想，他还不小心笑出了声，一时没听见苏旻叫他。

　　苏旻好不觉得与林染第一次见而感到尴尬，他径直拍了林染的肩膀：“你这发型不错啊。”

　　靠！林染瞥了他一记白眼，说：“谢谢啊。这样显得霸气。”

　　许如请说：“要点脸啊，你这样明明就是刚吃完牢饭的。”

　　除了林染之外的三人都笑了。

　　雨刚停，雾气中漫着青草的味道，林染和许泽都没什么话，一路上就只有许如请和苏旻两人叽叽喳喳，后来林染和许泽就很有默契地走慢了一些，两人并排走在后面，却还是没人挑破尴尬。

　　之前林染本以为许泽和他是一样高的，这样靠近了一些，许泽似乎比他还高了两三厘米，不过自己再过几年也长上去了。

　　哒。

　　哒。

　　哒。

　　哒。

　　他们周身只剩下脚步的浮动。

　　林染说：“你……和许如请是亲戚？”

　　许泽笑道：“不是啊，怎么会这么问？”

　　林染说：“你们本家都是许。”

　　许泽笑着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林染心想，这什么人啊！不懂尴尬啊！想归想，他也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