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桃木》喜寿

54、第 54 章

　　刺目的光线下，初桃坐在阴影中，看着光亮中的两个身影。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站起身，只是安静的坐着。

　　对面的人似乎也很快意于她的沉默，站了许久才伸手点亮这一方土地，高昂着头，言语中参杂着不屑与欣喜：“幸会了，初桃仙子！槆娘可是早闻你的大名，这谁死了不得巴结巴结你呀！鬼门关不好过！”

　　死后鬼魂是地府的事，与她何干！有关系也不过是散散恶气，莫不是这个叫槆娘的觉得自己的恶气已经怨怒冲天了不成。

　　初桃心中如是想，嘴上什么都没说。只是就着光亮先看了看自身处的地方，然后又看了几眼来人。

　　这里似乎是个岩洞，还有山水从洞顶滑落，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就现在看去这洞并没有社么特别，就是个天然的石洞。看来她们对自己极有信心，认定了已经将她折腾的无力反抗。

　　至于面前的两人，一个确如她所想，是红衣女鬼。另一个说话叫槆娘的容貌艳丽神态倨傲，显然很满意如今的状况，且对口中说的不以为然。

　　只是她身上的气息……一个妖与魔结合诞生下的孩子。先是鬼桃再又是她，椿城怎么会忽然多了这些意外中的意外。

　　“仙子怎么不说话呢！可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下等妖呀！”槆娘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看着初桃。

　　“我从不认为妖为下等，你要自认也莫带上整个妖族！而且想代表妖族，你配吗？”除却一开始的观察，初桃再没给她们一个眼神。

　　“你！”对槆娘柳眉倒竖，往昔许多不快涌上心头。代表妖族，妖族那些老不死没脑子的从来都不肯承认她的身份，从来都觉得她是一个不该存在的怪物。

　　怒火随着脑海中的一个个画面越加化作实质。槆娘的脸上冒出丝丝黑色的花纹，发丝随风摇摆，变成一条条细长的虫体，窜到初桃面前，似乎下一个瞬间就会往她皮肉里钻。

　　身边的红衣女鬼似乎也对这个画面不适应，侧头远离，用手去拉同伴的手：“槆姐姐，主子还要拿她祭椿心，还是……”

　　“要你多嘴！”槆娘回头怒喝，“别忘了你只是我的副从。”

　　红衣女鬼瑟缩一下，低头不再说话。

　　槆娘看女鬼不敢再动才把目光重新转回初桃身上：“真能说，但能说可改不了你的命运。这么喜欢说话记得到时可要脚的好听一点，免得白费了你那张嘴！”

　　说罢拂袖离去，女鬼也跟着离去，岩洞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洞外，槆娘伸手就给了女鬼一个巴掌：“我说话的时候你插什么嘴。还想拿主子，拿椿树之心来来压我！我跟随主子的时间比你长多了，我会不知道界限在哪里！”

　　话虽如此，她还是知道自己刚才冲动了的。初桃仙子有多重要她心中门清，容不得一点出错。但这话由女鬼讲出来，她就是心中不忿。

　　女鬼喏喏受了这一巴掌，不敢言语。她不是怕槆娘，是怕身后的那个人。

　　初桃不知道外面的这段事，但适才椿心二字已经让她起了疑心。

　　春心，椿心，椿树之心！椿树之心在她们手上？不对，虽然那个叫槆娘的挺厉害，但凭她们的本事拿不到椿树之心。而且这是椿的命，她若不想交大可毁了。

　　东西应该是椿自己交出去的，为了什么还不得而知。

　　初桃从前不会这么想，她一直都认为这一切的发生都是椿不愿意的，她是被迫的，然而现在她已经不能用这个答案来告诉自己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要动手。初桃自认从来都是真心相待，就算出了这天大的祸事她依然想着尽量帮着挽回。她也丝毫不怀疑对方从前的心意，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答案就在眼前了，她想她很快就会知道，就是不知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还在不在。

　　又是一段漫长无聊的黑暗等待，初桃无趣的等着光亮再度开启。

　　光亮确实来了，不过等待她的是被架上了一个立在水中的高台，台下是漆黑翻滚冒泡的一池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这味儿实在不太好闻。

　　槆娘立在池边，满脸都是期待。女鬼不知哪儿去了。

　　这是打算把自己推下去？这事很值得期待吗？

　　初桃并没有多少惧怕，掌管鬼门，对于生死有命这四个字比旁人了解的更多也更无奈不抵抗。她就是心中好奇，这一切的缘由，特别是椿是什么想得。她想那应该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个惊喜还很遥远，但初桃马上看见可另外一个惊喜。

　　红衣女鬼从拐弯处现身，弯腰向着身后道：“公子，就是这儿了。过了今日之事，您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公子！这是要见幕后之人了吗？初桃心中升起期待，她还真是想看看是和人与她结怨。

　　人出来了，却不是她想的那样。

　　出来的是长生，曾经相处多日的长生。惊讶吗？惊讶之余又带了那么一点意料之中。

　　长生身体的变化一直是初桃心头的疑惑，她曾不止一次怀疑他，然后又阴差阳错的放弃怀疑。后来他跟着女鬼走了，她也曾想是不是为人所控制。现在看来从来都不过是逢场作戏。

　　可笑的是他现在还是一脸愕然地样子，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还需要这样惺惺作态吗？

　　“初桃仙子，这是怎么回事。”长生惊诧表情不变，先是看了看初桃，又转向女鬼，“你不是说带我来寻人的，怎么会是……”

　　“公子稍安勿躁！说好了会帮小公子寻到心中之人，我们自是不会食言。只不过是这寻人也不是这么简单的，还需要一点仪式罢了。”槆娘笑盈盈。

　　“仪式？”长生将在场的三个人一一看过去，“你们骗我，你们根本不是为了帮我寻人的。”在场的都是仙妖，只有他是凡人，但不代表他就是个没脑子。这里面的情形和初桃的表情明显看着一会就没有好事情。

　　他受过很多上，厌恶过很多人，但初桃对她再冷冰冰也不曾伤害他，甚至还帮着他。他不是理不清辩不明的人。

　　他或许因为弱小做事不能从心而为，但至少态度还是可以摆在面上的。

　　“你们绑了我和初桃仙子过来，到底想做什么？”

　　“小公子……”女鬼还想劝上两句，她记得主人对这个人形兵器还是比较在意的。这一趟之后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记忆，要是有客气点想必也不错。但是槆娘显然不这么想，她才开口就打断了她的话。

　　“呦，本事不大，脾气还不小！就是没打算给你寻人，就是骗你过来的，你又能如何。乖乖的给老娘下去也就罢了，如若不然……”槆娘一挑眉，“我也是蒙了心，居然还跟你这么一个废物说那么多话。你给下去！”

　　这一脚把坐在高台之上的初桃也惊着了，原来还是猜错了，她们并不是一伙的。那么长生是被寻人的话语哄骗而来，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很快初桃就知道了，不仅有关系，关系还大的狠。

　　槆娘飞起一脚把长生踢进了池水中，随即坐下在水边默念咒语。红衣女鬼也在一旁坐下，周围陆陆续续走出无数鬼影，皆是如同二人一般盘腿坐下，口中默默出声。

　　长生入水，那水便像是长了手般死死将他拉在水底。初桃看着他挣扎，时不时挣脱出一只手或是一只脚浮出水面，但很快又重新被水带下去。直到再也没有浮上来。

　　长生，死了吗？就这样死了吗？

　　初桃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下面再无波澜的池水。忽然间觉得有点心疼。这不是第一次相处过的人死在她面前，可从前的都是寿命到了老死。可长生不是，他还那么小，没有找到想找的那个唯一给他温暖的人。

　　平静的池水忽然翻滚起来，一个又一个气泡从水底钻出来，气泡上全都是长生。年幼的长生，逃难的长生，被欺辱的长生。一个个长生在水池上方炸开消失，那些都是他的记忆，代表他在人间的痕迹。这些痕迹今日将全部消失。

　　最后浮上来的气泡是明亮的，初桃在长生记忆伸出看过的女子面容在其中。这是他最后的记忆了，马上……

　　池水中又飘出来两个气泡，都是明亮，其中一个浮现的竟然是初桃的脸。原来在他心中连自己这样的人也算是温暖的吗？

　　长生，长生！初桃默念着这个名字。名为长生，实则夭折。她忽然间后悔了，早知道这孩子会这样死在面前，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认识，也或许平日里该对他好一点。

　　现在的她，就算是想打破惯例为他报个仇都已经无能为力了。

　　另一个气泡飘上来，浮现的画面更是让人惊讶，初桃在那里看见了椿山的景色，还有椿。

　　怎么会是椿？

　　眼前的谜团尚未消化，池水中站起来一个人，一个两人多高的人。他就站在初桃面前，熟悉的背影，引起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