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书》橘落九思

1、梦中的红衣女子

　　“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你逃不掉的！”

　　随着巨石落下，男子的脸消失在了石门一侧，留下的只有他气急败坏的声音。

　　梦中的女子冷笑，低头看着自己脏乱的红袍，在抬起头，叶栀看到的是一双满是绝望毫无生机的双眼。

　　叶栀死死的盯着女子的脸，但那女子的脸，模糊不清，她能看见的仅仅只有那双眼睛，跟自己像又不像的眼睛。

　　叶栀不知为何，心里像被千万只蚂蚁咬般疼痛。

　　“她到底是谁？”

　　叶栀捂住心口，强撑着抬起头来，伸出手想要扯一扯红衣女子的衣袍，可梦中的女子突然发了狠，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走到石墙，在墙上开始刻起字来。

　　虽说匕首削铁如泥，但女子此时已体力不支，尚且靠着一骨子的倔强硬撑，刻到了最后一个字时，便向后倒去。

　　叶栀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可手上却什么也没有。

　　而在此时，叶栀周围突然一片黑暗。

　　风吹响窗户，发出一声巨响，叶栀惊的从梦中醒来，捂着疼得发颤的胸口，用手触摸着检查四周，发现自己早已离开了噩梦中的暗道才放松下来。

　　她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不禁苦笑。

　　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看不见，过去和未来在她的记忆里都是无比的陌生，黑暗。

　　三年来陪着她的除了无尽的黑暗，还有那个梦。

　　梦中被石门挡住的脸怎么也想不起是谁，记得的只有他怒极了说的一句话。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叶栀仔细的摸着自己的双手，噩梦里的自己手上满是血痕，而现在这些血痕早就消失不见，可不知为何，每每梦醒，都感觉双手灼烧般疼痛。

　　叶栀想了很久，都想不起自己为何会三年来做同一个梦，梦里气急败坏的男子到底是谁。想了半天，便觉得胸闷，索性穿鞋走了出去。

　　叶栀住的房子矗立在悬崖之上，夜色之中，风把旁边的树吹的吱吱作响，山风吹起裙摆，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把她吹落悬崖，可叶栀丝毫不惧，失神的盯着那片虚无的黑暗。

　　没过多久，叶三便拿着披风和手炉走了出来。

　　他把手炉塞进叶栀手里，给她披好衣裳。

　　“栀儿在想什么？”

　　叶栀看着远处，轻声说道“叶三，我又做那个梦了。”

　　她的声音沉浸在黑暗中，脸上无悲无喜。

　　叶三伸手把叶栀抱在怀里，眼中难掩心疼。

　　叶栀把头靠在叶三怀里，用力的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心里也逐渐安稳下来，慢慢的便睡了过去。

　　叶三叹了一口气，把叶栀抱回房间。

　　突然外面响起一声微弱的鸣笛声，叶三目光冷了几分，替叶栀盖好被子便回了自己房间。

　　混沌的黑夜里，没过多久，一个人影便闪进了叶三的房里

　　“查到什么了”

　　女子淡淡抬眸，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十分温和，可他周身散发的深沉霸道让人不寒而栗。

　　叶三感受到了女子的注视，微挑凤眼，一记冷眼朝她扫来。

　　女子心中一沉，立即收敛思绪，淡淡笑到“主子放心，主子要的人已经找到了，不日就会抵达京都”

　　叶三点头“下去吧，以后没有传唤不得擅自过来，自己去领罚吧”

　　女子双眸一沉，退身走进黑夜。

　　叶三打开窗，对着窗外说了一句“尽快安排陈桉上山，栀儿等不了他那么久”说完便关了窗，窗外又一黑影消失在夜色中。

　　叶栀自昨夜的折腾后便一直不得安眠，今日醒来时眼睛周围乌青的让人心疼。

　　碧落一边数落叶栀昨夜没有叫醒她一个人跑了出去，一边又暗自庆幸叶栀安然无恙。

　　想来还是忍不住唠叨两句

　　“小姐，以后你可千万不能一个人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要出点什么事，奴婢还不得被主子抽了皮扔觅音谷去”

　　叶栀被碧落反复念叨的头疼，但又自知理亏，只好连声说好搪塞过去。

　　碧落见叶栀一脸愁容，便忍不住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全说出来。

　　“小姐平日里待奴婢如亲姐妹，看见小姐难受奴婢心里也不是滋味，如果以后小姐在觉得心中苦闷可与奴婢说上一二，奴婢绝不会向旁人多说半句。”

　　“您的身子大夫交代过不可过度忧思，你若有个好歹，碧落便随小姐去那黄泉路上走一遭。”

　　碧落说着说着便觉得心里一阵难受。

　　她家小姐如此好，这世间怕在难寻一个毫无架子，体恤奴才的主子了。

　　可就是这么好的人却不能得到上天的垂帘，小姐过的太苦了。

　　碧落还记得三年前她刚上山初见叶栀的时候。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碧落”

　　“碧落，真好听，她们都说我叫叶栀，可是我不记得”

　　不记得？碧落很疑惑，怎么会有人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浅淡的夜色笼罩着少女的面庞，借着案上烛光，碧落依稀能看清帐内少女的模样。

　　少女眉若远山，琼鼻樱唇，桃腮雪肤，竟是个顶出色的美人儿，可她的双眼，似有眼疾。

　　叶栀见碧落没说话又自顾自的说起话来，后来才知道，那是叶栀上山以来，第一次表明心迹，说了那么多话。

　　“碧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双眼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不知为何，我感觉以前我不是瞎子，可是我想不起来了，我不知道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模样”

　　“叶三说我的眼睛可以治好，他说我便信，我真的信，可是什么时候才能治好啊”

　　碧落看着旁边的少年，知道他就是小姐口中的叶三，也是这个山上的主人，在月光下她看见了他眼中的心疼和愧疚。

　　从头到尾他都在旁边，但不知道为何在小姐哭的时候他并未上前，而是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碧落带着满腹的疑惑走到床边，轻轻的抱住了叶栀。

　　叶栀本想推开她，可她身上的香让她觉得很熟悉，很心安，最后竟放肆的哭了出来。

　　碧落轻轻抱着叶栀，叶栀哭累了便睡了过去。

　　等到叶栀熟睡后她去了书房见叶三。

　　此时的叶三眼里已没了多余的情绪，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碧落一眼。

　　他们就这样一直沉默着，碧落有太多的问题，可她却不知从何问起。

　　叶三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书放下，碧落的爹是秀才出身，所以她也识得几个字，叶三手里拿的是“药经”

　　“你有问题要问我？”叶三看着碧落说道，他的眼睛停在碧落身上，碧落不知为何不敢与他直视。

　　“主子，小姐她，为何会受这一身伤？”

　　“这个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的职责就是护好小姐”

　　碧落想起叶栀刚才的话，终于忍不住问叶三“主子，小姐她的眼疾真的能治好吗？”

　　叶三重新拿起药经说道“我会让她重新看见的，你下去吧”

　　从那次书房谈话以后，碧落便再也没有提过初见叶栀时听到的话，而叶三也一直在不断找大夫给小姐看病。

　　后来她从一名大夫口中得知，小姐是中了毒才导致失明，而这种毒他们束手无策。

　　慢慢的她也习惯了山上的生活，叶栀待她极好，十分依赖她，而这一切怕是跟自己腰间这枚叶三给的香囊脱不了关系。

　　可这枚香囊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碧落在出神时突然被璃儿的声音打断“小姐，小姐，山上来了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大夫，现在正在主子的书房里”

　　璃儿自小没了爹娘，是厨娘林婶买菜时捡的，山上的人都可怜她的身世，所以平日里惯的野了些，养成了一个咋咋呼呼的样子。

　　“璃儿，你要在这么没规没矩咋咋呼呼，我定要让林婶好好紧紧你的皮。”

　　璃儿着了一顿数落，也顾不着把刚刚在前厅听的话带进院子里了，她在傻也知道碧落是在警告她别在主子面前说这事，自己一心倒不管不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