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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以命相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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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巴鲁吼叫着握着断臂跪倒在地上。鲜血如同泉涌一般不断滑下,不一会儿,就淌了一地。
陆安衍没有试探,没有留手,他一来就全力以赴,真气的鼓荡,如果有人可以看到他体内的经脉,那么就能看到他的脉络如同蛛丝般,一点点地裂开,本来钉在体内的纤细的银针随着真气的运行,一点点地逼开,最后无力地退了出去。陆安衍伸手拍向转身的少年云凌,战场上没有什么怜悯妇孺,他素来在战场上不会怜悯弱小,冲着云凌出手也不是因为云凌最弱,而是因为他看到云凌打算追逐一人,那人是...阿媛!
那只断手携着长盒子落在草丛不远的地方,盒子掉在地上被震开,里面一卷黄色的卷帛滚了出来。姜德音眼疾手快地捞起地上的卷帛,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她不知道这个卷帛是什么,但西戎想要,那就绝对不能给他们。她也不知道哪里更安全,但她知道必须先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掌风呼啸而来,云凌感觉到背后的杀意,他看着前面的姜德音抱着金黄色的卷帛,像只兔子般逃窜。那双小巧而不断努力奔跑的双腿浑然不似弱柳扶风的大家闺秀。
拓拔野在后方疾追而来,雪亮的弯刀朝着前方出掌的陆安衍劈了过去。
“趴下!”云凌听到身后舅舅声嘶力竭的喊声,身子本能地往地上趴去,掌风从他的身后擦掠而过。云凌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猛地喷出一口血。
刀,砍在了陆安衍的后背上。出掌以后,陆安衍躲得很快,快得让拓拔野都要以为自己砍空了。但收回的弯刀上,在昏暗的月光下,刀锋处裹着几滴血珠。
拓拔野口中发出尖锐的呼啸声,数道黑影匆匆跃出,陆安衍伸手滑向扑到自己身前的刺客,指尖用劲,瞬间就捏碎那人的喉管,顺手夺过这人手上的兵刃,一个大旋身,手中的兵刃平直刺出,正中左边刺客的咽喉。一道长长的鞭子甩了过来,陆安衍柔韧的腰身,瞬间向下压弯,避开了侧面而来带着倒刺的鞭索,森冷的倒钩从胸前掠过,掀起阵阵凉意。他轻巧的身体像落叶一般,轻飘飘地伴着鞭索带来的凉风,飘然而起,巧妙的躲开背后的袭击。手腕轻转,噗的一声,长剑又沉闷地捅进一个人的胸膛。
而后,他往左边急撤,脚尖一点,宛如剑舞者般旋转,手中的长剑划出耀眼的寒光,顺着这个剑势,在身前画出一道炫丽的光圈。光圈散尽,扑过来的刺客们尽数毙命,鲜血在地上慢慢浸出。
陆安衍的余光扫过阿媛逃窜的方向,那里有三名刺客在追击,陆安衍的右手腕猛一用力,长剑脱手而出,冲进身前刺客的胸膛,左手连点,弩箭和薄薄的飞刀破空而去,那三名刺客毫无声息地倒了下来。
瞬息间,九名刺客尽数毙命!
拓拔野气势凶猛地平推一掌,陆安衍没有躲避,猛地一合掌,借着这份掌劲,陆安衍往姜德音逃跑的方向飞驰过去,体内汹涌的内息,让他忍不住呕出一口血,压下喉咙间上翻的腥甜。
“巴鲁,你带云凌先走。”拓拔野扶起地上的云凌,好在那一掌不是直接拍上,因此只是受了一点震荡。
“舅舅...”云凌闷哼一声,低声喊道。
“你马上走,外面有人接应。”拓拔野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迅速往陆安衍的方向跃去。
巴鲁缓过了疼劲,扯出衣带,吃力地先给自己止血包扎,云凌看着巴鲁的样子,急忙爬过来,帮了一把手,撒上伤药,扎进带子,倒是勉强止住了断臂的血。
“巴鲁...”云凌有些害怕地看了眼巴鲁的断臂,声音里带着些许颤音。
巴鲁苍白的脸上咧开一点笑,拍了拍云凌的头,道:“别怕,兄长很快就能回来的。我们先撤。你要是有所损伤,那我们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好。”云凌看着周边的尸体,心中不安,眼中却是带着一股恨意,“我们走。”
云凌扶着巴鲁起来,跌跌撞撞地隐没黑暗中。
陆安衍足尖轻点,很快就追上了闷头直跑的姜德音。他伸手揽住姜德音,姜德音吓得惊呼一声,转头看到是陆安衍,则停下挣扎的动作。
“安衍哥哥...”
“别怕,很快就没事了。”陆安衍只觉得胸腔内隐隐发痛,眼前有些发花。怀中的姜德音很轻,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冷的,因为刚刚的奔跑,她的呼吸很不平稳......
“安衍哥哥,这个...”姜德音将怀中的金黄卷帛抽出来。抽出来的时候勾动了带子,卷帛刷的一下被扯开,陆安衍扫了一眼,双瞳微缩,脸上却没有什么波澜。
“阿媛,不要看,收起来。”
“哦。”姜德音听话地没有看,小手利索地卷起来,然后重新收了回去。
忽然,陆安衍隐隐听到后面拓拔野追来的掠空声。他抿了抿唇,对着姜德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开口道:“抱紧我。”而后揽着姜德音凌空疾掠。
姜德音伸手抱着陆安衍,却不想蹭到一手鲜红的濡湿,她此刻才发现陆安衍身上的玄黑衣袍浸透了鲜血,甚至连袖口的银边都染得斑斑锈红。
离这里最近也最好藏人的地方就是后山了,陆安衍带着姜德音落在后山处。他吃力地低下头,看着心中的小姑娘,微微扬起嘴角,露出浅浅的笑,艰难地吐出话语:“阿媛,别怕,等下你只要躲好就行。”
姜德音知道现在是特殊时候,不能磨蹭,不能害怕,不能让陆安衍分心,她竭力睁大双眼,不让溢满眼眶的泪水流出,乖乖地点了点头,道:“我会躲好的。陆安衍,回去以后,你来姜府提亲好不好?”
陆安衍骤闻此言,他的心口跳的有些快,唇角难以控制地勾勒起一道漂亮的弧度,努力挺直脊梁,让语气显得轻松,但开口的声音却难掩孱弱:“好。阿媛,你等我。”
忽然两道人影从后方树丛里跃出来,陆安衍截住话头,一咬舌尖,勉强聚齐残余的真气,将姜德音放在皇宫后山的丛林里,返身迎向那两道人影。看着陆安衍离开的背影,姜德音蹲下身子,无声哭泣,以往所有的镇定、淡然、顾虑通通都瓦解破碎。
“陆安衍,我等你...”
一身黑色朝服的陆安衍挟雷霆之势,向着来人直扑过去。一路掠过,空气里恍如撕裂开一般发出凄厉的叫声,一把长刀迎面劈过去,出乎来人意料的是,陆安衍没有避开,也没有减速,但是却忽然敛息,整个人恍如消失一般,人还在半空中,身上的真气却都收敛起来,陆安衍的身子在空中忽然偏开寸许,蕴藏着厚重真气的手掌狠狠砸在刀柄上,袖箭在真气激荡间,冲破对方的真气,扎进肩胛处。
双方一触即退,陆安衍脸色惨白,唇角溢出一丝鲜血,身上的衣角处有细细的血线落下来。他定定地看着来人,来人正是拓跋海棠和拓拔野。拓跋海棠来之前只怕是经过了一番苦战,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肩胛处的袖箭透体而出,留下一个血洞。
相对而言,倒是拓拔野的情况更好一点,至少从外表看起来没有什么大损伤。
没有多废话,拓拔野抽出弯刀揉身向前,陆安衍深深吸了一口气,腰间软刃出鞘,步步生莲,剑芒灿烂处好像幽兰绽放,纤细而狭长的花瓣幻化出碎星,如水银泻地一般兜头而出,拓拔野不由得缩了下弯刀,弯刀和软刃相碰,一声嘶鸣,令人齿酸。薄翼般的飞刀无声无息地划出,撞击在陡然入场的长刀上,反弹出去,陆安衍猛地一甩软刃,触及飞刀,又弹了过去,把还跃在半空的拓拔野戳了个透穿。
“阿弟!”
拓跋海棠脱口喊出,手中的长刀狠狠砸了过去,兵器交接,发出刺耳的声音,长剑在挡住之前弯刀的攻势之后,再也抵挡不住现在长刀的猛烈攻击。长剑上传来千钧之力,陆安衍的身体顺势被弹了出去,跌落在地。陆安衍勉强支撑着站起来,只是还未站起来,膝下一软,终是单膝跪地,长剑诡异地裂了开来,最后蹭的一声,碎成一片片落了下来,陆安衍扔掉剑柄,扶着树勉力撑住歪倒的身体。
对面,拓跋海棠和拓拔野如释重负,拓跋海棠抹了下脸上长长的血痕,刚刚的攻势中,陆安衍的长剑在最后划破了他的左脸,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两人一步一步走近,拓拔野停下脚步,吐了一口血沫在地上,捂着左侧腰间的血口,鲜血从指缝间漏出来。
拓跋海棠打量着跪倒在地上的陆安衍,侧头吐了一口血出来,撑到现在他也是到了力竭的时候了,沉声道:“驻守西境十年的陆将军?现在看着倒像个小白脸!”
拓拔野冷哼了一声,喘了一口气,腰上的大口子疼的厉害,抽气道:“别小瞧了他,我们折在他手里的人可不少。”
“东西在哪?”拓拔野上下扫视了一下陆安衍,忽然怪笑道,“看来还在那个小娘子手上…那么,陆将军,那位蹦跶得和只兔子一样的小娘子在哪里?”
拓拔野环视了四周,将视线转向林子里,提高声音道:“应该是躲在林子里?”
陆安衍扶着树站起来,脸色惨白,唇角血痕明显,身上的黑衣早就浸透了血水,但他的目光坚定无比,抿着唇冷冷盯着两人。
虽然陆安衍的神情平静而冷漠,拓跋海棠还是敏锐地察觉到陆安衍对那个小姑娘的态度不一般。
“看来就是在林子里了。”早就知道两人关系匪浅的拓拔野冷冷一笑,他知道陆安衍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根本不足为惧。
“我去,你先处理一下你的伤口。”拓跋海棠拦住拓拔野,随手拎着长刀走了过去,没了武器,又身受重伤的陆安衍在他眼里,不过是拔了牙的老虎,因此他完全不在意。
就在拓跋海棠走到林子口的时候,忽然一道冷光如闪电一般朝着他疾射而去。
“躲开!”
或许是因为力竭,或许是因为受伤,拓跋海棠的动作慢了一步,脚下仅仅挪开了半步,只觉得额头上一凉,一枝短弩箭没入他的额头,殷红的鲜血流淌下来,他睁大了双眼,眼里还带着意外,重重地摔在地上。
“大哥!”拓拔野发疯地抽出弯刀,直扑向陆安衍,弯刀直直切入陆安衍的胸口。
“去死!你给我去死!”拓拔野虽然嘴硬地从来都不承认拓跋海棠,但是在心中拓跋海棠始终是他的大哥,兄弟情深,他的死让拓拔野几乎失控。
陆安衍的右手抵握住刀刃,微微张口,猩红的鲜血顺着唇角淅淅沥沥地滑下,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
拓拔野红着双眼靠近陆安衍,“你等着,我会把那个小姑娘找出来,在你面前一点一点折磨...”
陆安衍抬眼,眼中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一字一句地道:“你们,话真多!”
忽然,陆安衍放开握着刀刃的手,弯刀透体而过,哆的一声将他钉在背靠着的树上,随着这股劲,拓拔野往前又靠近了陆安衍一点。陆安衍逆行经脉,将镇在体内的最后一根细银针逼出,一道银光冲进拓拔野的喉咙。他身上已经没有武器了,最后一支弩箭送给了拓跋海棠,陆安衍体内的真气也面临着完全枯竭,曾经荣铭扎在他体内的十三针,仅仅只余下胸口处的最后一根在护着心脉。他知道这根十三针离体之后,他很可能会死,可是他必须杀了拓拔野!
拓拔野一脸震惊地看着陆安衍,往后退了一步,将钉在树中的弯刀带离了一点出来,只见陆安衍嘴角露出一抹放松的微笑,合上双眼。他想抽出弯刀,却发现没有什么力气,喉咙里的银针截断了他的气管,他很快就会窒息而亡,他握紧弯刀,想着死也要带上一个。忽然一股剧痛从后颈处传来,拓拔野转过头,看到那个坏了他们计划的小姑娘,手中握着满是鲜血的玉簪,白净的脸上布满惶恐不安,拓拔野松开握刀的手,意识渐渐模糊,终于颓然倒地,恍惚间想着,齐朝的姑娘真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