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与狗》短歌在途

1、第一章

　　一

　　深秋，枫叶已黄，凉风吹过拂落街边数片枯叶。

　　恶臭幽暗的小巷中传来窸窣声音，不多时一只黑猫叼着包装袋一瘸一拐蹿出来。

　　爪尖撕开包装袋。掉出里面啃了一半的面包，黑猫眯起金瞳，满意的咪了声：“喵~”

　　虽然饿了两天，黑猫进食依然优雅，吃了一半勉强填饱肚子，意犹未尽舔了下嘴角，黑猫叼起剩下的面包准备藏起来。

　　路过寂寥街角，遗弃中的垃圾中发出几声呜咽。

　　含着面包，黑猫往那边看了一眼，脏乱菜叶中有只脏兮兮的小白狗蜷成一堆，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呜，呜呜。”

　　小白狗见了黑猫，双眼一亮，垂在身后的尾巴无力地摇起来。

　　还没一个月大的小狗，不知道丢在这里多久了，看样子要死了吧。

　　不过关它什么事？

　　黑猫收回视线，叼着面包拖着后腿走远。

　　过了许久，久到垃圾堆里的呜咽声越来越小，小白狗太困了，困到没有力气发出任何声音。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头上砸下来，诱人香味扫过鼻尖，落在它眼前。

　　小白狗昂起头，正好对上那双睥睨一切的金眸。

　　没到一个月的小狗崽嚼不动面包，只能用小乳牙一点点的磨，磨一口就要看一眼黑猫。

　　黑猫优雅地清理毛发，冷嗤了声，真是蠢狗。

　　哼，如果不是它吃饱了，它才不会理这只又丑又笨的狗。

　　二

　　大发慈悲给了一点面包，黑猫没想到这只蠢狗赖上它了。走哪儿跟哪儿，黑猫烦不胜烦，回头冲对它摇尾巴的蠢狗龇了声，没想到蠢狗尾巴摇得更欢，颠颠凑上来，还胆敢把狗头伸过来舔它！

　　给了蠢狗几爪子，看着蠢狗疼得嗷嗷转圈，黑猫舔了舔爪子，呵，白痴。

　　三

　　深秋的太阳，难得带着些暖意。

　　自从身后多了条甩不掉的奶狗后，食物越发得困难了。

　　黑猫懒洋洋躺在地上，断掉的后腿耷拉着，这条腿是一年前，有人类将它从树上打下来被那些宠物狗咬断的。

　　鲜血淋漓，扯断了骨头，撕裂了大块的皮。

　　黑猫还记得那时它缩在小巷里舔着腿，舔了一下午，血才堪堪止住。

　　垃圾堆就几处，都被其他强壮的流浪动物占了去，黑猫打不过，所以它准备等下午，它们走了再去看看有没有剩下的。

　　不过显然这一两天运气不好，每次它和蠢狗过去时能吃的食物所剩无几。

　　呼吸间，腹部下陷。

　　约莫今天阳光太好，黑猫只觉得眼皮重的紧，啊，说起来今天一大清早就没见那只蠢狗，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呜！呜呜！”

　　奶声奶气的叫声响在耳彻，躺在地上的黑猫被轻轻拱醒，小奶狗身后尾巴摇得极为欢快，它迫不及待张嘴将藏在牙齿下的拇指大点馊肉献宝般递到黑猫跟前。

　　“汪~”

　　奶狗匍地，爪子将肉往黑猫嘴前推去。

　　“汪汪~”

　　啧。

　　黑猫抬爪，奶狗吓得呜咽，趴在地上不敢动作。

　　蠢狗。

　　肉垫轻轻按在奶狗那被挠伤多处的鼻子上。

　　三

　　“你看，是只小白狗欸！”

　　“好可爱，我这儿有根火腿肠。”

　　“真乖，它怎么不自己吃？咦，它把火腿肠带走了？是要留着吗？”

　　……

　　那是偶然路过的两个人类女孩，因为这两个女孩，黑猫和小奶狗吃到久违的干净食物。

　　一连五天，两个女孩时不时会过来。

　　为了讨好人类女孩，小奶狗会各种叫，会围着她们转圈，人类女孩显然很喜欢小奶狗这样，每次给的食物也不少，而小奶狗全都带给了黑猫。

　　“妈妈同意我养狗了！”

　　“太好了！”

　　“狗狗乖，跟我回家好不好？”

　　黑猫远远望着，它看见人类女孩从包里又取出一根火腿，蠢狗傻兮兮地嗅了嗅，不过这次女孩没直接给蠢狗，而是往后退了几步。

　　“和我回家好不好？”

　　“汪！”蠢狗歪着头，似乎没懂女孩意思，不过却跟着火腿肠往前走了几步。

　　“好听话，快来。”

　　人类女孩唤着小狗，小白狗摇着尾巴跟着步子上去。

　　黑猫转过头，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往反方向走去，冬天要来了，蠢狗能找到主人也挺好的。

　　“汪！”

　　黑猫回头，只见远处站着那两位人类女孩，手中拿着剥掉包装的完整火腿肠，而蠢狗正冲它跑过来。

　　四

　　“黑猫？！”

　　“好漂亮的黑猫，你看它的毛好干净欸！”

　　“它的腿怎么瘸的？真可惜。”

　　……

　　两位人类女孩走了，黑猫本以为她们不会再来，没想到第三天的时候她们又来了。

　　这次她们还带了袋子，在蠢狗不注意时把蠢狗装在袋子里带走了。

　　黑猫静静看着那扭动的袋子，看着两个人类女孩走远，消失。

　　初冬的夜晚，气温颇低，蜷缩在冰冷的纸板上，黑猫睡得极为不安稳。

　　凌晨，寒风传来呜呜呜的声音，黑猫睁眼，只见那个小小的身子跌跌撞撞跑进来，温柔而又迫不及待蹭着它。

　　抱着眷恋地靠在它腹部上的狗头，黑猫想，真是傻狗。

　　五

　　天气越来越冷，每晚它们会卷缩在一起，互相紧挨着，互相取暖。

　　迎来第一场雪时，它们缩在垃圾桶旁边，看昏黄路灯下雪花飘扬。

　　第二天，它们去找食物时发现了一只瘦骨嶙峋的死猫尸体，脏乱，瘦到只有骨头的身体，冻僵后随意遗弃在一角。

　　小奶狗似乎吓到了，它不停地呜咽，不停蹭着黑猫。

　　黑猫无奈只能一下又一下摸着狗头，安抚着这条害怕的蠢狗。

　　第二雪来得也很快。

　　它们很幸运地找到一件被丢到的衣服，残留的棉絮让它们体温得以保留。

　　垃圾堆中流浪动物的尸体又变得多了。

　　争抢食物的对手少了，它们偶尔也能吃饱点。

　　陆陆续续经历过几场雪，黑猫也不记得了。

　　然而每次看见有同类的尸体，小奶狗依旧慌张，害怕。这时黑猫会耐心地摸着它，告诉它，别担心，春天马上就来了。

　　春节那夜，漫天黑夜中烟花爆竹在纷飞大雪接连不断，格外热闹。

　　寂寥漆黑的角落，小奶狗一点点将黑猫往自己怀里挪，用身体圈住它。

　　它们已经两天没吃过任何食物了。

　　“呜~”

　　黑猫摸着狗头，它说：今天是春节，春天马上到咯。

　　零点，齐声欢呼中，雪中那圈着自己的身体冰凉刺骨。

　　黑猫艰难地推了推埋在它头顶的狗头，欸，蠢狗，春天到了。

　　鼻尖冰凉，没有一点呼吸的暖意。

　　黑猫往上挪了挪身子，它蹭了蹭奶狗的鼻子。

　　喂，蠢狗，我都主动蹭你了，你再没反应我生气了！

　　六

　　新春第一天，推开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东边暖阳未升，灿烂朝霞绚丽多彩。

　　清早，清洁工早早开始清理着地上堆积的大雪。

　　铲子下去，露出丁点黑色。

　　清洁工用扫帚清掉上面那层雪，雪下早已闭眼的两只动物紧紧搂着，两只黑爪子捂住小狗鼻子，毛脑袋挨紧奶狗。

　　铁铲铲起，清洁工啐了一口，“这大过年，一清早的，真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