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与熙光》平山神鹿

3、第三章

　　整个酒吧鱼龙混杂，浓重的酒气还惨杂着尼古丁的味道，伴随着嘈杂震耳的音乐，酒吧闪烁着的灯光，有点使人睁不开眼睛。
　　陈熙大概目测了一下吧台的位置，不远，但是也不近。
　　想要走到吧台，她必须要穿过拥挤的人群。
　　舞台那边传来一阵欢呼，陈熙随着声音的去寻找来源。
　　舞台上的女人穿着很暴露，化着很浓的妆，在舞台上摇曳着。
　　不少人因为她的动作开始高呼。
　　“带劲！！！”
　　“啊啊！要死了！”
　　陈熙皱了皱眉，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走到吧台找了一个稍微偏僻点地方坐了下来，昏沉的灯光下，依稀能看见调酒师那拿着手里的玻璃杯摆动着身姿，跟着音乐晃动。
　　调酒师放下手里的玻璃杯大声问道 ：“要喝点什么？”
　　“不喝，娜姐呢？”陈熙揉了揉太阳穴，也高声回道。
　　调酒师放下刚刚擦好的杯子，用手指向不远处的门，回答说：“娜姐接电话去了，等一会吧。”说着又重新拿起一个杯子继续擦。
　　陈熙看向那个半掩着的门，门内门外完全不同。
　　这里到处折射的全是扑朔迷离的灯光，
　　还惨杂着音乐声，
　　嬉笑声。
　　“好。”
　　陈熙刚回答道，一个肩膀便猝不及防的搭在她的肩上，呼吸迎面撒在她耳旁，就听一个声音在耳旁喊道：“这才几年没见，狗崽崽又变漂亮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说着对吧台内的人喊着“小谢，来两杯果酒！”
　　谢云腾应了一声，“好嘞。”
　　“我不要！”陈熙摇了摇头，对着徐娇娜大声喊道。
　　徐娇娜拍了拍陈熙的肩膀说，“放心，和果汁差不多，没度数。”
　　陈熙默不作声。
　　她实在不想和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讨论果酒到底有没有度数。
　　突然肩膀被撞了一下，陈熙回头，发现一个女生扶着另一个女生。
　　大概是喝多了，另一个女生发现以后连忙说句对不起。
　　陈熙不想多去计较是什么，便点了点头。
　　不过她发现刚刚还在门口遇见的那一群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进来，一个接一个坐在远处了的黑皮沙发上。
　　陈熙摇了摇脑袋，继而把目光收回。
　　这边的谢云腾把两杯调好的果酒放在两个人的面前，说道：“好了。”
　　然后继续擦他的杯子。
　　“尝尝，挺甜的。你不是打小就爱吃甜的吗。”
　　徐娇娜说着把手里的杯子拿起来，放在自己的唇边，不一会玻璃杯的液体已经消失了大半。
　　陈熙也跟着拿起玻璃杯，泯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嘴，确实是甜的，还带一点点酸。
　　徐娇娜看着陈熙的表情，能察觉的到她的眼角微微上挑。“不错吧！”
　　“嗯。”陈熙应了一声，然后咕咚咕咚把玻璃杯的果酒全都喝了下去。
　　“走吧，隔壁有个台球厅，也是我开的，去那说话，这太吵了。”
　　隔壁的台球厅距离酒吧很近，也就两扇门的距离，听徐娇娜说是为了在酒吧嫌吵的人贴心建的，反正一样都是赚钱，有钱不赚王八蛋。
　　台球厅的人倒是，零零散散几个卓。
　　“台球还打吗？”徐娇娜带着陈熙在收银台旁的沙发坐了下来。
　　这个台球厅与隔壁酒吧不过隔着两扇门，却丝毫听不懂酒吧嘈杂的音乐声。
　　这里的确和徐娇娜说的一样，很安静。
　　偶尔会听到台球桌上球与球之间的碰撞，时不时还惨杂着人与人之间的议论声。
　　陈熙耸了耸肩说，“不打了，以前是因为缺钱，现在有不缺。”
　　徐娇娜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是一个女士香烟，又细又长，放在手里颠了颠，紧接着一颗烟就从原本整齐的烟盒里跳了出来，徐娇娜左手直接把烟盒放在嘴边，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着打火机。
　　“可惜了，台球打的那么好。”
　　“啪。”徐娇娜深吸一口气，烟头亮起点点星光，“你哥现在怎么样了。”
　　陈熙看了她一眼，说道： “就一植物人，现在全靠着呼吸机喘气。”
　　“能喘气就不错了，最起码还活着不是吗。”徐娇娜又吸了一口烟，“那医生怎么说，还有没有可能醒过来吗？”
　　“有。”陈熙回答。
　　徐娇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转过脸看向陈熙。
　　陈熙看着徐娇娜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等一个奇迹吧！”
　　徐娇娜用食指弹了弹烟上的灰，面色沉静。
　　“会有的。”
　　如今的徐娇娜三十四岁，从某种程度来说，陈显和陈熙是她拉扯着长大了，尽管几年前，徐娇娜一声不吭来了A市，但是对于陈熙那边却是一如往常，遇见什么好玩的好看的总会时不时寄回家。
　　对于陈熙和陈显，她就像一个大姐姐，永远在照顾着他们。
　　“那你哥那边现在什么情况？”徐娇娜又吸了一口烟。
　　“祁榆找的医生，帮忙照顾着，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徐娇娜张了张口，还想问点什么，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沉默不言。
　　因为实在是有太多的话卡在喉咙，想说却说不出来。
　　陈熙靠在徐娇娜的胸口，能感觉到靠着的胸膛一起一伏的变化，双臂拢了拢，好像能把抱着的身躯再靠自己再近一点。
　　“走一步算一步吧，至少他现在还在我身边。”
　　字里行间全透露出无能为力，还有无可奈何。
　　在活着面前，其他任何东西都变得无足轻重。
　　陈熙说着就躺在徐娇娜的怀里，眯了眯眼，像小狗找窝一样，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以后干脆就不动了。
　　徐娇娜有些想笑，这是把她当狗窝了？！
　　但还是随她就那么躺在自己怀里。一边用大拇指和食指把还没有吸完的烟泯灭。
　　刚认识他兄妹两的时候，陈熙也才七八岁，那时候老太太也还没过世，身体也还算健康。
　　一家三口，吃喝拉撒用，全靠着老太太那点养老补助。
　　可是光靠着那点微不足道的养老补助，一家三口根本活不下去。
　　陈显是家里唯一一个男孩，就这么抗起了家庭的顶梁，那时候的陈显也才不到十一二岁。
　　那时候的小县城抓童工抓的也不是特别厉害，陈显放学的时候先把陈熙送回家，然后绕道去打工的小饭店洗盘子，洗菜，端盘，偶尔也会去附近的车行帮人家修修车。
　　毫不夸张的说，陈显那几年把能做的，不能做的几乎都做了…
　　就这样，缝缝补补也总算过了两年，日子也算过得下去。
　　可惜好景不长，两年以后，老太太不小心摔了一跤，邻居送进医院后没过几天就撒手去了。
　　老太太走的也快，没有受什么苦。
　　家里原本就没什么积蓄，为了给老太太办葬礼，陈显几乎是把家里能用的钱都用了，但好歹，老太太的葬礼走的不是那么的凄凉。
　　家里重要的来源也没有了。
　　那段日子徐娇娜看着陈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不禁有些心疼，但也只是心疼，那时候的徐娇娜也只能勉勉强强养活了自己，毕竟谁也不是菩萨，想要去度每一个人。
　　后来徐娇娜才知道，为了攒钱，陈显背着陈熙跑去黑市打拳。
　　尽管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但是也能明显感觉到陈显的脸上笑容开始多了起来，不再像老太太刚去世时候的样子。
　　徐娇娜知道，那是陈显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为了挣更多的钱，陈显干脆背着陈熙办了休学，打了差不多整整一年的拳。
　　这一年，陈显藏的很好。
　　可是世界哪有不漏风的墙，更何况，县城就这么大。
　　就这样你传我，我传你。
　　陈熙不知道从哪听到消息，放学以后连去打工的台球厅都没有去。
　　回家以后，书包也不放，作业也不做，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院里，等着陈显回家。
　　那是一段漫长的等待…
　　从天亮等到天黑。
　　月亮已经挂了起来，星星也都悬挂在天上。
　　从小巷的那边走来一个身影，陈显扶着墙走的踉踉跄跄，根本没发现陈熙坐在院门口，待他发现的时候藏不住。
　　干脆撒谎，今天放学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陈熙什么也不听，起身便抓住陈显的衣服往上掀，衣服下面全是青紫色的伤痕，新伤加旧伤，伤上加伤…
　　陈熙脾性本就傲了一些，看着陈显身上的伤，双眼却是瞬间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陈熙长这么大几乎没怎么哭过，她很能忍，也很懂事。突然眼红，让陈熙有些不知所措，也只好抱住眼前哭的已经喘不上气来的妹妹，轻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