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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红衣进白衣出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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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南无绕到楼梯口,上去开了门。
房间里的人浑身被绳索捆绑着,双手背在身后,以奇怪的姿态扭曲着,他头上套着麻袋,程南无上前打开,是杜老爷,他口中塞着麻布团,眼睛瞪的圆鼓,满脸的狰狞。
他上前探了一下杜老爷的颈脉,已经没了跳动,沾了一点血液,是温热的,程南无简单的查探了一下周围,没有任何痕迹,另一扇相对的窗户正敞开着,窗台上有一些血迹。
程南无探过窗户,下面正是杜妍被抛下去的地方。
杜妍头上的血流个不停,捂着嘴巴的手不住的颤抖着,她一声不吭,双眼涣散失神。
李幼澄忍不住对鲜血的恐惧,一个劲儿的干呕着,她爬过去抱紧了杜妍,安慰道:“没事的,坚持一下。”
“阿让,她快不行了,我先送她去前厅找人帮忙。”她抱起杜妍往前厅跑去。
李幼澄观察着怀中杜妍的情况接着安慰道:“快到了,坚持一下。”
杜妍捂着嘴的那只手腕上有紫红色的勒痕,另一只满是鲜血的手紧紧的攥着李幼澄的袖子,头上的血让李幼澄有些头晕目眩。
杜妍眼中有了些焦距,她看到了李幼澄手上的戒指,随后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
杜老爷两条哆嗦的弯腿几乎站不稳,他拉着杜妍的手,“砰”的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着头,“我女儿不会说话,求求您,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的错,我的错。”
门被轻轻打开,进来的是一位青年,杜老爷看清来者的容貌愣了一下,颤声道:“原来是你!”
那青年走到易朽身边,用火器慢慢点燃易朽手中海泡石烟斗中烟草外面边缘一周,紧接着又点了几次直到完全地点燃烟草。
易朽苍白纤细的手指夹着烟斗,也没有放到嘴边,只是看着它在静静的燃烧。
千百将杜妍捞起带到他面前。
杜妍长相清秀俊俏,易朽尾指上的护甲挑开腰间的绸缎,一身碧绿罗映衬得肌肤细嫩,一双大眼睛透着懵懂与单纯,看样子,应该只有十岁。
“你不要动我女儿!”杜老爷疯了般的冲过去,被万三一把摁在了地上。
易朽“啧”了一声,千百将杜妍的手伸出。
易朽将烟斗反过来扣在杜妍手心里,烧的正旺的烟草尽数从烟斗中倒出,从手心传来的灼热感刺激着杜妍的神经,一股烧焦的肉味,疼痛感迅速扩散至全身,杜妍看到自己的父亲双手合掌不停的乞求着,她咬牙坚持着自己不发出一丝声音。
“咦?真的不会说话吗?”易朽将烟斗递给青年,那青年马上帮他准备着新的烟草。
他半蹲下来,端起杜妍被烫伤的手,捏着她的手腕,仔细的看了看她的手心,淡淡道:“一定很疼。”
他偏过头来看着杜老爷,“几个月前,瀛洲的万氏没了。”
“万氏暴露了,我只能全部清理了,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也暴露了。”
杜老爷一怔,这些年,也就还和万氏有些联系,没想到他们一家竟然死了。
当初和自己一起从阿萨辛出来潜入瀛洲的一共十人,这十人在瀛洲安家发根,向阿萨辛传输瀛洲的消息,替来瀛洲的各位权主贵人们打点着,如今韶华已逝,儿女也都长大成人。
做他们这一行的,早晚都会死。
杜老爷想要收手,他想过开始普通人的生活。
易朽原本霜裹的声音,有了丝淡薄的温度,“告诉我,是出卖了你?”
杜老爷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哑声道:“是......是我自己不小心......”
易朽垂眸,没有回应。
捏着杜妍手腕的手开始用力,骨头碎裂的声音。
即使痛得要死,杜妍也没有喊出一声。
杜老爷开始不奢求易朽能够放过杜妍,他乞求着:“我是真的不知道,神啊,求您救救我的女儿吧。”
易朽光滑如丝的俊容上带了些阴鸷,他抓起杜妍的头发,将她拖到窗户旁边,杜妍一路挣扎着,他将杜妍抵在窗口,好像在等待着杜老爷的回答,但只等了一瞬,便将人丢了下去。
程南无出门往前厅赶去,半路却看见了李幼澄站着不动,听到脚步声,她的声音有些落寞:“不用找大夫了,她走了。”
程南无拿起杜妍捂着嘴的手,她的嘴微张着,合着眼。
他摊开杜妍的手,那手心已经烂的惨不忍睹,程南无抹去了她手心的黑灰。
“一定是那个女人,是她来报复我了,夺走我的儿子不说,现在又让我丧夫丧女!呜呜呜......”杜夫人见到杜妍的尸体,破口大骂着。
杜府里,杜池鱼脸色沉重,杜氏父女惨死,一众人又惊又怕,杜夫人泪水哽凝,李幼澄突然尖叫出声,眉间是堆满恐惧,与此同时,尖锐的叫喊声从女人堆中传出,不绝于耳。
“夫人!”伴在杜夫人身边的嬷嬷颤声,手指指向前方。
杜池鱼身边的小厮不知道从哪里摸出的匕首,往杜夫人身上刺去,李幼澄一声冷喝,身躯便往杜夫人那边挡去。
杜夫人一惊,朝她所示方向看去,刹那掩上嘴,心肝惊慌剧烈。
一只手已经穿过了小厮的胸口,他正摆着举匕首的姿势,甚至来不及喊叫,身躯已颓然而倒。
小厮睁着一双眼睛,温热的血水从身上喷溅而出,把程南无的衣袍也打湿了。
李幼澄转过身来,向他解释道:“阿让,杜夫人不能死。”
程南无却颤也不颤,血色的手一甩。
杜池鱼冷哼一声,随手拔了身边侍卫的剑,刺进杜夫人面前的地板上,萧飒的衣袂消失处,所有人又惊又骇。
惊的是杜池鱼对自己的娘拔剑相对,骇的是没有人能想到程南无会毫不眨眼的在众人面前徒手杀人。
李幼澄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从床上坐起身来,她的神识还有几分昏沉,眼前的房间,这陈设,格局,雅致美丽,不是她在锦江所居住的华容宫。
她想起来了,自己又晕血了。
胸口疼痛,李幼澄哑声道:“阿让......”
没有人回应。
她皱了皱眉,挣了挣身子想下床,身子却一滑,几乎要从床上掉下来之际,脚步声急促,一双手紧紧扶住了她。
“你是......”李幼澄一怔,来人是一副婢女打扮。
“春来。”春来将李幼澄扶上床榻,又替她盖好被子。
“程南无呢?”李幼澄问她。
“程先生在偏厅,要去看看吗?”
李幼澄惊愕,满脸黑线,她掀了被子,起身跺了跺脚,破门而出。
她好歹英勇救了杜池鱼,这睡醒过来,竟然没有满面胡渣的男人守在床边,这和之前程南无受伤她守在床边的待遇完全不同。
太不公平了。
李幼澄气急败坏的来到偏厅,庭前一片乌云笼罩,杜夫人愁容不展,亲戚在旁边规劝着,杜老爷和杜妍的棺材还在正厅上放着。
李幼澄眼角余光瞥到程南无,唐绯正和他说着什么,他缓缓转过头,对上李幼澄的视线,人还是那个人,不过眼睛里少了几分耀眼和阳光,她走到程南无旁边,唐绯朝她笑了笑就走开了。
李幼澄神秘兮兮的朝他靠过来,话未出口,脸上倒先有了数分羞涩。
程南无微微眯眸,看了她一下,突然感觉到浑身的不自在,“你......不多躺会?”
李幼澄娇羞道:“我刚刚睡着的时候,月老和我托梦了,他说我俩看起来真般配。”
程南无微变了脸色,退了一步,“月老的垃圾分类还做的挺到位。”
李幼澄往前一步,扬眉一笑,“众生平等嘛,我是垃圾你也是垃圾,既然我俩都挺烂的,那就相互迁就一下吧。”
程南无笑而不语,摇了摇头,手上的隐云扇开,朝外面走去。
李幼澄追上去,围着他道:“你答应是不答应?你说话啊?行就答应,不行我再想想办法。”
程南无蹙眉,似甚是为难,想了一会,道:“就在你昏睡的时候,杜池鱼和唐绯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李幼澄好奇,“他们说了什么?”
“新娘子叫做舒故渊,是杜夫人未出嫁之前的闺中好友。”
“闺中好友?!”李幼澄大惊道,“那新娘子不是四十多岁了?”
程南无笑道:“杜夫人嫁过来没几日,舒故渊也跟着过来了,杜池鱼出生后,名字还是舒故渊取的,舒故渊也算是看着杜池鱼长大的,这么算起来,他俩也算是青梅竹马。后来两人相爱了,杜夫人全力阻止,最后二人反抗成功,舒故渊成功嫁给了杜池鱼。”
李幼澄两眼放光,“打破世俗的看法,这也算真爱了。”
“真爱?”程南无笑了两声,“二人拜堂喝了交杯酒,舒故渊指着她曾经的好姐妹,现在的好婆母,口吐鲜血。大婚时死了新娘,世人将如何看待杜池鱼,如何看待杜家?杜池鱼是恨极了他的娘。”
“新娘子真的是被杜夫人杀的?”
“是不是?去墓地问问新娘子不就成了。”
“新娘子?”李幼澄亲眼看人被封棺抬了出去。
话语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墓地。
所谓的墓地,不过是个随意放尸体的荒凉之地,棺木横七竖八的放着,腐烂的尸体被拖得到处都是,扭曲的树枝却无一例外地指着沧茫的天空,偶尔有乌鸦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一身穿大红衣袍的女人坐在棺材盖子上。
两条串着羊脂玉珠的口色蔻丹垂在纤细如柳的腰间,如墨青丝梳成了繁复的朝天发髻,两枚镶嵌东珠的金丝环鎏金滴水坠插在发髻上,白皙的面庞,柳眉凤眼,眼角贴着花钿,丰韵无比,她嘴角有干涸的血渍,脚上穿着元宝形翡翠底的玉鞋,鞋面上明黄色的穗子随着她脚的晃动,沙沙作响。
李幼澄脸色顿凝,手肘捅了捅程南无,急道:“这新娘子不是死了吗?”她那日亲眼看见棺材是封装好抬出府去的,“她怎么从里面出来的?”
程南无微叹了口气。
舒故渊看着二人,笑吟吟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