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境》拾陌

3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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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时已过。
　　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

　　些许的光线透过窗棂照进来，尘埃浮沉见，恍惚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孤坐在桌前。淡紫色的长衫松松垮垮的套在单薄的身上，紫色纹绣的对襟敞开，露出大半个洁白如玉的胸膛，清瘦细腻的纹路游走在男子的身体上，凝结成孜然一身的寂寞。
　　青丝未绾。
　　如同一方锦缎迤逦到地上，发梢缠在桌腿上，蜿蜒成伤。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吱呀’
　　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朱墨端着金色的盆走进来，轻手轻脚的放到桌上，抬眼瞄了一眼床，‘咦’了出来：“跑哪去了？”搔搔头，一转身，惊诧：“主子？今儿怎么起这么早？”下一秒，她掩着口惊叫了出来：“你、你的头发？！”

　　冥灵的头发长的不可思议，竟然迤逦到了地上，走近几步，才发现，他的头发不仅变长，还变成了幽冥般的暗蓝色！而他额间原本的那颗蓝痣也变成了蓝色的火焰。
　　老天，这是怎么一回事？
　　朱墨后退几步：“你、你是谁？”

　　“死丫头，你说我是谁？”依旧是以往不正经的口气。
　　朱墨狐疑，但那声音确实是主子的，可是……她走进几步，戳了戳冥灵的肩膀。
　　“臭奴才，戳什么戳？”一耸肩，伸手打下朱墨的小手，转过身，眸底笑意流传：“主子我的头发好看吧？”
　　“好、好看。”不会是他自己染的吧？

　　冥灵笑了几声，拉了拉前襟，走上前打开窗子，冷风瞬间涌进来，吹得他瑟缩了一下肩膀，虽然嘴里嘟囔着：“真冷啊。”但还是把窗子完全打开，天色微明，稀薄的晨雾笼罩在皇宫之上，不远处的宣德殿依旧金碧辉煌。
　　眼珠静静的，嘴角的笑容有股懒洋洋的温柔。
　　温柔成伤。

　　几个时辰前。
　　接到蓝鹰的信号后，冥灵走出主屋，连披风也没穿，只穿着一件单衣，赫然出现在十一月末的黑夜里，寒风阵阵，他裸露出来的皮肤被冻的发红，披散的发丝也被吹得凌乱。
　　竹苑的篱笆门微开着。
　　一阵风吹来，篱笆门交错的晃动。
　　树叶被吹得哗啦啦的响。
　　黑暗似乎又加重了几分，蔓延在黑夜之中的凉意一直渗到骨头里。

　　冥灵的眼睛有意无意的落到一处，嘴角一扬，又移开目光，在庭院中踱了几步，然后坐到香樟树下的软榻上。
　　他在等。
　　等一个人出现。
　　冥灵倚在软榻上假寐，嘴角的弧度一刻也没有消失。

　　“冥灵。”果然。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深。
　　佯装困倦的睁开眼，见到来人时，惊诧道：“潋辰？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来人慢慢的走出黑暗，现身于冥灵面前，黑色的狐裘披风遮住修长的身体，双手隐在披风里，走动间，隐约可以看到里面金黄色的锦衣，与装束不同的是，他的笑容，不带有一点华贵的意味，温和闲雅的，带着令人心安的善意。
　　就是这样的笑容。
　　才让冥灵执拗的交了这个与他身份悬殊的朋友。
　　他是太子，未来的皇帝，慕容最喜欢的儿子，而冥灵呢？不知道是慕容跟那个女子生下的私生子，颇为幸运的被带回宫，却也是个挂名的儿子，几年都见不到父亲的一面。
　　“还有几日你就大婚，到时候你去了南凉，见一面也就不容易了。”

　　原来是话别来的。
　　冥灵站起身，走上前，伸手拉住他的狐裘披风，低眉看了眼他里面穿的麒麟长衫，复而仰头，笑意盎然：“潋辰，舍不得我？”
　　潋辰浅笑，竭力掩饰住眼底汹涌出来的厌恶，开口：“当然。”
　　“呵，那我不去了好不好？”一转眼珠，开玩笑似的问。
　　他怔了怔，没有回答。
　　冥灵笑了笑，松开手，抚平被他弄皱的披风，没有再看潋辰的脸：“上次，你问我到底是不是鬼道。”

　　潋辰屏息。
　　虽然早就知晓了答案，但还是想要听他亲口承认。

　　“如果我说，不是，你相信么？”退后几步，笑问。
　　“我也说过，如果这次你再骗了我，我是不会再原谅你的了。”回忆起那日的场景，隐隐觉得有些不一样。潋辰敛眉，不找痕迹的打量着笑容满面的冥灵。
　　他变了。
　　原来的冥灵见到他就会不安失措，不见时，也只是个好男色的废物而已。
　　如今，他变得像个妖精一样。
　　他的笑，蛊惑而美丽，狭长的眼儿里总是蕴着笑波，殷红的嘴唇总是上扬着，
　　如同冥界之花，曼珠沙华一样，绝美而妖异。
　　一颦一笑，都勾魂摄魄。

　　冥灵突兀的大笑起来，笑的近乎癫狂，笑的眼泪都淌了下来：“潋辰啊潋辰，不要总拿吓唬小孩子的话来吓唬我好不好？你觉得，像我这种人，会在乎你的原谅吗？”
　　潋辰又是一惊。
　　“惊讶吧？我就是这种人，不喜欢的东西我是从来都不在乎的。像妙盏，像你。”冥灵笑的咳了起来，他咳的很厉害，嘴角似带了血丝一样红。
　　“妙盏……”潋辰再也维持不住笑容，上前一把抓住冥灵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双眼赤红的看着他：“妙盏？！”
　　本来就咳的喘不过气来的冥灵被他这么一拎，脸立刻通红，呼吸变得困难起来，但他还是不屑的笑着，说：“对……妙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