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91、上朝

　　秦峥正在书案后坐着等他，见吴星进门，他抬头道：“和木姑娘散步回来了？”

　　吴星点头。秦峥又问道：“木姑娘现在如何了？”

　　“情绪稳定多了。末将问她今后有何打算，她也很心平气和地说，要把师父去过的地方都去一遍，找出师父的故事来。”吴星回道。

　　秦峥点点头，心中暗想，这样一来，木枯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应该不会很快发现真相，也算是全了云前辈的心愿吧。不过秦峥没有和吴星多言，扯开了话题：“对了，我叫你来，是有件事要你去办。”

　　“将军请说。”吴星低头道。

　　“我们今日赴宴，觉得皇上举动不似往常，而他身边那个荷妃，着实有几分蹊跷。”秦峥沉声道，“你去偷偷查一查，这个荷妃的身世，来历，还有入宫后是怎么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他就不信，荷妃用她纯良无害的小眼神和说蠢话的樱桃小嘴，就能踩着无数佳丽飞上枝头变凤凰。

　　“是。”吴星应道。

　　“卫公子，你来啦。”管家吴叔正陪着阿衍在院子里坐着，见卫翎进门，起身笑道。

　　阿衍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看见卫翎，眼前一亮，连忙跳下来跑到卫翎面前。卫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问道：“吃过晚饭了吗？”

　　阿衍点了点头。吴叔在一旁接话道：“叫后厨炖了青菜鸡丝粥，配着水晶鸭掌和五香小酥肉，吃了两盏，正坐在院里消食呢，公子就来了。”

　　“胃口好是好事，多吃才能长高。”卫翎对阿衍笑了笑，又对吴叔道，“劳吴叔费心了。”

　　“小事小事，”吴叔笑道，“犬媳不日也要生产了，老奴权当练练手，回去好照顾孙子孙女呢。何况这孩子真是乖巧得很，一点都不费事。”

　　“那祝吴叔早日儿孙绕膝。”卫翎笑道。

　　“哈哈哈，借卫公子吉言。”吴叔笑着一拱手，“那老奴先告退了。阿衍，早些上床休息哦。”

　　阿衍乖巧地点点头。吴叔走后，卫翎拉着阿衍到石桌边坐下，温声问道：“在这边住的可还习惯？”

　　阿衍点头。

　　“有什么需要，就写下来，给哥哥看，或者给别的仆从，吴叔郑冲他们都会好好照顾你的。”卫翎叮嘱着，想起村寨的事，眼眸中染上几分哀伤，“你日后住在这里，从前的事，能忘就忘了吧。我们欠你的，会好好补偿的。”

　　阿衍睁着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卫翎，仿佛不太理解似地。卫翎看着他澄澈的眼神，心中一痛。

　　两军停战之后，秦峥没有立刻班师回朝，而是亲自带着仵作，去将秦岭寨中的尸体，一具一具整理遗容，将其重新妥善收殓，并根据尸体身上的东西，尽力还原主人的身份，埋到了对应的院落里。重新下葬，足足花了十数日。一切事毕，秦峥着人封了村寨，在寨门前立下一块硕大的石碑。秦峥又在碑前郑重其事地下跪叩首，着当地法师超度三日亡魂，才算彻底结束。

　　卫翎带着阿衍，一直在边上默默看着。这是秦峥心中归咎于自己的重大失误，也是只有他自己能解开的心结。仇人已死，寨民的葬礼可以做得风光体面，可故去的亡魂，却再也回不来了。他理解秦峥和众士兵的痛苦与懊悔，却无法以身代责，只能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负重者和受害者的离合悲欢。

　　这时阿衍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卫翎低头看着阿衍，见他指了指下山的路。卫翎会意，轻声道：“要不要和你的父母告别再走？”

　　阿衍脸色微变，不住地摇头后退。卫翎当是他吓着了，连忙拉住他安慰道：“好好好，是哥哥的错，不去便不去吧，你的父母会理解你的。我们走，我们这就走。”

　　这孩子，该是留下了多深的阴影啊。卫翎在心中如是想着。

　　回京前夕，秦峥问起阿衍：“小子，你想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们回去？”

　　秦峥怕阿衍不愿离开自己的故乡，便和几个驻军头领也打了招呼。如果阿衍要留下，就把他放在军营。是去是留，全看他自己。

　　结果阿衍听了这话，立刻怯怯地抓住了卫翎的衣袖，死都不肯放手的架势。

　　卫翎了然：“让他跟我们走吧，留他一个人在这伤心地，太残忍了。”

　　“也好。”秦峥点头，此事便这么定了。阿衍离开了他的故乡，来到千里之外的京师，换了一个环境，孩子总是能很快地调整心态，又开朗起来。可卫翎每次看见阿衍，总能想起秦岭的村寨，心中便升起刺痛和不忍。

　　“阿衍，”卫翎拍了拍阿衍的手，郑重地道，“你放心长大，一切都有我们替你担着。这是我们欠你的。”

　　而卫翎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又一次失神望向远处时，阿衍望向他的单纯无害的眼神中，多了几丝看不分明的暗色。

　　第二日上朝，朝堂上比平时多了几个英气挺拔的身影。

　　“这次朝上，听说要大封功臣呢。”几个大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你们看，不仅秦将军，连那几个将军统领都一起上朝了。”

　　“连朝服都没有，穿着软甲就上朝，这几个将领，还真是和秦峥一个脾气啊。”李练在一旁嗤笑道。

　　江治连忙接话：“就是就是，连身朝服都没给做，可见皇上也不是多看重他们，多半走个过场罢了。”

　　洛臻听在耳里，暗暗冷笑：酸人酸语。

　　这时秦峥也穿着玄甲走了进来。有官员看到，愣了一瞬：“秦将军不是有官服吗？他怎么也穿着盔甲就来了？”

　　“这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呢？”迟岱忽然从角落里冒了出来，幽幽道。

　　“哟，迟大人，好久不见，士别三日，今日可要飞黄腾达了不是！”江治拱手笑道。

　　众官员又你一言我一语地拍起马屁来，这时突然又有人一声惊呼：“你们看秦将军身后……他怎么也来了？”

　　众人望过去，只见秦峥身后，翩翩然走上殿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袭白衣，君子如画的卫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