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人士为您服务》十七命

5、麻烦

　　虽然梁曦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很随意，但这意有所指的询问方式，还是让吴瑠龄原本感激的表情立刻降了温。

　　“你……”

　　只一个你字，这句话的后半段却淹没在了两人身后巨大的“哐啷”声中。梁曦猛地回头，舌桥不下地看着她刚刚豁脚救下的大瓶已然变成了一地的碎片，还有飘在这堆碎片之上，一脸冷漠的女鬼。

　　“陶姬？！”梁曦震惊。

　　然而罪魁祸首却没给她解释的意思，就这么淡定地飘回了她背在身后的唐刀之中。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刚刚毁于免责书中约定的‘退魇过程中’这个限定条件之外的，是南朝的重彩锦上添花暗八仙大瓶，上周拍卖公司给出的报价，是七位数。”谈及专业，吴瑠龄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足以让人心惊肉跳。“不过，与我儿子相比，这当然不算什么，你明白吗？”

　　当然明白。明晃晃的交易，或者说是威胁。

　　虽然不明原因，但吴瑠龄显然想要隐瞒吴晃身为能力者的事实。像她这么有钱的商人，就算去超A级大社请顶级的邑师也毫无难度，但她却是在唯一的独子已经被魖附体两年之后才找了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委托的还是件“私活”，这就说明她非常不想被协会掌握到吴晃的情况。毕竟目前虽然还没有出台能力者必须加入协会履行义务的规定，但鉴于邑师职业的稀有和高死亡率，一旦在任务之中发现能力者，邑师是有义务向协会进行报备的。

　　吴瑠龄明显清楚这一点，所以先是给了梁曦不实的信息，现在这件摔碎的古董更是一阵及时雨，让她直接挑明了条件。

　　是赔钱，还是闭嘴，以吴瑠龄掌握到的信息来看，独立经营着一家随时会倒闭的小破结社的梁曦会选什么，一目了然。

　　然而，别的做私活的邑师会怎样做，梁曦不清楚，但于她而言，就是会被协会处罚，她也要将吴晃的信息如实上报。

　　师父教过她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身为邑师，就必须要对每一个受害者负责。

　　梁曦神色平静地看了吴瑠龄好一会儿，然后不疾不徐地给出了她的答案。

　　“据我了解，邑协要求全体在册邑师如实上报在任务中遇到的能力者的情况，重点关注这些人，是为了能更好地保护他们的安全。邑协成立的时间很短，到今年才不过第十年，但从这十年内的统计数据来看，能力者，或是其他一些特殊体质的人，遭遇到魇袭击的记录是普通人的三倍，而且甲、乙级的魇占比接近百分之五十。”

　　吴瑠龄虽然冷着面孔没有说话，但梁曦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魇这种东西，不管是什么品种，本能都是要进食，自然更聪明的魇，就会去选择那些看起来更好吃的食物。这一次招来的只是魖，自然好解决，但如果下次招来的是别的什么……”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都清楚。”吴瑠龄终于打断了梁曦口中的假设，但言语之间却没有丝毫要松口的意思，“我有我的理由，小晃是我的儿子，我当然不会害他，你既然只是个无官无职的小邑师，还是管好你自己，闲事莫理的好。”

　　“您说的不错，我就是个小邑师，”梁曦笑了笑，目光坚定。“但是事关人命，这闲事我不得不理，哦，对了，古董的价值凭证和催款函您直接寄去协会吧，任务中造成的委托人财产损失，归他们管。”

　　梁曦撂下这句话，转身就出了大门，留下吴瑠龄一人在原地咬紧了牙，她火气上头，拿出手机就拨了个号码出去。

　　“喂？小胡吗？我是吴瑠龄。有件事想麻烦你，帮我查查蓟都一个叫奥楼的地方，是一个元邑术师的结社，规模不大，但牌子很老，在蓟都的地理位置还很不错，我听说好像是遇到了些资金问题……嗯，嗯……呵呵，不是，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专心做我的古董就够了，只不过偶然听了这么个消息，想着锐意白总之前提到他投资的一家邑师结社正在物色地皮，他动作快手笔大，跟我又是多年合作的关系，如果有这种顺水人情，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嗯，嗯，好，那就等你消息，再见。”

　　作为长期在商场上打拼的女强人，虽然梁曦的选择出乎她的意料，但这样的情况她也不是没设想过，会选中她，奥楼那可怜的现状正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而对付梁曦这样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她的手段又岂止一招？

　　挂了电话，吴瑠龄还需要做其他的布置，至少在跟锐意集团接洽给梁曦找麻烦之前，要将她上报给邑师协会的消息拦下来。她捏着手机正思索着该动用哪条人脉帮忙，却在转身的时候看见了站在楼梯上的吴晃。

　　“小晃？你怎么起来了？身体还有没有哪不舒服？妈妈去给你……”

　　“您刚才的作为，有违您一直以来对我的教导，在我看来，”吴晃的语调之中没什么情绪，就这么直接地说出了四个字，“非常无耻。”

　　吴瑠龄指尖一颤，手机就这么落在了地上。

　　而这个时候的梁曦，已经坐在前往火车站的轻轨上了。

　　在吴家折腾了一通，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西河市的晚高峰已经过去，以至于她现在坐的这节车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这样梁曦也不用注意影响了，把刀拿出来，手指头在纯黑无饰的刀鞘上敲来敲去，“陶大小姐，你给我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奥楼三个月没开张，好不容易有生意上门结果托你的福变成义务劳动，不仅连来回车费都没人给报销，恐怕还得挨协会的罚款，这下回去连土都要吃不上了，见过皮的，没见过你这么皮的，还有没有点身为器魂的自觉，啊？坑我你是能拿到什么成就奖励吗？还不理我？告诉你这反正没外人，再不出声我可唱歌了啊……”

　　也不知道是被她念的还是敲的，刀里的女鬼终于忍无可忍，在这空荡的车厢之中响起一个冰冷的女声，“你真是……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