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公卿之王羲之传》钱塘苏小

26、第二十六章：话锋所到之处

　　郗叡款款走来，那衣摆随风而起，脸上的神色没有半丝惶恐亦或是不安。

　　“哦？内院邀请？”王敦虽然是对着郗叡说的，眼睛却看向郗鉴，那眼神里面有风雨，恨不得立刻浇透了郗鉴全身。

　　郗鉴惶恐抱拳，他知道此时女儿出现的意义，可是他们郗家要是没有一番说辞，届时不管是谢家还是王家，都会让郗家成为冤大头。

　　尽管此时说话不是最佳时期，确实是让郗家远离风波的最佳机会，故而郗鉴没有阻止郗叡。

　　“王太尉明鉴，起先妾正巧在书写迎接宋玮姑娘的汉隶，没成想与袁家姐妹玩闹，将汉隶硬生生有了些许墨污。所幸，尚有精通秦隶之人，才挽回了此事。”

　　郗叡说着将王羲之送给自己的书法从锦囊里拿出来，双手捧着，看向弟弟郗愔，“方回。”

　　郗愔点点头，双手捧着书法的纸卷走向王敦，这王敦酷爱蔡邕的笔锋，而卫家传承蔡邕运笔之法，王羲之的母亲卫氏和师傅卫夫人自然将蔡邕学了个精妙。

　　王敦起初并不在意这卷笔墨，可看到其中颇有蔡邕精髓的时候，瞬间那不悦的眼神换了模样。

　　“哦？老夫不知，这笔法是何人所书，又是书来何用？”王敦这句话算是给郗家机会自证清白。

　　郗叡万福作揖，笑眯眯的说下去，“这起初是妾所书，可女正嚷嚷着要去看宋姑娘吹笛，不成想仁祖听了去，便跟妾和女正说要去会会宋姑娘，学上一二……哄……”

　　郗叡说到此处，脸色微红，一副未出阁姑娘羞赧的模样。

　　袁女皇悄悄用手弹了弹袁女正的胳膊，“至少救下谢尚，以后捏圆搓扁随你就是。”

　　袁女正感受到所有人的异样眼光，又看向那站都站不稳却依旧风姿绰约的未婚夫谢尚，撇了撇嘴，尽管满心不愿意，可到底是要听长姐的意思。

　　“子房……这闺中事，你知妾知就好，怎的妾羞的推了你一下，你就这般供出了妾？这仁祖没个正行的，你怎的也这般？再说，逸少不是帮妾补救了那点点过错嘛。”袁女正丝毫不认输。

　　即便是将谢尚见宋玮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袁女正依旧要让郗叡跟王羲之也跑不了。

　　反正被人笑话，大不了，四个人呢一起被嘲笑。

　　袁女正笑嘻嘻的捂着脸，红扑扑的脸颊一如那映山红，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袁女正说完还看了一眼谢尚，那偷看一眼的风情，恰如闺中女郎思谋情郎的神色。

　　谢尚怎么看不出这是袁家和郗家救命之恩？

　　谢尚立刻变了神色，对着袁女正倾慕不已的模样，“都怪我，莽撞了，没想到冲撞了宋姑娘。”

　　谢尚不好意思的看向宋玮，长袖作揖，“宋姑娘抱歉，是在下唐突了，望您海涵。”

　　王导半阖眼，仿佛周围一切与自己无关。

　　温峤则是后退一步，等着看王敦到底意欲何为。

　　王聿皱着眉，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陶瞻则是紧紧的站在刘惔身后，而一旁则是王濛和殷浩双手环胸的看热闹。

　　谢鲲的脸上终于有了缓色，谢裒则是心神不宁的看着王敦。

　　卫珏小声对着王羲之说道：“逸少，看来，你该是时候出面了。毕竟郗家联姻，你同意了，就该有担当。”

　　王羲之歪头看向卫珏，卫珏点点头，小小的手放在王羲之的手背上，“去吧。”

　　王羲之叹了口气，此时王奕之也插嘴说道：“逸少，这一次让谢家感激你的机会来了，机不可失。”

　　王羲之明白，他的师傅卫玠并不喜欢谢鲲和谢裒兄弟，但是今天谢家要是折损在这件事上，怕是卫玠又要想办法找新的力量资助谢家，维持东晋平衡了。

　　这件事，到底与国祚有关，大意不得。

　　王羲之一甩衣袖，走出人群，“叔叔，逸少这文墨不过是献丑。当时看到郗家子房冥思苦想，这日头甚是毒辣，想着一女孩家的，在烈阳之下如此炙烤，难免心生怜惜。叔叔，一切是逸少的错，不该如此孟浪。”

　　王羲之一人之力抗下整件事，王导看向王羲之的眼神亮了起来，他嘴角勾起，又歪头看向郗鉴。

　　郗鉴对王导感恩一笑，又是一脸感激的看着王羲之，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断过。

　　谢鲲和谢裒错愕的看着王羲之，仿佛没想到王羲之会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

　　温峤望着王羲之的眼神有了异样。

　　人群中的庾亮则是嘴角含笑，对着身边人说了几句，身边人笑起来转身离开。

　　王聿此时也开了口，“阿黑啊，咱兄弟这么多年，你瞧瞧胡子都花白了，还看小年轻这般模样？莫不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咱还是别在这大日头下看孩子胡闹了。”

　　王聿拉着王敦的胳膊，王敦歪头看向王聿，笑起来，“茂宣也有助人为乐的时候？”

　　“嗨，这要是别人，你瞧，我就看个热闹。这逸少是何人？”王聿脸上一红，非常尴尬的凑近王敦，声音降了几分，“他母亲与我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你还不知道？”

　　说罢，王聿撞了一下王敦，用自己的纸扇又锤了一下王敦，老脸羞红。

　　“人家连太子爷都看不上，还能看上你？”王敦嫌弃的打量着王聿，“也就我琅琊王家才配得上。”

　　“是是是，还不是你那堂弟王旷胜过我？嗨，你瞧这说着说着都是老一辈的事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咱留点老脸，快些吃喝吧。”王聿拉着王敦，说着就要往里走。

　　王敦斜眼看着王聿，“你也知道丢人啊？”

　　“可不是，我这脸皮很薄，当真怕丢人。”王聿笑起来，“难不成，你还要敲上一笔？”

　　“你这为故人之子求情的心，我虽然能够体谅，可是体谅……总得有点礼轻人意重的道理不是？”王敦打量着王聿。

　　王聿轻叹一声，“哎，到底是鸿门宴，我就是说呢，怎么右眼跳灾呢。啧，亏本了。”

　　“那你还站出来？”王敦笑眯眯的。

　　“不过，先说好哈，我这可是一笔军粮，说到底还是要补给给刘琨和琅琊王的，你确定要啃上一口？这太子那关怕是过不了啊。”王聿一边走一边笑着，间或，又给王濛使个眼色。

　　王敦看着王聿的眼神，笑眯了眼，转头看向温峤和庾亮，“刘琨之事问下温峤，琅琊王之事问下谢鲲，陛下之事问下谢裒，太子之事问下庾亮，筹谋之事问下我家阿龙，援军之事问下陶侃、周访和郗鉴，你瞧，人齐了。”

　　王聿抚额长叹，“我真是交友不慎。”

　　温峤朗声笑起来，“敏阳侯也有头疼的时候呢？”

　　“我这人啊，如我父亲那般擅长挥霍，但也守财之心呢。”王聿打起哈哈来。

　　“看来我们都要进去陪舞阳侯聊聊了。”陶侃看着儿子陶瞻走向王濛，放下心来，终于有了表态。

　　“士行，你可是行军打仗的奇才，这援兵之事岂能少的了你？”王导此时走过来，拍拍陶侃（字士行）的肩膀。

　　周访对着陶侃笑眯了眼，“亲家公，看来我也要陪你同进同出了。”

　　郗鉴走到周访（字士达）身边，“那必须的，士达，你俩可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怎么可能分开呢？”

　　“道徽就是会说话。”周访哈哈大笑起来。

　　庾亮伸出手来，“走吧，是非曲直，进去再说。”

　　“元规，我也就帮你打个下手了。谁让犬子惹祸了呢？”谢鲲无奈的叹口气。

　　“我可不敢让你这琅琊王的谋士打下手。”庾亮摆摆手，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

　　“看来我们谢家今天算是触了眉头，忘记看黄历了。”谢裒拍拍自己大哥谢鲲的肩膀，一副无奈的样子。

　　众人一起离开，只剩下几个小的站在原地，王应愤怒的瞪一眼谢尚，甩袖离开。

　　此时王羲之和郗愔快速走向谢尚，殷浩倒是走的更快一点，殷浩一把将自己这个未来妹夫谢尚扶了起来。

　　“刚才好险。”殷浩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仁祖，你怎么好端端的靠近宋玮？没来由的让我爹被坑了一大笔钱。”王濛一边拍着谢尚的后背尘土，一边不满的说道。

　　“我看见宋玮正想走人，没想到宋玮走过来说是要跟我说个秘密。这秘密还没听到呢，就被王应揍了。”谢尚揉了揉自己的下巴，他真是够冤枉的。

　　袁女正走过来，撇了撇嘴，“你那是贼心不死，胆大包天。”

　　袁女皇扑哧一笑，“怎么不好人做到底，非要出力不讨好。”

　　袁女正白了一眼袁女皇，冷哼一声。

　　郗叡牵着卫璇的手走了过来，笑眯眯的，“看来今天是有人做局。但是看王太尉的样子，似乎不是太尉作局。”

　　“也许……宋玮真有事情要告诉你？”刘惔想了一种可能。

　　“只是会是什么呢？”谢尚一脸纳闷。

　　谢弈认真的说道：“也许只能找个机会，让女郎们去问问了。只是宋玮信任谁？”

　　“在人前说邀请宋玮的可是子房。”王羲之提醒道。

　　众人眼光看向郗叡，郗叡若有所思的看向宋玮的背影。

　　看来今天的郗家真是卧虎藏龙，水深得很呢，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