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善之徒》莫道真

83、第八十一章 圣主教的故事

　　“……知道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圣主教终于开口说着，他长长叹了口气。
　　“嘛，你就当做个人的好奇吧。”安泽鸟笑了笑，“如果你怕我知道后反悔的话，可以先和我谈交易。”
　　“……也好。”圣主教转头看向安泽，“先说交易吧，我可以帮你脱离魔王的掌控——但是作为交换，你要帮我净化圣剑。”
　　“净化圣剑？”安泽鸟有些奇怪地说着，“你们不是找了很多方法都没法做到吗？为什么找我？”
　　圣主教沉沉地看着安泽鸟，明显不信：
　　“作为交易对象，你似乎也不怎么诚信——在遇见你们后，圣剑上的诅咒就减弱了。”
　　安泽鸟轻笑一声：
　　“好吧，看来你也是一位聪明人，这个交易我答应了。”

　　圣主教并不放心口头的答应，用法阵和安泽鸟立下交易誓言。

　　安泽鸟无所谓地扑哧了下翅膀：
　　“现在好了，你总能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圣主教看着眼前闪耀的火光，低沉着声音开口说到：
　　“……你猜的的确没错，我从一开始防范的就不是魔王——是光明神。”
　　这个答案让一直当鸟架子的安可差点惊呼出声，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好半天才冷静下来，低声说着：
　　“可、可是，光明神不是大家都信仰的神明吗？”
　　——特别是眼前这位神职人员。
　　但这句话安可没敢问出口。

　　“啊，是啊，信仰的神明。”圣主教嘲讽地说着，他看着篝火的眼中盛满灰暗，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不好的过去。
　　安泽鸟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试探着开口问道：
　　“圣主教……你知道一个叫做‘菲尔德’的人吗？”
　　这个名字让圣主教顿住了，他轻声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们连这个都查到了……”
　　“我当然知道啊……因为我就是菲尔德。”

　　“怎么可能？”安可惊呼出声，不敢置信地看着圣主教。
　　——先别说几百年前的人活生生站在面前，就是圣主教现在的性格就和笔记本里的完全不同好吧！

　　“我给你们讲讲我的故事吧。”圣主教低声说着。

　　“我叫菲尔德，如你所见，生活在矮人，兽人，精灵还存在的时代。在那个时代，所有种族都苦受黑暗物种侵害，而操控这一切的，是‘魔王’。他们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法彻底消灭黑暗物种——反而遭到愤怒的‘魔王’的报复，损失惨重。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沉睡的神明身上——也就是‘光明神’，这位神明耗费了太多神力，陷入长久沉睡，但好在他庇护的一些地方还能抵挡亡灵入侵，可这种地方少之又少，仅仅能够让皇室进去躲避。大部分人还是受到亡灵的侵扰，他们恳求着光明神的苏醒，希望自己的虔诚的呼唤能够喊醒这位神明。”

　　“而我的朋友，诺纳，他站了出来。”圣主教轻笑一声，话语间不知是嘲讽还是悔恨，“他是个怪胎——他从村野孤身来到王都求学，学成时又舍弃浮名与荣耀只身离去。他不信奉神明——这是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他的一点，连当时的我也不能。曾有一次他试探着邀我一同离开，可是我拒绝了，我们的信仰不同——我信仰光明神，我想成为一名主教，我梦想着神明能够拯救我们。”

　　“诺纳的双脚踏遍了大陆上的每一寸土地，他也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一位精灵，一位矮人，一位兽人。他甚至去往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在那里找到了传说中已经消失的龙。”
　　“精灵们为他送上祝福，兽人们为他献上战袍，矮人们为他锻造了无坚不摧的剑——也就是你们看见的那把圣剑。”圣主教淡淡说到，“诺纳和他的伙伴们，一路前往魔王的住所——他们也成功地斩杀了魔王，他的剑从魔王的心脏穿过。”

　　安可微微瞪大了眼：
　　“那之后……”

　　“随着魔王的消失，黑暗物种们也渐渐销声匿迹。”圣主教接着说着，火焰映得他脸上一片淡漠，“一时之间，他们风光无限。诺纳带着他的伙伴们回到了王都，他被奉为勇者，在王都的广场上接受嘉奖。他的雕塑就立在那里，在那时，每天都有无数人为他献上花朵。他那时也来找过我……可是我因为个人脾气没有见他……哪知道……另一个阴谋才刚刚开始……”

　　“过了不久，就是光明神苏醒的消息。那时我已经当上了一名小主教，我亲耳听见光明神朝着世界宣布：勇者不该杀死魔王。”圣主教的嘴角挂着嘲讽。
　　“什么啊……”安可皱起眉。

　　“光明神说，自从诸神离开后，只有他一方神明苦苦支撑。世界为了维持自我运转，调和自身平衡，孕化出了黑暗物种——为了与光明神抗衡，出现了魔王。”圣主教脸上的嘲讽之意越来越大，“可是现在——这个微妙的平衡被勇者打破了。光明神说：世界将会被毁灭。”
　　“这种狗.屁.理由……”安可骂骂咧咧。

　　“呵，是啊，就是这种狗屁理由。”圣主教笑了一声，眼中晦暗不明，“在最开始，没有什么人相信。可渐渐地，光明神说的话成为了现实。”
　　“第一个遭殃的矮人，天上莫名地出现了无数巨大的火球，将他们砸得措手不及。这些火烧毁了他们珍藏的卷轴，将他们的族人烧得一干二净，将这片土地烧得寸草不生。”
　　“然后是兽人，再然后是精灵——无一幸免。”圣主教继续说着，“你们现在看见精灵遗迹，就是这场浩劫后的样子，没有人知道当时有多少哭喊声，没有人知道脚底下有多少枯骨。”

　　“再再然后……就是人类了。”圣主教眼中是满然的讽刺，“他们害怕了，他们后悔了，他们暴怒地砸碎了勇者的雕塑，他们咒骂着勇者，他们恳求着光明神。”
　　“光明神说：只要勇者成为新的魔王，一切就结束了。”

　　“勇者用那把圣剑刺穿了自己的心脏，他死了，然后被变成了新的魔王。”圣主教继续说着，“他的传说，早已被人忘记。而他被困在冰封之域，十年，百年，甚至上千年，不死不灭。”
　　“他的三位伙伴，自愿跟随他成了魔将。而那些在浩劫中死去的生灵，被变成了毫无意识的亡灵生物，一同困在了冰封之域里——就像是要提醒他一样：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安可咬着牙，低声咒骂道，“去他.娘的光明神！”
　　也在附近的林奇跟着说到：
　　“去他.娘的光明神！”

　　——作为一个文明礼貌的人，圣主教从没听过这么粗鄙的骂法。
　　——一时间有些心情复杂。

　　被“去他.娘的光明神”打断后，失去了之前悲愤情绪的圣主教瘫着脸继续说到：
　　“后来我把这些事用秘术刻在了我灵魂里，然后用禁术不断转身，只为了寻找能够让诺纳解脱的办法。”
　　“然后你找到了圣剑？”安泽鸟问道。
　　“嗯，我经过好几世的研究，才得出圣剑可以彻底杀死魔王的结论。”圣主教点点头，“可惜的是，这把圣剑从诺纳自杀开始，就被污染了——然后不知道被光明神扔到了哪个角落。我剩下的时间全在寻找圣剑线索。”

　　“那你是怎么找到圣剑的？”安泽鸟有些好奇地问道。
　　“说起来，还是我这世运气比较好。这把圣剑是我的一位圣骑士带来的。”圣主教抬手指了指一位喝醉了睡过去的圣骑士。
　　这位圣骑士有着金色的头发。
　　“唔……好像是叫兰姆。是他一次在外游历，误打误撞从海底里找到的。”圣主教接着说着。
　　“啊啊，这样啊。”安泽鸟不感兴趣地瞅了瞅那位圣骑士。

　　“我本来想秘密前往冰封之域，杀死魔王的。”圣主教说着，“可惜似乎被光明神注意到了，便出现了很多亡灵生物阻拦。我想着躲躲藏藏不如光明正大——因此组建了这个伐战团。”
　　“光明神似乎并不希望我杀死魔王……可能是他觉得对敢于违背他的家伙的惩罚还不够吧……所以我圣剑有关的事都是秘密进行的……”圣主教看了看安泽，“至于你……我当时感受到你身上那股生气……唯一会用生气的只有精灵族——也就只有已经成为魔将的那位了。因此我判定你不是敌人。”

　　安泽鸟似乎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啊啊，那你要杀死魔王？可是魔王死了，按光明神的说法，人类就会灭绝？”
　　圣主教冷笑一声：
　　“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灭绝就灭绝吧。”

　　“行吧。”安泽扑了扑翅膀，打起精神，“反正我也对这些恩恩怨怨没什么兴趣，我只需要完成我们的交易就行——别忘记你的承诺。”
　　“当然。”圣主教说着。
　　“那把圣剑给我吧。”安泽鸟说着，“明天净化了还给你。”
　　他看着有些犹豫的圣主教补充道：
　　“怎么了？你不是定了契约吗？还怕我失言？”
　　圣主教眼中的戒备这才收了回去，笑了笑说道：
　　“怎么会呢……只是我有些想知道，你净化圣剑的方法——毕竟，双方都要坦诚才公平啊。”

　　安泽鸟看着他，也笑了笑：
　　“这也是当然……实不相瞒，当时是我的一位同伴受到了一位已经离去的神明的眷顾——她当时在我身上附了一些力量，虽然微弱，但也好歹起了效果。”
　　圣主教有些惊讶：
　　“你的那位同伴是？”

　　“伊芙琳。”安泽鸟冲着不远处的伊芙琳挥了挥翅膀。
　　伊芙琳有些莫名其妙，但她并没表现出来。
　　安泽轻巧地落在了伊芙琳肩上，轻声说到：
　　“帮个忙，用‘黑白圣女’。”

　　伊芙琳微微顿了顿，很快她的身上泛起白色光芒。
　　在她的身后的虚空中，出现了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
　　这位少女浑身泛着光芒，带着花环，双手合十，低垂着的双眸像是悲悯世人。

　　“……这是……”圣主教呆呆地看着少女。
　　安泽鸟在不知什么时候飞到了圣主教身边，它落在圣主教头上，看不见的波动从它身上传来。

　　“是……旧神啊……”圣主教的眼中短暂地失去清明，他喃喃着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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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安泽的小队拉上伊芙琳他们挤在了一个帐篷里。

　　“刚才的话你们也听见了吧？”安泽鸟站在正中间，说着。
　　“听是听见了……”林塞皱了皱眉，“可是安泽你真的要帮圣主教消灭魔王吗？”
　　——虽然他们的任务也是打败魔王，但是知道过往后，消灭还是不消灭，都不是什么好结局。

　　“嘛……比起这个，我倒是注意到有些有趣的细节，这件事可能还没这么简单。”安泽鸟继续说着，“你们也可以稍稍收收泛滥的同情心了——圣主教这个家伙，对他的朋友还算重情重义，对我们可不一定了。”
　　“……你的意思是？”伊芙琳有些迟疑地开口。
　　“他知道自己被光明神盯上了，大张旗鼓地找了这么多人，无非是当做伪装遮一遮光明神的视线。”安泽继续说着，“他和我的交易也是——你们想一想，魔王死了，世界毁灭，如果我不是考生，是原住民，我还能活着吗？我死了，也算不算他承诺的自由了？”
　　“这……”林奇顿了顿。
　　“这家伙怕是在几百年的轮回里，悔恨变成了偏激。”安泽鸟说着，“和这样的家伙一起，还是得小心才好。”

　　“那你现在拿这把圣剑怎么办？”林塞皱起眉问道。
　　“唔……”安泽鸟笑了笑，“我和圣主教可不同啊，作为交易方，我可是充满了诚信——我当然要帮他净化圣剑了。”
　　“你真的有净化的办法？”阿连娅惊呼出声。

　　“本来是没有的……”安泽鸟无奈地说着，“可是圣主教说的那些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当时在地下的圣殿里，接触到圣剑的，只有我和——魔藤。”
　　安泽鸟在包裹里翻了翻，笑着说道：
　　“出来见见呗，小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