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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弄权谋白帮主绮园探话 躲相亲俏郎君远走蒙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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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从电梯出来,却见客厅里正站着一人。周围年轻的女佣都在客厅里忙忙碌碌,擦花瓶的擦花瓶,擦桌子的擦桌子,眼睛却时不时围着访客打转。
“舅舅。”白泽锦大声喊道。
年轻人抬起头来,冲着白泽锦笑了笑,刹那间春暖花开。擦花瓶的女佣一不留神差点把花瓶碰到地上。
“凤鸣,你来了?我们去书房说。”白庆贤把白泽锦放下来交给周绮云。
“凤鸣,你先跟你姐夫谈事情,一会儿中午在这吃饭。”周绮云抱着不怎么安分的白泽锦,嘱咐道。
“放我下来,我要找舅舅,我要找舅舅。”白泽锦哪肯依,一个劲儿在周绮云身上挣扎。
“舅舅给你寻了只蝈蝈,正放在门房老于那儿给它编笼子呢,这会儿准编出来了,你过去看看,叫得可响了。”林沐风冲着不安分地白泽锦说道。
果然,白泽锦从他妈妈身上溜下来,一溜烟跑出去不见了。周绮云急急忙忙追了出去,“你跑慢点儿,仔细脚底下。”跑了两步又回头,“老白,把凤鸣留住啊,一会儿我找他有事儿。”
“锦儿这孩子,让你们着实惯得不成样子了。”白庆贤跟林沐风一边往二楼书房走,一边回过头来跟林沐风抱怨。
“树大自直。他人小,主意可正着呢,惯不坏。”林沐风不在意地笑笑。好看的桃花眼里满是星星,这要是有个姑娘经过,准得酥倒了。可这笑容对着的是一个比他矮半头,光头上贴着胶布的胖胖的中年男人的背,权当抛给了瞎子看。
“你呀,总是这一套。”白庆贤抱怨着,自顾自推开了书房门,林沐风跟进去,顺手把门关了。
“坐着说话。这几天一直阴天,腿有没有疼?”白庆贤自己坐在红木的办公桌后边,指了指一边的沙发说道。
“疼不疼的,我早都习惯了。”林沐风坐在沙发上,顺手拿起一本书,见是字帖,又重新扔了回去。
“你给我轻点,好容易寻来的。古籍,脆着呢。”白庆贤心里一跳,赶紧嘱咐。
“就这?”林沐风看了一眼,言语中颇有些不屑。
“有空你也练练字,你看看你写的那几笔,比鸡爪子刨的好不了多少。”白庆贤吐槽。
“我认全字儿已是不易,你看看我手下那帮大老粗,认识的字加起来还看不全个话本子。”林沐风倒是无所谓。
“新街口的赌场给了小琛,你大概是不满意的吧?”白庆贤话锋一转。
“给谁都无所谓。什么你的地盘,我的地盘的,我倒不在乎。当年跟着姐夫来清城不过是寻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有今天早已是不敢想的造化了,至于别的,我还真没觉得怎么样。”林沐风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道。
“那我怎么听说,你底下的人跟小琛底下的人最近很有些冲突?”白庆贤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问道。
“手底下的人,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都有,自己人还时常打起来,更别说跟别家的。反正也不是清平盛世,愿意练练手就练练手吧,权当涨涨经验了。谁让他们家离得我们家近。”林沐风全然没当回事儿。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你不知道多少人在看你们笑话呢。”白庆贤声音一下子严厉起来。
“谁爱看谁看去呗,只是别笑掉了牙回头找我报销镶牙费。”林沐风翻了个白眼。
“你真的是觉得无所谓?”白庆贤觉得顺着林沐风的话早晚会被他气死,于是转了话题。
“我要真在意,他接赌场那天我去送什么贺礼啊,但凡我有点不同意,只要不亲自去,你说说,他现在的日子能这么好过?我明白,他是秦师爷的干儿子,您这是给秦师爷面子,我能在这当口驳您面子吗?再说,我这些年攒的家当,告老还乡颐养天年总是够的,五个赌场跟四个赌场有什么区别吗?多一个少一个而已,在您眼里,我眼皮子就这么浅?好歹跟着您也是吃过见过的。”林沐风直起身子,看着白庆贤,正正经经地说道。
“才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说什么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你这文化水平什么时候能提高提高?”白庆贤背靠着椅子,皱着眉头很是嫌弃地说道。
“就这水准,再高不了了。”林沐风倒是毫不在意。
“听说你最近盘下了玉林街西头的戏园子?”白庆贤问道。
“上个月的事儿了,您才知道,正好,这个月底开张,到时候您可得贺礼送到。”林沐风把腿重新盘起来,说道。
“你个猴崽子,净赚我便宜。我可告诉你,玉林路那一带可是余老三的地盘,你堂而皇之地弄个戏院在他的地盘上,这不是存心扎他眼吗?出了事儿,我看你怎么办?!”白庆贤肃着一张脸质问。
“管他余老三余老大的,我堂堂正正开个戏园子,青天白日的他还砸了我买卖不成?更何况,三姓家奴,我还真瞧不起他,比起他大哥,连骨头都是软的。”林沐风颇有些不屑。
“余老三现在投靠了新政府,很有些市场,你别硬去碰他的锋芒。”白庆贤嘱咐。
“谁爱碰啊,铁打的帮派流水的衙门,这几年间政府都换两回了,谁怕他怎么着。”林沐风有些不屑。
“你要听戏,你就老老实实去听戏,万不能主动生事,知道吗?还有,你手底下那个李什么,李思年,不行就换了吧,做我们这一行,没有怂人。”白庆贤揉揉额头叮嘱道。
“李思明那人,除了胆小点儿,爱听点儿捧话,也没什么大毛病,好歹正经读过几年书,给大家伙写写信也是好的,先留着吧。你不是老嫌我没文化吗,跟着他,兴许能涨点儿。”林沐风声音多了一丝正经。
“行吧行吧,你愿意留就留着吧。我这儿也没事儿了,你下楼去看看你姐吧,最近又寻了一批名媛闺秀,准备给你安排相亲呢。”白庆贤知道他一贯护着手下,不愿多谈,挥手让他下去。
“我还是在这再待会吧。”林沐风本来轻松起来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嘿,让你成家立业还成了害你不成,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鹏飞都出生了,你这一天天的在女人堆里瞎混,你姐要是不看着你,早点给你定下一个,还不定什么时候你才肯安安心心定下来呢。”
“我就压根没想过结婚。我这一副身子骨,就别什么名媛,什么闺秀的了,谁愿意嫁给我?回头再给你弄个仗势欺人的名声,何必呢。我一个人挺好的,不用拉一个来填坑。”林沐风摆摆手。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们老林家就你一根独苗,等着你传宗接代呢,你小子跟我说不成亲,我干脆把你右腿也打折了算了。”白庆贤的眉毛抖了一下。
“打吧,打吧,都打断了,我也就消停了。”林沐风两腿一伸,全然不在乎。
“你到底怎么想的,你真想你们老林家断了香火?”
“这世道,世人皆苦,活一天算一天,何必再加上几个?炸弹一掉,多少人家家破人亡,断子绝孙,凭什么我们老林家就千秋万代,等着当皇帝吗?大清都亡了。”林沐风歪理一堆。
“我不管你,你爱怎么怎么的,但是这话决不能在你姐面前提,她春天里容易犯哮喘,听见了吗?”
“我自然是不能这么说,我就说我腿疼,这几天出不了门。”
“说腿疼也不行。你干脆去蒙城帮我办一桩事儿,躲躲这段吧。”白庆贤起身从办公桌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扔给林沐风。
林沐风接过来,抽出来看了看,又谨慎地封好了。
“这事儿你悄悄地去,悄悄地回来,最好别让鹏飞那边知道了,我怕这个孩子多想。”白庆贤嘱咐了一句。
林沐风点了点头,把文件袋小心地揣进怀里。转身下了楼。
推开书房门,离开了隔音极佳的门的阻挡,穿耳的哭声争先恐后地钻进耳朵,生怕被忽略了。那是锦儿的哭声。
林沐风下楼来,锦儿跟炮弹一样冲了过来,在撞到林沐风身上的前一秒又硬生生刹住车,抽抽噎噎地冲着林沐风说道,“舅舅,我的小兔子不见了。”
在他身后生怕他撞上林沐风的周绮云悄悄松了一口气。两年前,林沐风遭人暗算,左腿受了重伤,如今恢复的依旧不太理想,若被锦儿这么一撞,铁定会摔倒。好再锦儿这孩子有分寸。
林沐风往前走了一步,掏出手帕,蹲下替锦儿擦了擦眼泪,“男孩子,老哭可不行。”
周绮云看着手帕,是方咖色条纹细葛布的,总瞅着有点眼熟。这种布料的手帕,自己这个表弟平日里是断然不屑于用的。细葛布的手帕在自己周围也很少出现,她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想把脑袋里用同样布料手帕的人给检索出来。
许是因为锦儿的哭声太大,冲脑子,好半天,周绮云也没想出个一二,只得放弃了。过去抱自己儿子。
“明儿我给你找回来,你的小兔子准是想家了,回去看看它妈妈去了。”林沐风开口哄道。
“真的?能回来?”显然白泽锦已经相信了这个说法。新淌的眼泪半挂在脸颊上,等着过往的春风吹干。
“我保证。”林沐风把手帕重新拿出来却被白泽锦一把抢了去,胡乱地抹了抹眼泪,然后使劲擤了一包鼻涕。
林沐风眼角抽了抽。把递回来的手帕正要装进口袋里,表姐却发了话。
“都脏了,还要什么要。桃红,去把我前儿去鸿禧商行新买的杭绸手帕拿一打过来,这种小事儿,你一个大男人总是不在行的,是该找个人来照顾你了。”周绮云伸手问林沐风讨要那方脏了的手帕。
林沐风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来,重新递给了周绮云。
周绮云伸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我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酥,走,去吃两块。”
“不了,姐,我今儿约了一个德国的医生,避难过来的,说是擅长看骨科,能照X光,我过去看看。”林沐风一脸真诚地说道。
“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时间。这外国人脾气虽然古怪些,有些还真有些本事。你明天有空吗?”周绮云把手里的手帕绞成麻花,这些年生活处处如意顺心,若论揪心的事儿,只有林沐风的伤了。
“明天,我尽量吧。”林沐风点点头。
“舅舅,你明天得来,你还要给我把兔子送回来呢。”看林沐风要走,在一旁不插言的锦儿赶紧说道。
“自然是给你送回来。”林沐风弯下腰捏了捏锦儿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