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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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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承安就此以身相许,那是不可能的。
那人见承安面色变了,倒是见好就收。可承安见着他,已是见着登徒子一般,没了好脸色。
若不是他长得太美,怕早已大刀伺候。
那人便又留了下榻的旅馆,道稍后再来。
见着人走了,承安吩咐人,将余下未散完的药粉,送到了府衙处,另外的人则收拾行囊撤退。
沉璧见突然如此着急,促狭道:“可是因那人太不长眼,惹到了主子?要不我去教训他一通。”
“可长点心吧。”承安点了点她的额头,“外头那些个浪荡子,就是借着一些小手段,耍小聪明博一个虚名,好吸引女子。还有些人,别看皮相不错,实际上心比什么都黑。面上笑嘻嘻的,转个身就能把你卖了。”
沉璧嘟着唇,不满道,“若是如此,我便一刀将他那处砍了,看他还怎么风流,怎么做事。”
承安赞许地点头:“好主意。”
她这一世,势必要给沉璧选个好去处。若是夫家敢慢怠她,承安第一个饶不了对方。
他们一路简装上阵,本也无甚可收拾的,不多时就纷纷来报。承安望着清一色的女子军,点了几个人道:“你们本是梁国人。若是不愿随我去召国,就留在梁国。不过此地是留不得了,我另外与你们安排去处。”
时下于一女子来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如今那些女子跟随承安,自是已明晓父与夫与子,皆不可依靠,皆无依靠。纵是如此,梁国与召国也诸多不同之处。加上安土重迁……
几人对视了一眼,却是道:“一切听从主上安排。”
“罢了,我本也是要在梁国留一些根基的。夕月,”承安道,“你带着她们去梁都,选一处僻静宅院,暂且住下。”
一番安排后,承安又单独叫了夕月:“你是最早跟在我身边的老人,知道如何行事。到了梁都,你关注下兵器锻造一事。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便通过幽安阁告知于我。事急从权。”
夕月本是官家子,父亲去世后,被继母偷卖给了妓院。她在妓院艰难求生,一朝遇上良人,倾尽所有,谁料“良人”一去不回。遇上承安时,她因拒绝接客,被剥光了仍在楼外。
承安救了她,为她伸了冤,将那恶毒的后母送进了官府。可她祖母却嫌弃她丢尽门楣,不让她进门。
夕月在门外跪了半宿,追上了承安马车,自此一心一意追随在承安身边,跟着承安一手建起“幽安阁”,铺就了召国最大的情报网。
这一点,就是沉璧,也比不上她。
如今承安将这几个女子交给她,更多的,是将梁国境内的布局交给了她。
夕月重重磕了头,道:“请主子放心。”
*
岑轻寒一路车马劳顿,见着承安时一时激动,出场算得上尴尬。他本想回了客栈洗漱一番,再换身衣衫来见承安,没想到片刻功夫,医馆已人去楼空。
却不是知晓承安做事皆有计划,他都怀疑是自己方才吓着了她。
他有些后悔方才没有坦诚身份,却又对二人再次见面充满期待。
陈平看着他面色变了又变,想到王爷方才足足换了十数件衣衫,不禁有些同情:“追吗?”
“自然。”岑轻寒斜了他一眼。
照着留下的讯息,一路追上去倒也不是难事。岑轻寒追得不缓不慢。夜幕降临,到了下一个落脚点时,甚至先入住了,又换了一套衣衫,才去找承安。
谁知刚跨进客栈门口,便见着岑允昭带着几人上楼。
“陈平。”岑轻寒声音发凉,“是怎么回事?”
陈平拱着手道:“马上确认。”
店小二迎了上来,大叫着“客人里面请。”岑允昭转身,遥遥与岑轻寒对望了一眼,复又转过身去。
岑轻寒仍是带着帷帽,便直接走进去,佯装嚣张跋扈的贵公子,挑剔了几句,又转身离开。
他们一行无论到哪里都惹眼,便径直去了一处茶楼。茶博士为诸人表演了凤凰三点头,犹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本地风情。陈平给了他银子,才喜笑颜开地走远。
不多时,暗卫来报。却是岑允昭出了京城,整顿一番后,就带着自己的亲卫队,与行军的队伍分开,另外走了一条路。这才比预计的多了几日,来到此处。
岑轻寒本想他借着路上,就要将那军队收为己用。没想到他竟是先跑来见承安,一时说不上心里何等滋味。
转而想到他与承安竟是住了一家店,很快就要见着,心中便似是猫挠了一样,控制不住地想要将承安带走。
“下个帖子,以召国采购兵器的事情,将承安约出来。”岑轻寒一刻也不能多等。
陈平应了,又亲自去吩咐安排。
承安本要歇下,突然被梁国人找上门,不由得警惕了又警惕。
对方不该知道是她,更不该在此处遇上。承安情知自己已全部暴露,便做了完全准备,甚至叫所有人待命,这才准备去赴约。刚走下楼来,却是被大堂中人叫住了。
岑允昭。
承安见到是他,心中反倒落了下来。虽不知何以此时此地在此处见了,但岑允昭的手段,她也是知晓的。若是他想做些什么,便也不得怪自己不客气。
岑允昭面上全然是惊喜,甚至像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没在蓝田县。”
承安眯着眼睛问:“蓝田县怎么了?”
岑允昭看了眼四周,小声道:“梁、狄这一战,怕是不能善了。若是再过上些时日,怕蓝田县也要被战火波及。”
生来的将才,是不能比的。
承安心叹,为着岑允昭灵敏的军事嗅觉,“你知道了?想要找我谈什么?”
“什么?”岑允昭一愣。
承安看他神色,不似作假,这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那位约了她的,不是眼前这位。她不自觉深呼吸了一口,道:“无事。我们互不耽搁,就此别过吧。”
岑允昭伸手去抓,却被她的刀背狠拍了下。
“那把剑你可喜欢?”岑允昭急忙道。
承安诧异地回头。
“虽比不上你现用的这把,但也是铸剑大师单阳子的传世之作。我找了许久,才在番邦寻到的……”
承安:……
“还有那些兵书什么的。你若喜欢,待打完此战,我以后搜罗了来,亲自给你送去。”岑允昭道。
承安想,客栈老板哪里来的胆子,替自己收礼,还不上报?净会添麻烦!
“你误会了。”承安打断了岑允昭,“我并不需要这些。且此前一直在外,未回到帝都,并不知晓有人代我收下了礼物。等我回去,自会完璧归赵。”
岑允昭顿时面色煞白。
他与承安许多书信,承安一字未回,礼物却是收下了。一直以为承安是心中有意,却不知怎地不似上一世坦诚,如今看,承安竟是从头至尾,并未真正看过他。
“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岑允昭问,“游历时相遇,你我明明相谈甚欢。路上听闻了红拂女为爱私奔,你曾说过,若是一朝见着英雄本色,器宇不凡之人,甘愿效仿。你曾夸我,夸我……”
那是承安最隐晦,却也最直白的表白。在岑允昭教她卜算梁国真名之主之前。
她这般说了,又夸了岑允昭,岑允昭那时却佯装未懂,一味自谦。
却原来都是懂的。
不过那时因着承安尚且有用,虚与委蛇。
“那时大抵是我眼瞎。”承安冷笑,“一事归一事。你若是真心求我卜算,我也许可能高兴了,就替你做了。你又何必这样,恶心自己,也恶心我。”
岑允昭急急道:“不,我是真心爱你!”
他说,我曾做过一个梦,梦到自己失去了你,活成了傀儡一般。那时知晓自己的骨子里血液里,早就刻上了承安的名字。
承安浑身发抖。自他省略的话语中,听出过往的血腥来。往事沉珂,她早当做一场浮生大梦去了,偏生岑允昭站她面前,提醒那兴许并非是一场梦,而是她真真切切活过的上一世。
“假如我是你梦里的承安,你觉得我见着你,会要做什么?”
承安攥着大刀的手在微微抖动。
岑允昭也看见了。他心中生起一个念头,惊疑不定,眼睁睁地看着承安擦肩而过。
不,承安不可能是重活过来的。重活过来的,只有他,他是回来弥补的。若不然,承安见他第一面,就该一刀将他砍杀了。
“你若是想,就照着我这里来。”岑允昭追上来,敞开了胸口道,“我欠你的。”
“你若当真欠我,岂是你一条命就够的?”
承安安静了下来,用刀背拍了几下,岑允昭被拍得直后退。
“既是梦到了,便该知道,你我绝无可能。”
她的语气太过狠厉,教岑允昭不敢上前哪怕问上一句,你可也曾梦过。
而承安的背影,他已看过太多次,也知晓这并不会是最后一次。
因着这一耽搁,承安赴约时,已误了好几刻钟。
对方却是没走,仍是很有心情地冲水煮茶。听见她的脚步声,仰头一笑,眼中倒映着千万颗星子:“来了?茶刚刚好。”
承安带了许多人马,对方看上去却只有一人。
承安便挥了挥手,教众人退下,尔后随意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果真是刚刚好,不热不凉,正适合入口。
“你的帷帽呢?若是再叫我负责,可就没得生意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