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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和傻弟弟的四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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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她睡眼惺忪把手机扒拉过来一看,顿时吓醒。赫然显立的时间把她从混沌里生托硬拽起来。她明明设了闹钟,却破天荒地没有听见闹钟。肯定是昨晚聊太晚了,太累了就睡过头了。
她还记得昨晚聊到最后,知喜笑着对她说,“安安,你相信我,你肯定会成功的。”她不知道她说的是她的事业,还是她的爱情,但什么都好,承她吉言吧。
气喘吁吁赶到公司的时候,还不算太晚。踩点到就不算迟到,她安慰自己,赶紧冲进了训练室。训练室的几个同期新人早就到了,看了她一眼冲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都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大家的目标都很明确,顺利接到角色,当然还有走红。大家都懒得经营这种脆弱又虚假的短暂性友谊,至少她是这么想的。太有竞争性和目的性的朋友,她从来都是不交的。
训练了一会儿,Tim就过来把她叫出去了。他把她带到一个会议室里,等待片刻,又领了一个看起来略羞赧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这女孩扎着马尾,看起来很精神干净。Tim指着她说,“Yan,这个是美来,以后就是你的助理了。”
这位叫美来的女孩冲她羞涩一笑,又慌忙冲她伸出手,她也赶紧回握她无处安放的手。突然她就觉得有了一丝责任感,原来在这个公司里,不是只有她这一只惊弓之鸟了,还有一个更弱小的需要她去保护。这种责任感抚慰了一直以来战兢紧张的心。
见她们简单打过招呼了,Tim倚在桌子边缘对她说,“这份东西你看看,美来,拿给她。”她接过文件,翻了起来。是一个剧本。Tim三言两语就和她讲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公司最近拿下了几个角色,其中这个剧本的女三号公司觉得她挺适合的,所以就让她去试一试。虽然这个角色是拿下来了,也有意敲定她,但是她还是需要到导演和编剧面前去表现表现,让他们认可过了他们那一关才可以。
公司的栽培和良苦用心就在这里了,争不争气就看她自己了。这话说出来,她就觉得有点紧张了。她抬头问,“什么时候去试戏呢?”
Tim抬手看了看表,说出了一个让她惊掉下巴的答案——“三个小时后,他们有十分钟的时间给你。”
这年头一个女三号竞争都这么大了。她赶紧抓紧时间看剧本,看她的角色。服装老师给她换装的时候也在看,Kiwi给她化妆的时候她也让美来给她读。
其实就是一个稍显老套的警匪片,这年头警匪片已经很多了,难免落入俗套。她在里面其实戏份也不多也不那么重要,就是一个从小和哥哥相依为命,深受宠爱和保护,特别珍惜人间真善美的女孩。但是渐渐发现哥哥成了自己定义里的那种坏人,觉得世界观崩塌,于是心生怨怼和哥哥渐行渐远,但最后还是为了亲情牺牲自她的傻姑娘。果然很符合公司对她的定位和人设选择。
三个小时后她被准时送到了导演和编剧面前,尽管她心紧张得要跳出来,但她还是竭力假装镇定自若。他们对她提出两个要求,即兴崩溃大哭一场,还有表现天真无邪的样子。她比较适合那些发疯发狂的戏,因为她常常觉得自己内心住了一个疯子,她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把它释放出来就好了。但表演天真无邪她就比较困难了,于是她选了剧本里一个关爱小动物的一幕演了出来。
演完以后,导演和编剧相视一眼,冲她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之前和Tim说,可以了。
她终于放下心头大石。
走出这个排练室,Tim看起来还是很满意的,“没看错你,今天表现的不错。最近的训练我看在眼里,你很认真刻苦,辛苦你了。接下来,加上周末,给你放四天假。四日以后再回来继续努力吧。”
她发现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场合,上班也好学生也罢,假期都是致命诱惑。听到即将迎来一个小短假,她心情还是很好的。
回到公司她拿了自己的包包就撑着伞去搭公车回家了。总是夏日骄阳在烤她,但因为她心情大好,仍感觉如沐春风,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喜不单行,这个时候她接到了她宝贝弟弟的电话。
“姐她跟你说,我终于考完最后一科了,喜迎期末喜提假期了!我头都学秃了你知道吗。”她刚接通电话,梁哲南就在电话那头叨叨。
“恭喜你咯。”她一边笑,一边用手掌给自己扇风。
“那你呢,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几时回家啊?”
“您说笑呢。你姐我哪里还有暑假啊,姐要奋发工作。最近有个慧眼识珠的公司刚签了我。”
“真的啊!太好了!我就说金子到处发光。不过...啧你不回来陪我玩,我好无聊的啊。”他高兴之余又有些失落。
这反应梁易安倒是很满意。
“不回咯。这么想我来找我咯,我有四天假期,奉陪到底。”
“真的啊!”
“嗯嗯。”她应了一声。说着,公车过来了,她连忙掏出她的八达通,收了伞挤上了车。好不容易找到个位置坐下,梁哲南那头传来了一声,“bingo,搞定。一个小时后的车,九点半到你那。记得接我啊。我收拾东西去了拜拜拜拜。”
她莞尔,这小兔崽子。
本来就很好的心情,因为又多了份期待而更添喜悦。一回到家她就把家里卫生里里外外搞了一遍,东西也都整理收拾了一下。忙完也不觉得累,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她这傻弟弟也不是第一次来找她玩,但至少是在她搬出学校搬出宿舍后第一次。她觉得这还是一次特别的经历,想让他玩得开心。她又嗖嗖的出了门,买了一堆他喜欢吃的东西和他要用到的生活用品。这一趟回家她才终于觉得累。她瘫在小沙发上,额头上蒙了一层细汗。她突然想到,不对呀,这傻仔睡哪里?香港寸土寸金,拮据的她租的房子也是很小的。
她又站起来走到衣柜处,翻出一床洗干净的床单,自言自语,“没办法咯,只能我睡沙发咯。那傻仔这么高大,两张沙发都睡不下。”
等待的时间太漫长,一秒万年的感觉都出来了。那种叫做期待的东西化身为猫爪,抓心挠肺,让她根本坐不住。八点一到她就夺门而出了。唉,哪里等不是等,在家里踱步这么无聊,不如出门吹风咯。
九点半一到,她往闸口瞭望,人群涌出来她却怎么也看不到梁哲南的身影。直到一个人猛地撞了她一下,差点让她一个踉跄摔倒。
“欸欸欸!”那个人立刻伸手把她拉住,笑声回绕,“你怎么这么蠢这么弱啊。我动静这么大都不知道看一下,危机意识差的可以啊。”
她怒目,果然是梁哲南这个臭小子。人家姐弟大半年没见了都是先来个热情拥抱,他倒好,先把她欺负了一通再说。她转身就走,冲他摆手,“你走吧,回去吧,不送。”
他连忙拉住她,“别别别,姐!姐!我敬重你!我错了!”
就这样没个正形,一路打闹至家门口。
开门前她给他打预防针,她说,梁哲南,你姐姐我现在没有飞黄腾达也不是大富大贵,房子租的又小又挤,你可千万别给我大少爷住不习惯啊。
尽管他毫不在意地摆手答应说知道了,但再开门后眼底还是闪过没来得及掩盖住的惊讶和心疼。
其实她真心的觉得她这房子还是蛮不错的。地理位置好,小了点旧了点也无所谓,环境好还安全,最重要是价格公道。香港的房子就是这样啊,有什么奇怪的。但是梁哲南住在S市啊,内地的房子和港台的房子还是很不一样的。虽然他不是没有来过香港,但是之前他要么住在她给他开好的酒店里,要么住在外公外婆家里,他们中产阶级书香世家,当然跟她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住的地方不一样。她耸耸肩,男孩子还是见多点市面好。
她知道他会惊讶,但是不知道这个给他带来的冲击这么大。虽然梁哲南从小,至少是她出了事被接到S市之后,他就一直很黏着她也常常对她言听计从,但是大多数时候她们还是像朋友般相处打闹的。但自从他踏进她家里以后,对她的态度可以说是360度大转变。比如他死活不肯让她睡沙发,认认真真把地板用布擦干净以后拿着垫子执意要在地上打地铺,她睡床。比如要按照以前,他饿了肯定就咋咋呼呼坑着她去给他买东西吃或者点外卖了,但他现在竟然自动自觉乖乖去厨房给她下厨。她一开始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但是慢慢的,她又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是不是她这个姐姐当得太无能了?连弟弟都这么为她操心了。
她向来和父母报喜不报忧,因为不想他们操心。但是她这个弟弟,她常常把他当作和知喜一样的,她最好的一个朋友,所以有喜有忧想起来了她也都会和他讲一讲。但是她现在为人姐的责任感渐渐涌上了头,她觉得是一个多么失败的姐姐才会让他还在念书的弟弟为她担忧心疼牵肠挂肚这些。
终于在他又一次企图抢着结账的时候她怒了,她盯着他,小声地警告他,“梁哲南,你钱给我收回去。”
他横她,“这样多不绅士啊。”还是把钱花了出去,然后嬉皮笑脸,“干嘛,我part-time赚的钱,请我姐吃饭还有错啊?”
她不说话,觉得心里堵得慌。
回去后她坐在小沙发上,严肃认真地喊他,“梁哲南,你过来。”
他狐疑地走了过来,坐在了她旁边。
“你是不是傻啊?你到底在为我担心什么啊?你还是一个学生,但是我已经开始工作了,而且你是弟弟,我是姐姐,你总是为我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干嘛?我有时会想我是不是太无能太失败了,混得那么差,弄得我弟弟处处为担心着急。”
她声音有些哽咽。她和她妈都一个样,外表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其实心又很细很敏感,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弄得她们泪眼汪汪,止都止不住,泪腺过于发达。
而梁哲南呢,生在她们家受尽千锤百炼,所以他很小就知道要怎么注意和照顾女孩子的情绪,很多人都说过他看起来很闹,很贪玩,但其实相处起来又觉得他很绅士,应该就是受到她们的锤炼。家里两个爱哭包,他当然要向爸爸学着怎么哄咯。
他推她,“欸,你干嘛啊,还瘪嘴,好丑啊,像老太太一样。”
她不作声,还在努力平复她起伏的情绪。
“你记不记得啊,小的时候你总是为我出头。我以前怎么这么调皮这么爱惹事生非啊,你帮我收了多少烂摊子你记不记得?以前,”他板着手指开始数,“我总考不及格,家长签字家访这些我听了都怕,每次准挨打挨骂挨罚,你就学老妈的字迹给我签字,装成老妈的声音给老师打电话,推了她的家访。”
“最后我们两个都被揍个半死不活,还写了万字检讨。我那时候都不知道万字是什么概念。”她搭腔。
“可不是。还有,我以前嚣张跋扈总是惹高年级的学长不顺眼,好几次都要被揍了,你又怕我受伤,跑出来为我强出头,有一次还答应了跟那个神经病丑八怪约会一个月他才肯放过我,太扯了。”
她扶额,往事不要再提。
“还有很多啊。明明自己怂得要命,躲都躲不及,但是我一惹事你就跳出来,跟在我屁股后面帮我收尾,我又总是连累你。那我那时候是不是很无能很没用?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在跟我说,你要向你姐姐学习,你要向你姐姐看齐,你一直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你跟我说你无能啊?以前你保护我,为我操心,那我现在为你操心有什么不对嘛。”
“可是你是我弟弟!”她嚷。
“爸说的,梁家家训,妈和你永远是对的。我守家规而已。”他耸肩。“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时间问题而已。”
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情绪又决了堤,泄洪一般涌了出来。他拿着一块毛巾盖住她的头,然后站起来哼着歌去洗澡了。
她觉得自己弟弟真的特别好,好到她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足够优秀配得上他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