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他深藏不露》雉色

78、柒柒

　　“只怕是一去不回吧！”青世突然吼出声。

　　沈妄一丝被看破的心虚也无，她淡漠地看着青世，用一种连自己都惊叹的平静语气，回答他：“我没有。”

　　“你真的没有吗？”青世也平静下来，语气比沈妄的还要冷漠。

　　沈妄总是这样，说话真真假假，假话也能当成真的来说，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好听，但是转身就能做出不同于她所说的话的事情来。所以对于她的话，只听听就好了，至于真假，不用刻意去分辨，她下一刻就能让你知道是真是假。

　　青世从不去分她所说的真假，她说的每一句话，即使是假话，他也信。尤其是很多时候，她的假话要比真话好听得多，他甘之如饴。就像这次，明明她决定要走了，却骗他说她没有。

　　沈妄仍旧是面不改色，重复道：“我没有。”

　　青世觉得力不从心，他隐约有些怒了，伸手扣住沈妄的手腕，反手一提，一只青色的荷包从她袖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金银之响。他不愿意陪她戴面具演戏了，倘若之前，他还不确定沈妄的心思，但就在刚刚，她那样悲愤而决绝的吻他，她分明是喜欢他的。可她却在透露心意的时候，要抽身离开。她以为，她现在还离得开吗？

　　青世用力一扯沈妄的手臂，将沈妄拉入自己怀里，又用另一只后扣住她的下颚，微微抬起，做起了方才沈妄对他做的事来。只是青世的动作比沈妄还要粗鲁、暴烈，他似乎是气极了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子，啃咬中席卷着狂风暴雨般的情愫，欲要将身下之人吞噬，却又带着几分不忍，在不舍中放轻、放缓了动作，辗转旖旎，流连忘返，不知餍足。

　　片刻之后，风雨渐歇，青世在她唇上厮磨，始终没有放开她，贴着她的唇瓣，喑哑地呢喃：“你还想去哪里？你还能去哪里？”

　　沈妄的内心是震惊的，从刚才一直到现在她整个人都犹如雷劈一般的懵，虽然说是她先对他动手动脚的，但他又反过来对她……她差点要沉沦进去。可是，她需要不断地告诉自己，青世是有目的的，他不喜欢沈妄，更加不可能喜欢她。剥开沈妄这层皮，青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青世抵着她的额头，强迫她看着他，她便只好将眼光移向别处，面色还泛着吻后的潮红，话语却冷静而淡定：“我说真的，我们就此别过吧。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为什么？嗯？”青世又蹭了蹭她，循循引诱：“你不喜欢我吗？”

　　他……他这个人怎么这样！亲也亲过了，说话时就好好说话不行吗？做什么又要蹭她。方才那是一时情动，不觉羞耻，现在两人还在讨论正经的问题，他这样一边亲她，一边逼着她说话，叫她怎么能冷静地说想说的话！沈妄不想看他，他便捏着她的下巴，强硬扭过来正对着他的目光，令她无法逃避。她不想靠他这样近，这会让她无法思考，让她想缴械投降。她伸手去推青世，他却纹丝不动，反而将她圈得更紧，完全不像个病人。

　　沈妄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青世为所欲为，她放弃挣扎，一巴掌拍在青世胸膛上，气恼道：“你是不是没病？你说！你是不是骗我？”

　　青世与沈妄相抵的额头微微蹭动，同时柔声道：“你可感受到了，我有没有骗你？”

　　的确，青世的额头滚烫，显然是不正常的。青世这样一问，沈妄彻底沉默了，半晌，她似哀求般道：“你到底想怎样？”

　　青世也默了一会，他眼睑半垂，神情有些许落寞：“你知道的。”

　　沈妄叫喊起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我喜欢你，我只想要你！”

　　他竟然还说这种话！

　　沈妄嘶吼：“你喜欢的不是我！你也不喜欢沈妄！你杀了她！”

　　青世一愣。

　　沈妄也是一愣。

　　她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说出来了。那么青世会怎么办，不再有耐心蛰伏在她身边，准备杀她灭口了吗？

　　两人仍旧贴在一起，距离很近，这让沈妄很紧张。青世的手就扣在她的下颚处，他只要稍稍往下移，微微一用力，就能拧断她的脖子。沈妄一点也不意外他会这么做，甚至已经做好了死在他手里的准备。只怪她技不如人，只能任人宰割。但明明都这么认命了，沈妄心底还隐藏着一丝期待，期待青世会看在她们这么久的交情上，放过她。

　　又或者，其实她只是不敢相信，她在自欺欺人，她期待青世是因为真的喜欢她而放过她，可她不敢这么想。

　　不管他是不是喜欢她，他喜欢的终究不是她，不是吗？她只是一个躲藏在别人的皮囊底下的可怜虫罢了。

　　青世没有如沈妄所想那般掐死她，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神色看着她，他的声音没有掺杂一丝感情：“你，想起来了……”

　　沈妄低头不语。

　　这本不是她的记忆。她现在所用的身体，终究是别人的，所以她会被那场记忆中的暴雨刺激到，回忆得更清晰的同时，想起来沈妄真正的死因。

　　曾经将沈妄逼进绝路的人，不是浮黎，是青世。

　　他带领缁衣楼，将招摇宫血洗，亲手刺穿沈妄的身体。他看着沈妄死去的。

　　他之所以会来招摇宫拜师，大概是想不通为何已死之人，又奇妙地活过来了。之后他只需做的，便是彻彻底底地杀她一次，叫她再也不能活过来吧。

　　养了几个徒弟，竟都想要她死。沈妄觉得自己和原沈妄两个人加起来，都活得挺失败的。再比一比谁更失败的话，沈妄以为原沈妄比不过她。她代替原沈妄活了，但没人代替她活。

　　从前沈妄就打不过青世，现在换了个芯，且还不如原来的芯厉害，就更加打不赢青世了。

　　沈妄现在有点自暴自弃，巴不得青世快点捏死她，说不定还能回到自己的时代，到时候想做谁，就做谁。

　　青世松开了她。

　　他伸手推了沈妄一把，自己则躺回床上，拉上被子，翻身背对着她。

　　沈妄微懵，心中忽然隐隐有丝痛，她在等青世说话。

　　青世没有说他的目的，也没有说要杀她，他只是很平静地道：“你走吧。”

　　淡淡的三个字，令沈妄突然觉得有些窒息。本想说一些客套的道别话，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讽刺：“你有这么好心？怕不是等我走出两步，你就要在背后把我捅个对穿吧！”

　　青世：“走吧，我不捅你。”

　　沈妄：“你为什么不捅我！”

　　“……”

　　沈妄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她说话的重点没有放在“为什么”上面，而是强调“捅我”二字，这样便导致，听起来好似她巴不得青世捅她。

　　她好像……也的确巴不得青世捅她。

　　只待青世捅她一刀，他们俩便得没完，今后还有的纠缠。

　　虐恋深情也是情，总比握手言合、相忘于江湖来的好，有情总比无情多个机会。

　　沈妄承认自己贱人一个，青世跟着她的时候，她总想尽办法甩下他，欲自己一个人跑。现在人家让她走了，她又觉得生气，她凭什么要走！杀了她一次，连个道歉也没有，她想起了一切，他竟然就要让她走？她可以自己走，但是青世不能赶她走。就像自己的学校只能自己骂，自己的家乡只能自己鄙视一样，说她霸道也好，无理取闹也好，她就是……不走了！

　　沈妄很气愤的往床上重重一坐，又不解气的隔着青世盖着的被子，捶了他两拳。青世陡然翻身，皱眉看着她，抿着唇不说一个字。

　　沈妄看他一副准备沉默到底的样子就越发的气了，她抬手又准备捶他，却被青世捏住手腕，他不悦道：“你在不满什么？”

　　沈妄道：“你！”

　　“我？”青世苦笑：“我是真心让你走，不再纠缠你了。”

　　沈妄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青世的话令她心中异常难受，他好像真的不要她了。难道喜欢是可以说不要就不要的吗？他果然是骗她的，他从未喜欢过她。

　　青世见她不语，以为她不信，接着道：“我是杀过你一回，出于任务。现在我不是缁衣楼的杀手，我没理由杀你。况且……”况且要杀她，他早就杀了。在招摇宫，沈妄对他根本不设防，处处都是杀掉她的机会。却正因为她死过一回，还是他亲手造成的，他见过她死前的模样，便比谁都更害怕她死亡。现在这世上谁都可能杀她，唯有他不是。

　　沈妄一愣，继而追问道：“况且什么？”

　　青世懒得跟她扯，瞎说了一句：“况且你也没死成。”

　　沈妄听后，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她眼神怪异地盯着青世，说话诡异：“若我告诉你，我死成了呢？”

　　青世疑惑她的神情转变，却也淡定地回答她：“沈宫主福大命大，可喜可贺。”

　　“我不是沈妄。”

　　“哦，死过一回的人的确是会有些改变的。”

　　“你杀了沈妄，我便成了沈妄。”

　　“我为杀过你感到抱歉，你决定抛弃以前的自己，换个方式生活，想必也是深思熟虑的抉择。”

　　完全就是对牛弹琴！

　　沈妄揪起青世的衣领子把他从床上提起来：“我说我是借尸还魂过来的，这个身体换芯了，懂吗？”

　　青世：“……”

　　沈妄：“你喜欢的那个人，早就被你杀死了。我不是她，你不喜欢我。”

　　青世：“……”

　　沈妄：“你现在捅我一刀，说不定沈妄就回来了，我也可以回我的时代。”

　　“……”

　　“……对我们都好。”沈妄的语气突然低落。

　　青世忽然轻笑了一声，他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