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录》坍塌北冥

1、楔子 奈何桥上

　　黄泉之地，岂是游魂敢逗留的？

　　青年男子揉了揉眼，眼神迷离，墨黑的长发随意地扎在后脑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仿佛他不是被鬼差勾魂来到阴间，而是买了票进地府游玩欣赏。

　　这黄泉路竟不如他想象中般凄冷，反而一路灯火通明。领着他过鬼门关的无常不是爱搭话的，只是默默地提着灯笼走在前头，阴阳怪气地哼着不知何时的小调：“有的人，灌他一碗孟婆汤，来生继续做王侯将相；有的人生死相望，怨不得一世空荒唐……”

　　青年男子回想了他在世时的须臾时光，确定了这无常不是在说他。他生来是体弱多病的富贵人家少爷，足不出户，连与陈府小姐的婚约都撤下了，平时做最多的事就是行善积德，好祈求菩萨多留他在人间几日——哪来什么一世空荒唐？

　　奈何这一路太漫长，那无常常来常去也就是这一句话，他竟觉得这小曲也挺顺耳，不逊于京城的戏剧，可怎么哼也哼不到那个诡异的调子，只好悻悻闭嘴。

　　这阴幽之地，就连沿途血色的曼珠沙华也散发着逼人的寒意。透过血色彼岸，他仿佛看到陈府小姐微笑着向他走来，轻动朱唇，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一切过往恍如隔世。

　　前方无常鬼缓缓回过身子，手提的招魂灯笼昏黄的灯光下映出无常灰色无光的瞳孔，散发着死亡的气息，长长的舌头一直拖到他的胸口，看起来很是瘆人。无常静静地看着他，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无动于衷地望着他，毫无感情地催促着，声音如同黄昏时枯木之上的乌鸦一般沙哑：“时辰已到，请上路。”

　　他努力打消对无常舌头真假的怀疑，抬起头向路的尽头看去，隐隐约约望见一个桥影。

　　终于还是要来了吗？据说奈何桥上有一个望乡台，望乡台上有一位孟婆，孟婆亲手熬制的汤能洗涤凡人前世的所有记忆。

　　青年男子跌跌撞撞地走上桥，桥上一位年轻女子低着头，也不多朝这边望一眼，只是坐在那自顾自地盛汤，就能满足所有人对“窈窕淑女”的美好幻想。

　　仿佛越是死亡的尽头，越是鬼魅般的美好。

　　青年男子自知生死二字是躲不过的劫，便坦然地走上前去，道：“孟婆大人，路上冷，想找你讨碗热汤喝喝。”

　　孟婆似早已司空见惯，递上孟婆汤，美得摄人心魄的眼眸淡淡地扫过眼前的游魂，心中一惊，虽然神情丝毫未变，但本是波澜不惊的孟婆汤却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青年男子接过孟婆手中汤，不由得眯了眯眼，敢情孟婆看到风流倜傥的公子哥还会手抖？一边暗暗腹诽孟婆的容貌，一边装作满不在乎地接过孟婆手中汤一饮而尽。

　　孟婆施了一个简单的符咒，随即垂下眼帘，长息道：“你将看见失落的过去，预知缥缈的未来，在阴阳二间来去自如，一切尽在你的掌控中。然而末了，唯得不到挚爱之人。”

　　可惜，青年男子已饮下煮沸的忘川水，懵懵懂懂，再听不懂半句话，仿佛只是孟婆内心的慰藉。

　　无常鬼目送青年男子没入转生池，回首转向孟婆，冷冰冰地问：“孟婆大人，从这位凡人身上扣得的功德，您也要与寿婆交换容颜不老吗？”孟婆动了动嘴唇，回答道：“嗯，你去吧。”

　　于是无常便又提着灯笼离开，依然哼着旋律诡异的小调：“有的人上辈子明是非呀辨善恶，谁料鬼门关把来生夺；有的人下辈子无恶不作，偏叫天公多情天赐功德……”

作者有话说

　　什么时候更新我也不知道，刚注册的账号，怕不发文系统把我给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