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阵——北溟凌霄》萧凌霄

1、前言

　　我一步一步走进大殿，长长的裙摆如水波荡漾般，缓缓划过光滑明净的地板。
　　冰冷的大殿如往常一样安静而肃穆。
　　天很阴，光线很暗，殿内的一切都悄悄地隐在了阴暗中，连高高在上的宝座也不例外。
　　那庄严的、高贵的、象征着权力的宝座在昏暗中静静挺立，唯有几颗镶嵌在上的宝石在发出微弱的光芒。
　　我抬起头，漆黑的双目紧紧盯着那个黑影，那个摊倒在宝座上一动不动、毫无声息的身影。
　　我慢慢地走近，纤细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袖中的千里百练。那柔软的、刚韧的、雪白的长练被我紧紧地攥在手中，越握越紧，越握越紧……几乎被我握成了一根线。
　　周围很静，大殿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影影幢幢，显得有些阴森。
　　我紧紧地盯着那个黑影。只要我轻轻一动，只要我轻轻一抖，手中的白练立刻会飞袖而出，直直地射向宝座。
　　我仿佛已经看到长长的白绫在空中直飞，穿过那冰冷的空气，如灵蛇般紧紧缠绕在那漆黑的身影上，越缠越紧，越缠越紧……
　　“呵……是你……”宝座上的黑影忽然动了一动，发出一个疲惫而嘶哑的声音。
　　我猛然一惊，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圣姑。”我恭谨地叫了一声，柔顺地立在一边，紧握白练的手悄悄松开。
　　“你来了。”斜靠在座位上的身子缓缓坐正，露出一张憔悴而苍白的容颜。她慢慢看向我，方才还有些恍惚而涣散的目光渐渐变得犀利而专注。
　　我轻轻行了一个礼：“不知圣姑叫凌霄来，有何吩咐？”
　　“叫你来，当然是有事。”她拂开长袖，缓缓起身，苍白而有力的双手放在背后：“你是她的女儿，你应该知道我曾经经历过些什么。”
　　我垂首听着，态度异常恭敬。
　　“四岁时，母亲与父王决裂，毅然抛弃贵妃的身份带着姐姐带离了大理皇宫，留下年幼无知的我孤零零地在尔虞我诈、冷漠无情的宫殿里生活了九年。十三岁，我离开大理，孤身一人在江湖上闯荡，几经生死，命悬一线。十六岁，我遭遇负心，心力交瘁跑来西域圣殿投靠母亲，却被自己的亲姐姐一掌打伤，几乎没命。十七岁，我经历难产，好不容易生下皓月，谁想到这孩子生来体弱还终身残废。十八岁，我跟着母亲攻打中原，调兵遣将，拼死拼活，为圣殿立下汗马功劳。我二十岁，母亲去世，我与姐姐斗智斗勇、苦心谋划，终于成功将她赶出了圣殿。我二十一岁，杀叛徒，平内乱，重整西域圣殿，终于坐上了圣姑这个位置。所以……”她冷笑着看向我：“要想我倒下，没有那么容易！”
　　我面无表情，静静听着，冰冷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大殿的地板。
　　她忽然将手一甩，宽敞的衣袖如凤凰展翅，在空旷的大殿扫出一阵疯狂的飓风。她抬起头，美丽的凤眼似乎要喷出火来，她朗声说道：“我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倒的，我双清立丽是谁啊？我是‘神女’浩星丽云的女儿，是‘武林至尊’浩星人的后代，我是圣姑，是西域圣殿至高无上的圣姑！我这辈子经历的风雨多了去了，这点打击算什么啊，再痛苦再悲伤的事情我也经历过！我是永远不会被打倒的！我是永远也不会倒下的！”
　　她的情绪异常激动，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猛烈地回荡，让人闻之变色。
　　我尽力让自己镇定，我平心静气地附和：“圣姑英明神武，实乃圣殿之福。”
　　“哼！”她冷笑一声，抬起手，将细长而有力的手指直直指向我：“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那点小算盘，怎么可能瞒得了我！”
　　我慌忙下跪：“凌霄不敢，求圣姑明察。”
　　她冷冷说道：“我当然会去查，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别让我查出什么，否则……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是，凌霄明白。”我战战兢兢，如受惊的小鹿，恐惧而无辜。
　　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起来吧。我找你来是有事要你去办。”
　　我立刻垂手听候。
　　她却轻轻拉过我的手，叹息道：“凌儿啊，其实婆婆并不想对你那么凶。我之所以这样对你，是因为害怕啊，我就怕你会像你母亲那样背叛我，离开我，我怕你也会步你母亲的后尘。你皓月叔叔已经不在了，他丢下我这个老太婆自己走了，婆婆心里难受啊。”
　　她哽咽道：“其实，我以前也是很疼你母亲的。她刚到圣殿那会，才学会走路，是我一手一手把她带大的。我教她说话，教她习武，我对她寄予了极大的希望。我是打心眼喜欢她，完全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来对待。她是那么懂事，那么乖巧，从来不让我操心。如果……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你父亲，她……她是怎么也不会改变的。我从来没想过她会为了别人而背叛我，她实在太让我心寒，太让我心痛了……”
　　我沉默不语，母亲的死是我心中永远的痛。
　　圣姑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她冒险从断情岛帮我盗出了‘断情剑’，我原本是想好好犒赏她的。我去中原，是想亲自把你们从中原迎接回圣殿。我没有想到你母亲会为了别人拒绝我。她从来没有违抗过我，她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男人背弃我？世上男子皆薄幸，我本来是想帮她试探一下你爹，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我一直好后悔，好后悔……可惜悲剧已经酿成，再也无法挽回了……”
　　我握紧了拳头，纤细的指甲狠狠掐入我的肉里，只要一想起那撕心裂肺的一幕，我就痛彻心肺。
　　圣姑道：“好孩子，你母亲已经伤透了我的心，你不要再伤我的心了。皓月走了，凝露走了，婆婆少了两个强有力的帮手。如今，‘天女阵’其他阵主们，只知道为了‘圣女’之位勾心斗角。婆婆真不知道，除了你，我还能重用谁。我一直把你母亲当作我的亲生女儿，而你就是我的亲外孙女，你千万不要让婆婆失望啊。婆婆还能活多久呢，婆婆走了以后，圣殿的重担迟早是要交给你的。”
　　我吃了一惊，连连摆手：“不，不……凌霄无德无能，绝不敢偷窥‘圣女’宝座，请圣姑快另觅贤良……”
　　圣姑握紧了我的手：“你不必推辞，你的本事，我一直清楚。其实婆婆一直想补偿你，让你做圣女，就当是婆婆在赎罪吧。”
　　我使劲摇头：“圣姑有事但请尽管吩咐，凌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圣女之位，事关重大，还请圣姑三思。”
　　圣姑面色忽然一沉：“我刚刚说完，你马上就要忤逆我吗？”
　　我猛然一惊，慌忙跪下：“凌霄不敢，凌霄不敢……”
　　“这就对了。”她微笑着扶起我：“婆婆最喜欢听话的孩子了。你乖乖听话，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吩咐你去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