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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松开 ...

  •   魏言穿过竹林,尽头是黄钟峰的一处宽阔平坦的空地,空地后,是令人颤抖的高空。

      玄凌宗六峰,峰峰高耸入云间,即使是半山腰的小小半崖,也是凡人不可想象的高度。

      魏言就在这片空地上,后靠山体,左侧是竹林,右侧是悬崖。

      而在他竹屋前,有一位在他意料中的人,背对着他站着。

      青丝半束,白衣胜雪。

      魏言却像是没看到这人一样,提起脚来,径直就要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一道温雅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清浅的笑意:“魏言”。

      如同清澈的溪水淌过草地。

      魏言的脚步顿住,提起来的脚又放下,浅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向青年的方向看去。

      如果是不理解魏言的人,被这样对待,定然会暗自怀疑,是不是魏师兄讨厌他。

      但沈青知道,魏言就是这么一个人,他从不会主动去叫住一个人,甚至有很多东西他都不会主动去争取。

      他鄙视自己麻烦他人的行为,同样也鄙视别人明明能做到的事情要去麻烦别人,独立而孤独。

      但他身为音道院大师兄,手握冯星河赐下的天玄令,必定是要担上责任二字,做一些自己不想去做的事。

      当时,轨道院和音道院还只是轨道院和音道院,没有对立,大师兄也只有一个——魏言。

      因为一些事,被师弟师妹理解明里暗里谩骂,魏言也从来不会解释过什么。

      沈青转过身来,右手握着手里已经合上的扇子,在张开的左手上敲了敲,俊秀文气的眉宇间皆是无奈。

      作为魏言唯一可以说是交心的朋友,他曾经问过魏言,“为何不作出解释,让他们知道,你是为他们好……”。

      他记得,那时正值晌午,魏言的眼眸里燃烧着的是比初升的太阳还耀眼的火光。

      明亮,炙热,令人心生向往。

      魏言当时看了一眼手上收缴的各种小玩意,看了他一眼,回他一句:“不需要”。

      倏尔,望着天边的少年微微抬高下颌,弯起嘴角,浑身难得的带出一股倨傲来,眼眸深深:“慢慢收拾他们,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都心甘情愿……”。

      后来也确实如同他说的一般,最刺最出挑的那一批师弟师妹,成了他最忠实的拥护者。

      沈青从小跟魏言一起长大,也站在他旁边见证他的辉煌。

      放到现在,谁敢相信,如今酷帅狂霸吊炸天、邪魅狷狂、叱咤玄凌宗,张扬的名头都传到了兄弟宗太一宗的楚行在当时是最跳的那一个。

      不也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就算到了如今,见了面也得乖乖的叫一声魏师兄。

      这人如同天之骄阳,让人生不起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

      在既大又小的玄凌宗里,峰主和掌门太过遥远,距离最近的魏言就成了师弟师妹们心中的指标。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整个玄凌宗的弟子层,八成的弟子开口便是:大师兄说……大师兄怎么怎么样……

      掌门和峰主在大会上放的命令,他们可能还会在脑子里反复琢磨要不要真的去遵守,但大师兄说的——呃,那就去做吧,大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是一个名叫魏言的时代。

      而现在的魏言,清颜依旧,却像是宝珠蒙尘,身形单薄,眼中再也看不见曾经年少鲜衣怒马挥斥方遒的影子。

      当年在场的人都知道,到底是谁,摧毁了这样的一个原本那样骄傲、那样璀璨的人。

      他们都有罪。

      沈青朝着静止不动的魏言走近几步,叹了口气,开口:“怎的回来了,也不跟我说?”。

      他知道魏言回来,还是林晗跑来告诉他的,这才赶在他回来前捉到他。

      否则,这人一旦进了屋,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出来了。

      魏言也跟着低低叹了口气,转身看向他,眉宇间还有一丝疲惫在其中:“你又何必……”。

      言犹未尽,寓意深长。

      沈青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被视线所及之处攫取了心神。

      他强按心头巨大的悲忡和惊慌,猛的低下头,捏紧了手里的折扇,努力不让魏言看出他的异常。

      公认温文尔雅滴水不漏的沈青,失态了。

      但魏言怎么说都是丹阶修者,五感异于常人,怎能察觉不到他的不对劲。

      宗规只说了除飞到其他峰外不可以用灵力,在峰内也必须步行,又没说不可以动用灵识。

      魏言伸手,掌心对着自己的脸,催出一面灵气镜,不出意外的,发现了鬓角的一根白发。

      魏言:“……”。

      沈青闭了闭眼睛,他的眼睛进了风沙,真是恼人的很。

      魏言看了一眼沈青,抬起手,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把那根招眼的发丝捏住,再轻轻拔掉。

      也不往屋子里走了,款款的走到同样是竹制的桌旁,从须弥戒中拿出一小坛酒,两个空杯,带着满满的警告道:“既然知道了,不要说出去……”

      “你……”,沈青觉得心里涩涩的,话到口边,就是问不出口。

      稍倾,还是转了口,微微皱着眉头:“你竟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魏言给自己倒了一杯,竟是丝毫没有给沈青一杯的意思。

      不管沈青,独自一人端着白瓷小杯装的一小盅酒水,一饮而下,垂眸,看不清眼里的情绪,语气平淡:“没有多久……”。

      沈青取过另一个空杯子,也不客气,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动作熟练,仿佛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无数次。

        也跟着魏言,抬袖,仰头,一饮而尽。

      不是灵酒。

      入口涩然,味道浓烈,酒过之处似火烧灼。虽不是灵酒,却也算是值得一句好酒。

      不知究竟是在生气,还是无事可做,又接连倒了好几杯,皆是一饮而尽。

      沈青以前就喜酒,却不胜酒力,烧刀子又酒性刚烈,终是醉了。

      原本温润如玉的人,脸上如今印着两片红霞,眼神涣散,若是被外人看到,雅人公子的名号必定是保不住了。

      沈青拿着杯子的手轻微摇摆,另一只手一拍桌子摇晃着身子站起来,醉醺醺道:“无他酒之醇香,融阳炎于重响!此酒名何!?”

      魏言没答他,只是伸出手,放下杯子,将手掩于袖中,瞬息之间就掐了一个诀出来,掌心一只透明的雀鸟缓缓成型,周身金色光点闪烁,低低鸣了一声,飞出魏言的袖中。

      雀鸟形似凡间所谓白眉,翅膀挥斥间撩起魏言衣袖一角,腕间殷红的一点一闪而逝。

      醉鬼有什么可回的。

      魏言又倒了一杯拿在手中,似是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刚刚还兴致勃勃问酒名,现在却安静的趴在桌子上的人,不紧不慢道:“修行之人,如此的容易醉酒”。

      一阵清风吹过,吹起魏言身后的发,乌发飘袅,随风飞扬,极致洒脱,带着主人本身的朴素和飒然。

      “他在你这里,自然容易非常”,一道慵懒的声音响在魏言耳边。

      魏言依然坐的笔直,一身的冷肃,面无表情的端着杯子,不为来人所动,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动摇他。

      呼吸间,魏言的对面就坐了一个人,素衣金纹,一支掐丝金云钗斜斜的随意插在发间,形容俊美,却带着一股子邪气,挥袖之间尘土飞扬,——轨道院,莫上舟。

      魏言眸子都不抬,肃然道:“峰内禁止御气而行”。

      莫上舟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眼眶微微泛红,不久,慵懒桀骜的嗓音又传来:“师兄还是老样子啊,但师兄如今……啧,又是以什么身份警告我呢?”。

      桌上,魏言正要取酒坛的手顿住;
      桌下,魏言规规整整放在腿上的手猛然握紧,指节发白,转瞬,又松开,轻轻放下杯子。

      一时之间,空气中只剩下竹叶簌簌的声响,伴随两声蝉鸣。

      像是约好了,没人再多说一句话打破这个局面。

      半晌,魏言缓缓缩回了拿酒的手,站起来,眸依然垂着,一言不发,面容清冷,像平常那样,背着一只手,转身,往竹屋走。
      。
      步子很慢,却极富节奏,腰间的兰心佩随着附有银色暗纹的白衣轻轻摆动,迈出一步,又迈出一步,每一步都踩在人心上最疼的地方。

      直到魏言消失在竹屋后,莫上舟才收回视线,神色晦暗。

      恍惚之间,莫上舟感到一股戾气,下意识的召出魂契,催动灵力格挡。

      庞大的灵力对抗产生剧烈的灵压,地面的碎石和落叶被恐怖的灵压震荡开来,形成一片空地。

      莫上舟依然是方才的姿势,似笑非笑的斜睨着旁侧怒气冲冲突然发作的沈青,一点也不惊讶他是装醉,和颜悦色的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沈青眯了眯眼,收起魂契,一把揪起莫上舟的领子,雅人公子的名头彻底崩裂。

      这是百年来沈青第一次爆出自身来自丹阶巅峰的威压,全力压向丹阶初期的莫上舟,盯着他的眼睛,目次欲裂,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知!道!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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