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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林秦和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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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铃还没响,班级门口乌压压的一群人堵着看热闹。蒋临仗着身高,透过缝隙正看见易沉在众人屏息中将空调关了,与此同时穿着熊玩偶衣服的人心有所感,缓缓地抬起头来。
简直像举世瞩目的重要人物的历史性会晤,连反应迟钝的木兰都觉得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正连接他老大和熊头怪人之间。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思考易沉能不能徒手拧熊头,甚至易沉到底有没有俄罗斯血统……
易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滚起来。”
话音刚落,林秦抬腿就踹,易沉没想到有人敢这么挑衅他,竟一时没躲开。
木兰勃然大怒,撸袖子便上前道:“你找死吧?”
易沉拦住他,目光落在林秦那有些歪,但明显缝得很结实的熊耳朵上,终于想起这位就是当初他在医院时拽掉耳朵的仁兄。
易沉:“行,你踹了我一脚,我拽掉你的耳朵,我们两清了。”
可林秦却不打算两清,他刚要说话,蒋临拍着手进来,“易沉同学来啦?大家欢迎!”
被蒋临打断,班级里的同学顿时给面子地鼓起掌来,木兰鼓得格外用力,甚至还不够似的拍桌子叫好。路过七班的学生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纷纷询问是不是月考取消了。
月考那是肯定不会取消的,校霸早晚有一天还是会回来的。从易沉走进校门那一刻开始,学校内部的论坛就已经炸锅了。一条名为“易沉回归,距离辉中统一还有多久?”的帖子瞬间被顶上了首页,众学生纷纷解囊下注,黑料猛料齐上阵,学长学姐兴致高昂地给新入学的高一新生科普,导致高一某班主任一节课没收了四十多个手机。
蒋临拍了拍易沉的后背,鼓励道:“既然来上课,就要好好学习,高二可是你们人生重要的分水岭,一定不能懈怠。来吧,都坐下,我给你们划些知识点,再过一周就要月考了,月考结束就是我们最期待的家长会!”
“老师!我可不期待这个!”
“老师!我觉得我们并不需要月考来检验家庭情感的坚固程度!”
“我妈可能会打死我这个不孝子吧……”
班级里哀嚎一片,易沉见熊脑袋又困倦地垂了下去,立刻道:“滚起来。”
熊头晃了晃,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就不走。
易沉轻轻地挽了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男孩子的手骨节分明,极为好看。此时蒋临正背过身听同学询问,全然没注意到班级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但众多看好戏的同学却齐齐噤声,纷纷用观摩文物的心态打量易沉的手。
这可不是一般的手,这是单枪匹马打翻对面二十来人的绝世铁掌。
木兰眼睛都喷火了,莫非第一天就能看见他易哥大显身手,徒手宰熊?谁料易沉点了点头,从一旁搬起一张空课桌,紧挨着被熊占了的位置,随后拎起木兰的凳子安稳地坐下了。
全班围观同学:“……”
易沉将书包扔到课桌上,挑眉说:“看我干什么?上课!”
赵小天呼哧带喘地跑去办公室送作业,听说蒋临先走了,又赶忙跑回来,刚进门就见易沉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去捏班级出了名的熊头怪人的耳朵,脚下一滑险些摔木兰脸上。木兰纳闷地扶住赵小天,“语文课代表,大清早就投怀送抱啊?你要是个萌妹子,我就从了。”
赵小天拍掉木兰的爪子,眼皮子直往易沉那边抽:“咋回事?”
木兰深沉地说:“我老大说了,同学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感人至深的友情!不过是一个主角才配拥有的座位,让就让了!但他要是敢蹬鼻子上脸,就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赵小天不信:“易沉能说得这么恶心?”
崔世颁把新发的卷子摔木兰脸上,冷笑:“他脑补的,别搭理他。”
木兰心都在滴血,他跟班里的刺头打了一架才换来这么好的座位,专门给老大留着,谁知道老大竟然忍一时风平浪静,难不成休假真的抹平了他的棱角?木兰看着易沉颇有些心酸,想着晚上必须请大哥撸串喝酒,势必要让传说中的铁血君主易沉再回巅峰,不醉不休。
……
蒋临是个优秀的教师,他的语文课即便是对语文毫无兴趣的学生也能认认真真地听上半节,甚至下课后还要为上课的内容讨论不休。但易沉却实实在在拿讲课当背景板,他方才研究了一会儿,新同桌的服装虽然看着就像从游乐园里偷的,但游乐园的员工应当不会专门在胸口部位设计拉链——他刚才亲眼看见此兄台从胸口掏出书包,慢条斯理地打开掌心的拉链,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来答卷子。
易沉捏着熊耳朵的手顿时一紧,用力将熊头提向他的方向。
眼睛确实是实打实被布蒙住,眼球甚至还能随着头转的方向溜溜地转。脸上两块腮红没裁剪整齐,一块圆一块方,有可能是武侠小说里周伯通教小龙女画上去的。微微分开的嘴巴倒是另有玄机,易沉敏锐地捕捉到一双眸子在缝隙处一闪而过。
原来这位仁兄是通过嘴看东西的。
易沉收手,翘着腿问:“热不热?”
熊兄老实回答:“热。”
“热怎么不把衣服脱了?”
“……”不回答。
“想开空调吗?”
“想。”
“就不给你开。”
“呵呵。”
不知为何,易沉从这一句呵呵中品尝出了不一样的滋味,感觉有点像另一个人。
坚强的熊永不向恶势力低头,易沉看着他镇定自若地翻书写卷子,破天荒觉得上学是件不错的事。
课间的时候,十班的孙大兴带人来找茬,看见易沉一手揉着熊脑袋一手翻书,传说中的霸王配上熊玩偶,莫名有一种铁血柔情。
但孙大兴早就看不惯易沉这一副表面风轻云淡实则张扬至极的性子,撸着袖子上前说:“这不是咱们辉中霸王易大哥吗?哎哟,难不成是在家里待了半年,爪子被磨平了?咋还真老实地学起习来了呢?”
小弟们齐齐大笑,木兰推开孙大兴说:“孙子!你易爷爷来了还不跪下磕头?”
孙大兴大怒:“他也配当我爷爷,他易沉算什么玩意!隔壁学校那几个瘪三本来就草包,不过被你赶巧捡漏,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也许是人家先打了一架两败俱伤,易沉趁机落井下石呢!”
孙大兴在一旁说得口沫横飞,奈何易沉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直到孙大兴伸手扯易沉的书,易沉才按住书页,冷冷地看向孙大兴。那一眼毫无温度,仿佛死神正在舔舐心口,孙大兴顿时全身僵硬,忽见易沉唇角轻勾,露出一个杀气四溢的微笑,孙大兴心如擂鼓,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想打架?我们这么多人可不怕你!”
易沉轻轻地抬手,高举过头顶。所有人都盯着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幻想着易沉举重若轻,一巴掌将孙大兴拍出十万八千里去。
谁料,易沉朗声说:“老师,他打扰我学习。”
刹那间了无声音,孙大兴僵硬地回头,便见他们班的班主任,也是七班的英语老师正深沉地凝视着他。
易沉装模作样地拿出一张卷子,慢条斯理地在众目睽睽之下铺平,然后说:“这位同学,借根笔。”
林秦没理他。
你他妈没带笔来上课还敢说我打扰你学习?孙大兴心口呕血,但这拙劣的演技别人可能不信,可老师信了。
“孙大兴,能耐了,知道我在七班有课还敢追着过来闹事!行,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滚出去!滚!”
“老师!我没有!你看我从进来开始就没动过手!”
“我亲眼看见你在这里打扰易沉,你当我眼瞎吗?”
“学你妈。”孙大兴无可奈何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都他妈学会告老师了,你可真是个人才。”
学习,学你大爷的习,你易沉要学习,说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
孙大兴抓紧时间瞪眼威胁易沉,易沉雷打不动,反倒是一旁的林秦无声地抬头看了孙大兴一眼,咧开的熊嘴里似乎划过了一道光,倏而便不见了。
孙大兴心有所感,伸手去抓熊说:“哎这位兄弟,跟他一起坐不好受吧,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老师,易沉欺负同学你管不管?”
易沉嘲讽地一笑,林秦一巴掌拍掉孙大兴的手说:“这位同学,别打扰我学习。”
孙大兴果不其然被英语老师踹了出去。
走廊里清晰地传来英语老师半英半中的经典嘲讽外加请家长警告,七班的学生默默看向始作俑者,易沉淡定地借老师之手秒杀了另一个出名的校霸,纷纷去论坛顶帖子。
虽然这个统一之法,有些太过非同寻常。
讲台上英语老师讲语法正到兴致处,自是没注意到窗边最后一桌的两位传奇人物正在嘀嘀咕咕开小差。空调被关,周围的人热得大汗淋漓却不敢找易沉搭话。霸王刚回归就把控了全班的温度命脉,空调遥控器正安然地躺在易沉的书桌里,边上不老实的熊爪子想方设法去摸,总是在抓住前被敲手,熊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易沉得意洋洋,关了手机专心逗熊。
“熊熊,多大了?上高二听得懂课吗?”
“熊熊,别写卷子了,陪我聊三分钟。”
“熊熊,耳朵缝得挺结实,是怕我拽掉吗?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有点强迫症,见不得一边有一边没有,看着不对称的东西就全身发痒。”
“熊熊,打游戏吗?带你双排。我打游戏可厉害了。”
熊熊被烦得七窍生烟。来上学前他爸再三声明,学校里的学生虽然能闹,但至少尊重师长,不会在上课的时候惹事,但这位骚哥不走寻常路,不把老师逼死,就把同桌气死。
林秦饱含怒气的声音几乎要顶破了熊头:“你能闭嘴吗?”
易沉惊喜极了:“我还以为你听不到我说话呢,正准备给你唱一段。”
林秦死心了,“唱什么?”
易沉深沉地抹了一把脸,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唱道:“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林秦:杀了他吧。
快下课的时候,易沉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秦”。
林秦声音有点低,易沉没听清:“什么?”
“我叫林秦。”同学问名字,应该礼貌回答,于是林秦在纸上认真地写下名字。
声音就像久候终至的秋风,将夏季的余热扫荡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