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涧醉》林染青眉

226、第226节 最好鲜衣怒马，最好快意恩仇

　　这一下，话音刚落，崖上起了一声长啸，震得山林间树叶簌簌而下，众弟子更是耳鼓生疼，一颗心都像要跳不动了似的。一条人影，从崖顶上飞掠而下，人未到，一股冰寒之气已扑面而来。
　　“三师兄！”林涛脸色煞白，将飞剑召回，握在了手里。
　　梅放鹤忽然大叫：“是林染来了！风紧，扯呼！”不待林染落地，翻身便逃。
　　副掌门已先行退却，凤鸣众弟子哪还有肯和林染动手的，立刻撤剑飞退，争先恐后地跟着梅放鹤而去，转眼间走了个精光。
　　林染落到地上，原地立着的已只剩龙女一人，望着黑压压一片飞逝的背影苦笑道：“你的名头，现在比护身符还灵！咱们追是不追？”
　　林染道：“毕竟同门一场，我追上去了，又能如何？”
　　龙女叹了口气，道：“也是。以你的性格，只要他们不主动向你动手，要你出手加害他们，恐怕是难上加难。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简直奇哉怪也！”
　　林染道：“什么事这么奇怪？”
　　龙女道：“这又要触及到你的伤心事，得罪莫怪。那梅放鹤与你，不是有杀女之恨么？若人之常情，他若见到你，只怕纵然明知不敌，也会上来和你拼命吧？却为何跑得比兔子还快？以他这样身份的高手，也不怕丢人。你不肯与他照面，我非常理解；但他也存了和你一样的心思，这便太过奇怪！”
　　林染听她说得大有道理，心中亦是不得其解，只得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凤鸣派与蓝笠翁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他？这不是我们凤鸣谷的风格，难道林涛他们，只是听了梅放鹤前辈的指使？”
　　龙女道：“我方才听了他们的对话，只怕不是。喏，蓝老头也许还有口气，不妨问他。”
　　龙女与林染将蓝笠翁从地上扶起来，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这老人已没有一口气，只剩了半口气。
　　林染忙将阳和之气输入蓝笠翁体内，问道：“前辈何处得罪了凤鸣派，惹来杀身之祸？”
　　蓝笠翁眼神涣散，喃喃道：“凤鸣派声势日盛，已隐隐和穹苍门分庭抗礼，我等小门小派的，怎敢去得罪他？若非刚才死战，我也不知道这些要杀我们的黑衣人，便是凤鸣派的！”
　　龙女在一旁道：“蓝老头儿，你快将来龙去脉，说给我们听听吧。不然，呆会儿你若断了气，可没法让我们替你做主了。”
　　林染哭笑不得，妖女便是妖女，面对将死之人，说话哪有如此直白的。
　　蓝笠翁却不以为忤，断断续续地道：“我得了穹苍阳掌门的邀请，心想以魔教郡主为饵，聚歼魔教妖孽这样的大事，阳掌门想得起我，那是看我蓝笠翁得起，咱可不能辜负了。马上带上所有手下，马不停蹄地向无量山赶，生恐耽误了大事。”
　　“昨日夜宿无量海边，忽得黑衣人报信，自称是穹苍弟子，要我们这一路到这岛上来设伏。我见他身手矫健，又使了一招以气御剑的绝活，登时便信了他的，天一亮，便跟他到岛上来。谁知到得此处，忽然便冲出大批黑衣人，见人就杀，先前报信那人也回头就是一剑……”
　　“唉，这便是请君入瓮啊。”龙女叹道：“凤鸣派早已在此设下埋伏，却跟你说要你来此设伏……咦，这话说得好乱。”
　　蓝笠翁不理她的绕口令，喉咙里咔咔作响，道：“我与嵇成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为何害我？”
　　林染无言以对，黯然道：“不一定是我师父要害你。唉，自瑶池水榭并入凤鸣，凤鸣便从此多事了。”
　　龙女听他这么一说，若有所思：“对呀，我和大头鬼上灵剑山捣乱、你背上悖逆恶名，都从瑶池水榭与凤鸣并派开始！从前凤鸣虽也执仙界牛耳，但一直韬光养晦，嵇谷主也是出名的好脾气。但并派之后，凤鸣谷成了凤鸣派，行事风格也从此大变，连仙界剿灭遐思岛，都是凤鸣挑的头。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关联？”
　　林染头大如斗，向蓝笠翁道：“蓝前辈，你再好好想一想。除了凤鸣派，从前您和瑶池水榭，可有什么梁子过节？”
　　蓝笠翁摇头：“瑶池水榭虽不如凤鸣势大，可也是我蓝笠翁惹不起的人啊！哈哈，哈哈……”老头儿说着，忽然大笑起来。
　　林染骇然，与龙女对视一眼，却听蓝笠翁且笑且咳：“哈哈，想我蓝笠翁一辈子薄有名声，勉力立身于仙界，这也怕得罪，那也要奉承，生怕根基浅薄，受人的欺负……不想最后却是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他转向龙女，道：“你，你便是当日灵剑山上那个病书生吧？后来我们都知道了，你不是病书生，你是魔教护法大荒龙女……你说得没错，偌大年纪还要溜须拍马……我知道羞字怎么写的，但不得已而为之……”
　　龙女脸现歉然，低声道：“灵剑山上我说过的话，你都还记得呢。那时您老出言奉承林怀玉和凤鸣派，我讥笑您为匹夫，说您偌大年纪还要溜须拍马，知道羞字怎么写么。”
　　蓝笠翁惨然笑道：“被人当众耻笑，锥心之痛，焉能不记得。但你的笑话是没错的，这也就说明，以老头这样胆小自危的性格，怎敢去招惹凤鸣谷或者瑶池水榭，和他们结下梁子？说穿了，我对阳掌门的号令召之即来，何尝又不是在拍阳掌门的马屁，表示我们很听话很给面，若今后有事，阳掌门须得罩着……”
　　林染听得心情晦暗，便仙界之中，小人物或者小门派，也生存得如此艰难而辛酸。
　　那蓝笠翁说着说着，胸口咯咯响了几声，喉咙里吐出一口长气，一阵痉挛过后，便自气绝。
　　龙女叹息道：“人生得意须尽欢，最好鲜衣怒马，最好快意恩仇。蓝老头蝇营狗苟一辈子，自以为面面俱到，左右逢源，最后却死在刻意巴结的凤鸣派手里，不亦悲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