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四十八 再回首，百年身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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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八 再回首，百年身
吉普车行驶出主城，展昭收回了向后方警戒的视线，望向开车的俄罗斯大汉。
“喂喂，别这么看我。我没有恶意，不相信的话，你可以问问诺兰小姐。”俄罗斯大汉笑道：“至于名字，你叫我勋章吧。”
诺兰静静看着勋章，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但她最终只是微微点头。
展昭注意到女人那一瞬间的犹豫，心底存着的几分警戒并没有消失，道：“麻烦你把我们送到陷空岛的驻地，可以吗？”
“没问题。”勋章说完，一转方向盘，吉普车拐向另一个弯道。
送两人到了陷空岛，勋章便开车离开。诺兰目送吉普车消失在公路的尽头，开口说道：“你不信任他。”
“你不也一样。”展昭转过身走向木屋，打开门，首先进入视线范围的，是尽头那张他和白玉堂曾经缠绵了一整夜的双人床。眼波微动，他默默看着熟悉的房间，淡淡的忧郁从眉宇间流露出来，却在听见身后跟来的脚步声时恢复了冷静。
“……你没什么想要问的吗？” 诺兰柔缓的声音传来。她知道展昭对自己心存疑惑，她以为他会追问，没想到这个男人却一直保持沉默。
“我在等你愿意开口。”展昭没有回头。他俯下身开始整理堆积在地板上的杂物，腾出一些位置，待两人都坐下后，才凝视着诺兰说道：“我毕竟离开阿玛斯塔夏两年了，现在的阿玛斯塔夏和以前的相比，总会有不同的地方，而这些差别我知道的很少，就算你说的是谎话我也很难分辨清楚。”
诺兰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怎么能肯定我现在说的都是真的？”
“这段时间，我也不是每天都闲着啊。”眼中掠过一丝沉郁，展昭淡淡说道。与其被不知道真假的讯息误导，还不如自己去调查，之后两相对比，真真假假自然好分辨得多。
“你比我想的还有坚强。”
展昭扯了扯嘴角，一闪即逝的浅笑算是接受了女人的称赞，“玉堂知道，我一定会回阿玛斯塔夏来找他，但是等我到了驻地，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他留下的线索。我跟着线索去找却只找到了你，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这至少说明，他信任你。”
“你错了。除了亲人，白不信任任何人，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诺兰垂下眼帘，卷长浓密的白色眼睫，仿佛雏鸟柔弱的羽绒，“一直以来，阿玛斯塔夏都保持着某种平衡，无论是当地势力，还是外来者。可是最近有第三方势力进入，这个平衡快要被打破了，因为大祭司快死了，所以他们想抓我，他们以为我知道钥匙在哪里。”
“什么钥匙？”展昭问道。
“一把红宝石钥匙，可以打开缇兰教最大，最珍贵的秘密，所有人都想得到那个东西。”诺兰轻轻笑了起来，眼神天真而迷离，优柔缓慢的说道：“至于我，我是诺兰，缇兰教的备用圣女，大祭司唯一的孩子，他的女儿，但我不是他的继承人。大祭祀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不，他不是聪明，他是真正的天才。睿智，博学，总能看透事物的表象，总是不会被任何虚伪的东西所迷惑，他深谙取舍的艺术。”
展昭沉默，静静听着白发女人有些混乱的叙述。
“……贝瑟芬妮，是我们所有人中最优秀的，但是她死了，因为大祭祀选择牺牲她来换取时间，后来我们才知道，她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他很痛苦，所以他背叛了大祭司，从护教骑士变成了复仇者。这些年，他利用一切办法消弱缇兰教的力量，他几乎成功了，缇兰教已经处于灭亡的边缘。”
“那个他，是哈迪斯？”展昭问道。春之女神和冥王的传说，毕竟是广为流传。
“……他原本不叫哈迪斯的。”诺兰喃喃说完，尔后不再说话。她眼中充满了哀伤，静静看着前方的虚空，沉默中，那张脸美丽如同一幅画，精致的几乎易碎。
展昭轻手轻脚离开了木屋，将空间留给这个女人。他在屋外打开从酒吧老板那里得来的档案袋，抽出纸张翻看。大概半个小时后，木屋的门打开，诺兰走了出来。
“对不起。”诺兰柔声说道。
“没事。车库里应该有车，我去开过来。”展昭点点头，转身向车库走去。他没有看见，在他的身后，诺兰流露出寂寞的表情，低声说道：“……我很喜欢你……对不起……”
展昭提议去另外一处他记忆中的聚集地，一来，现在的驻地距离主城太近，二来，只有把诺兰和苏珊娜安置妥当，他才好开始接下来的行动。诺兰同意，开车回去接了苏珊娜和海德拉，一行四人向距离主城更远的地方出发。
过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早晨快五点时，一行人才抵达新的聚集地。那是一片坐落在森林中，未建成的三层楼房群，阿玛斯塔夏不像其他地方，在这里，只要是无人的房间就可以随意使用。
聚集地没有类似门卫的存在，只是展昭驱车经过门口时，感到好几道视线扫过自己——在这样的地方居住的都是佣兵，没有哪一个会在自己无法掌控的地方安心休息——三个女性下了车，当被反绑着手臂的海德拉出来时，展昭敏锐的察觉到气氛开始变化。
展昭在角落的位置找到了两间空房间，安置好三位女性后，刚准备转身离开，却被苏珊娜拉住了衣袖。
“先生，你不休息一下吗？你开了一天的车。”苏珊娜仰着头直视他，翠绿的大眼睛里有些许不满和担忧。
“总要和邻居打声招呼吧，很快的。”从少女手中抽出自己的袖子，展昭顺手为她理了理因为在车上窝了一夜，而有些凌乱的金色细卷发，“这样吧，麻烦你帮我铺一下床，可以吗？”
“没问题。先生要快一点哦。”
“记得把门关好。”嘱咐完，展昭回到停车的地方，不出预料，一个佣兵已经等着那里，但出乎他预料的，来人居然认识。
“我也很意外。”女人看见他面上掠过的讶异，嘴角扬起弧度，蓝色的眼睛明亮而锐利，正是曾经在翻译所遇见的女佣兵狼蛛—塔兰图拉，“我说见过你，他们就让我来问问。如果我的视力没问题，刚才那个女人就是猎头者的副首领之一，九头蛇海德拉。她怎么会落到你的手里？”
展昭走近，挑动嘴角冲她笑了笑，“在非常意外的情况下遇到的。”
“说了等于没说。”随口玩笑的抱怨了一句，塔兰图拉靠着吉普车，笑道：“放心，我们对陌生人的事情没兴趣，只要你别在这里引起纠纷，原则上我们是欢迎任何人的。”
“我知道规矩。”
塔兰图拉点点头，又开口问道：“那个白头发的女人，你知道多少？”
“缇兰教。”
拍了拍展昭的肩头，塔兰图拉笑得眯起眼，“现在像你这样容易招人喜欢的男人可不多，不像某些人，只有你的口气稍微差一点，就摆出一幅想吃人的样子，何况像这样‘拷问’。” 女佣兵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发出两声轻笑，又道：“八点吃早饭，今天就算你免费好了。如果生活上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来找我，多少能帮点忙……自己小心，猎头者可不是好惹的。”她对面前这个温和冷静的青年十分有好感，所以很乐意破例提供一点帮助。
“谢谢。”展昭道过谢，转身回到临时休息的房间。床铺已经铺好，他稍稍梳洗后躺上床，闭上眼，很快感到一阵困倦，终于不再像不久前那样难以入睡。
虽然没有做梦，但展昭这一觉依然睡得不太安稳。早晨被一阵吆喝声吵醒，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待彻底清醒后望了眼手表，睡了差不多三个小时。起身梳洗，然后去敲隔壁的门，吱呀一声房门打开，诺兰反手关上，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苏珊娜还在睡，等会儿再叫她吧。”
原本清冷的聚集地开始变得热闹，两人向后方的一间屋子走去，沿路看见六七个拿着盘子和金属酒瓶的佣兵。这些佣兵各有不同，但同样目光冷漠，带着审视的打量两个陌生人。
展昭一边观察周围，一边思索接下来的安排，还没走近，就听见塔兰图拉不悦的大声抱怨，“你再给我挑剔就别吃了！”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吃压缩干粮。”说这话的，是一道较一般男性要略显低沉的男中音，语调轻柔，尾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十分悦耳。可他的话语里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如同寒冬腊月的流水缓缓淌过，给温暖的人体带来彻骨的冰冷。
什么叫作‘如遭雷击’，展昭此时此刻算是体会到了。据他所知，会用这种低柔，冰冷，无情绪的语气说话的，只有那么一个人而已。
急切寻找的视线定在一处，展昭看着坐在门边，一个横放着的大油桶上的青年男子。虽然只有侧面，但狭长的凤目，面无表情的华美脸孔，甚至是对方一手撑着脸颊，有几分慵懒的姿态都无比熟悉。
白玉堂几乎立刻就感觉到停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回过头，十米外，眉目清俊的男人站在那里，直直望着自己。
“展昭！”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十分明显的惊喜，白玉堂向他跑去。
好像午夜场里上演的文艺片，周围的一切都变成暧昧的模糊，耳朵只能听见那个人的声音，眼睛只能注视那个人越来越近的身影，除了他之外，一切都被忽略。
可被呼唤的另一个主角只是站在原地，静静望着他跑近。
如果要详细描写展督察目前的心理状况，大概需要半个章节以上的煽情字句，所以请让我们用十分文艺的风格，将它简单的描述一下：像埋伏在街头的某种气息，无意间经过把往日笑与泪勾起，忽然心痛的无法再压抑。
——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展昭忍不住弯下腰，觉得眼眶热了起来。但是他知道，不会有某种液体流出，因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明白眼泪有多么无用，所以明明很难过，但是在转头的时候，还是可以继续微笑的。
但是这一次，展昭错了。
——视线模糊，前方的景物明明灭灭颠倒不清，但依然能看见，向自己的方向跑来的青年，满脸喜色，压抑不住的快乐。
没有亲眼见到尸体，就会忍不住怀有期待和庆幸。
也许他没死，只是受了伤藏在某个地方，不是总说‘祸害遗千年’么？展昭之前是这么想的——至于亲眼见到尸体的可能性，他下意识的选择了忽略。
但是，没有想过这个男人会这样突兀的出现，如同他在他的生命里出现的那样突然，到了离开的时候，自然也和开始一样，一阵狂风肆掠而过，只留下满地狼藉。而在他努力打扫整理，让一切恢复到平静时，罪魁祸首却又得意洋洋，兴高采烈的跑回来。
一切一切，活像一场恶作剧。
“……白玉堂……”清朗温和的声音带着颤抖，展昭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激烈的情绪稍稍平复。他一直是个冷静理智的人，所以哪怕心里的情绪快要压制不住，他也会尽力挑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或者恰当的时机去宣泄。
“白、玉、堂！”咬牙切齿的低沉怒喝，展昭揪住对方的衣领，然后朝着脸颊，握拳，用力揍下去。
对他这样呼唤自己，白玉堂微微感到愕然，不是没有被他这样一字一句的呼唤，但那总是无奈的警告，从没有现在这样显而易见的愤怒。思绪断在这时，脸颊一痛，口腔迅速尝到血液的甜腥，白玉堂后退几步，眼神微冷，略带惊怒，毕竟，他从来不对展昭设防。
你干什么？！拇指擦掉嘴角的血液，白玉堂斥责的话尚未出口，已被对方眼眶里滚动的液体阻止。看着展昭脸上的诸如哀伤痛苦之类的情绪，白玉堂觉得自己胸腔的位置也开始疼痛，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是想要保护他，但是现在，却又明确的感到一丝后悔。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章四十八 再回首，百年身 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