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也要讲基本法》吗塔

3、第 3 章

　　蒋幼没去上电脑课。
　　教室里空无一人，她坐回到自己座位上，思绪混乱。

　　眼前这个教室是熟悉真实的。
　　墙上贴着值日表和上次考试的排名，讲台底下有一块被烧黑的地方——是蒋子跃跟班上男生课间玩打火机，不小心给点着的，哥哥还因此背了个处分，在升旗时候当众念检讨。

　　然而又总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比如黑板左侧粉笔写的当日课程表，物化生。

　　蒋幼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依稀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跟周行远婚礼时的场景。

　　老爸牵着她走过长长的礼堂，周行远西装革履地等在尽头。西服配婚纱，她曾经觉得这些东西俗套，然而那一刻又明明很浪漫。两人交换戒指，然后他低头吻她。
　　梦里，他的唇却落到她额头上。
　　声音低而沙哑，他说我爱你蒋幼。

　　“蒋幼？”
　　孙晓晨的声音。
　　蒋幼不想醒，孙晓晨摇晃她的肩膀：“12点了，快点吃饭去了，别睡了。”

　　——她这朦朦胧胧的一觉，睡过去了两节课。

　　外面太阳早出来了，阳光很明亮，照在校园的积雪上，亮得有些晃人眼。

　　蒋幼和孙晓晨走在去食堂的热闹学生中。
　　“对了，上午去办公室，老冯没为难你们吧？”孙晓晨问。
　　蒋幼说没有。
　　“那就行，”孙晓晨小声告诉她，“老冯最近还挺凶的，他们班学生说他在班里也天天骂人。”
　　“为什么很凶啊？”
　　“不知道……”孙晓晨说，“反正你最近可注意点，别惹他。”
　　……

　　两人边走边聊，阳光温暖地洒到身上。
　　有风吹来，蒋幼没忍住抬手摸了摸额头。
　　那个亲吻的触感很真实，他唇上的温热好像还留在额头上。

　　*

　　在食堂，蒋幼没遇到周行远，倒碰上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刚打完饭，听后面有人叫了声：“蒋幼！”

　　蒋幼回头，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朝她笑着走过来：“真是你啊，上午怎么没回我信息？”

　　你是哪个？
　　蒋幼压根不记得这个人长相。孙晓晨见状，赶忙在一旁冲她做口型。
　　蒋幼：“只嗷赵——哦，赵宸啊。”
　　“是我啊。”赵宸长得还挺精神，五官舒朗，笑起来挺阳光的。他说后来又给你打了个电话，你也没接。

　　其实两个人的短信并不亲密，比普通同学熟一点，远远谈不上暧昧。只是因为有蒋子跃的关系，才来往多了一些。
　　蒋幼不知道早恋的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她想了想说：“我今天没带手机。没考几分，爸妈给我手机没收了。”

　　“是么。”赵宸笑笑，“没关系，那下次我找蒋子跃给你传话。”

　　他们在这三言两句的功夫，周行远的几个同学打完饭路过。
　　其中叫旭宝的那个男生看到这边，眼睛一亮：“嘿，那不是九班的蒋幼吗？早上喊周行远那个……她旁边的男生谁啊？”
　　旁边人解释：“那男生好像是叫张宸还是王宸来着，听说他俩在谈恋爱。”
　　旭宝说：“真的假的啊？那她还调戏咱周行远干嘛？”

　　调戏这词用的，几个人端着餐盘乐了起来。

　　旭宝是个多事儿的，他故意冲着蒋幼那边喊了声：“周行远！”

　　见蒋幼扭脸看过来，几个男生哈哈哈地笑着跑开了。

　　*

　　其实蒋幼在学校男生中，算是小有名气的。
　　她高挑漂亮，做事也随性，尤其家境很好，每天接送她和哥哥上下学的，是辆一二百万的越野车。在家乡这座小城市里，这车搁学校门口非常显眼。
　　蒋幼不懂车型，但十七八岁的男生却正有兴趣，闲暇时候总要津津乐道几句。

　　是以，旭宝冲蒋幼喊完那一嗓子，觉得格外有意思。
　　几个男生坐在餐桌前愉快吃饭。
　　快吃完的时候，桌上忽然放下来几瓶饮料，一抬头，蒋幼站在跟前，她大大方方道：“请你们喝水。”

　　旭宝很没出息地红了耳朵。
　　“真请啊？”一个男生问。
　　“是啊。”蒋幼对他们笑笑，“方便我曲线救国么。”
　　“什么国？”
　　“没什么。”蒋幼抬着下巴找了一圈，“周行远呢？”

　　“他他他回家了。”旭宝勇敢发言，“好像他家里有点什么事，请了一中午的假。”

　　……这样。
　　蒋幼笑了下，她冲几个男生摆摆手：“走了，你们慢慢吃。”
　　几个人热情回应说谢谢啊。

　　高中时候的老公这样冷漠不亲近，他的这几个朋友倒是热情活泼得很。
　　蒋幼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打入内部了。

　　吃完饭，她去窗边洗手，冰凉的自来水淋到手指上的时候，蒋幼忽然微怔了一下。
　　从睡醒下楼开始，她就隐隐觉得哪里跟之前不一样。
　　被这冷水一冰，她猛地就反应过来了。之前一直有种做梦一样的抽离感，而现在，那种淡淡的抽离感没有了，这个世界变得格外清晰而真实。

　　冰凉的冬天的水，周围的喧嚣和笑闹声，食堂飘荡着的饭香味儿……

　　蒋幼下意识去看自己的左手。
　　无名指上，那道戒指印儿好像变淡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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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哗啦啦地流着，蒋幼回过神关上水龙头。
　　既然老公手指上也有戒指的痕迹，那他为什么不记得自己？

　　*

　　不得不说，中午买的这几瓶水还是很有效果的。
　　下午高二年级召开这次联考的总结大会，每个班排队去学校礼堂。班主任不在，是云姐给他们带到对应的班级位置。

　　礼堂里乌泱泱的一片。
　　蒋幼坐下前，左右看了一圈，正分不清哪个班是哪个班，右边角落里有人很热情地冲她挥了挥手。
　　是旭宝。

　　他跟个定位器似的，下一秒，蒋幼的视线便很自然地找到旁边的周行远。
　　周行远换了衣服，外套穿成蓝白校服，里面是一件黑色高领毛衣，侧脸清隽冷漠。

　　蒋幼心里动了一动——
　　刚在一起时，老公不爱穿高领的衣服，他说不舒服；是蒋幼觉得他肩宽背阔，模特一样的身形，这样穿更好看。
　　反正他归她管，蒋幼便按照自己的喜好给他买衣服。周行远穿着穿着，倒也就习惯了。
　　他说，这是审美同化。

　　这样一件毛衣、他身上熟悉的清淡味道、以及手指上戒指的痕迹……
　　这些难以忽视的小细节，好像都在告诉蒋幼，他就是她的老公、周行远本人。

　　蒋幼跟班上同学坐下来。

　　头发秃掉一半的年级主任在台上对着麦克风宣布，总结大会现在开始。然后他公布名次，表扬或者批评，还有学生代表周行远介绍学习经验的环节。

　　周行远身高腿长地走上台。
　　尽管大家都压着声音，蒋幼还是听到了周围响起的小声议论。

　　礼堂的灯光从上而下打着，给台上的冷漠少年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他低而清澈的声音，经过麦克风的扩大与传播，愈发冷淡动听，像冬天没有结冰的泉。

　　蒋幼的呼吸轻而慢。
　　所谓一见钟情，大学时她第一次见到周行远，就觉得他和她幻想中的模样一模一样。
　　而那些最初的幻想是从哪里来的呢？
　　蒋幼这时候，忽然有些分不清先后了。

　　发言结束，掌声中，周围窃窃的议论又清晰起来。
　　无非是小声说他长得怎样帅，成绩又怎样优秀。
　　没有半分新意。
　　蒋幼哼了一声，心说，那是我挑老公的眼光好。

　　周行远回到班上之后，台上的年级主任喋喋不休，继续往下走流程。

　　后面无非是些珍惜时间好好学习之类的陈词滥调。
　　很多人在底下偷摸着写作业，蒋幼没作业，听又听不进去，她找孙晓晨讨来几张纸。

　　笔杆抵着下巴，蒋幼想了会儿，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折成四四方方的纸块儿。
　　“帮我传给周行远。”她说。

　　这叠起来的纸上没什么保护措施。
　　然而递出去的人是蒋幼，要收纸条的人是周行远；更别提蒋幼还有个不好打发的哥哥蒋子跃，所以纸条一路朝角落里递过去，过程顺利得很，没有一个人打开看。

　　周行远正低着眼看题，同款的黑色签字笔在他修长指间转着。

　　“谁给的啊？”旭宝问前面的人。
　　“九班蒋幼。”对方小声说。
　　“哦哦，蒋幼。”

　　于是纸条被旭宝传到周行远面前：“蒋幼写给你的。”

　　周行远没有立刻打开。
　　他将眼前的数学题看完，提笔来解，笔迹和思路一样流畅。
　　那道题写到末尾，他终于抬起眼：“谁给的？”
　　“蒋幼。”

　　周行远微皱眉，拿过纸条打开，上面一行七仰八叉的字：【周行远，我是蒋幼。】

　　他朝九班的方向看过去。
　　蒋幼托着脸，笑眯眯地对他歪了歪头。

　　周行远面无表情地低下眼。

　　结果没一秒，前面又扔过来一个纸条，打开：
　　【我没谈恋爱，赵宸不是我男朋友。】

　　见周行远目光停在纸上，旭宝实在憋不住好奇心，脑袋凑了过来：“她给你写的什么啊？”
　　周行远抬手将纸条翻个面。
　　“没什么。”

　　旭宝啥也没看见，嘁一声：“小气的。”

　　他话音还没落，又从那边传了一张过来。
　　这次的就大胆多了，她在纸上写道：【周行远，晚自习放学，我们一起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