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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第五章

      明宜低头轻答:“臣妾认为陈妃姐姐说得对。”

      她并不想出头。

      郑仲则打量了一下她:“是么?”

      “是啊。”陈妃仔细盯着桌面上的字画,流露出欣赏不已的模样,“陛下的字真是好看,越看越觉得气势磅礴,精妙绝伦。臣妾倾慕不已。”
      陈妃拍着马屁:“可否赠与臣妾。”
      “你喜欢?”
      “陛下墨宝,臣妾当然喜欢。”

      明宜眼观鼻鼻关心。

      “是么。那就赠与你了。”
      陈妃喜不自胜,福身:“谢圣上。”

      郑仲眼尾一压,没有说话,卷上狂草画轴离去。

      皇后跟随而去时,故意扫了眼陈妃,唇角勾笑。
      这笑,陈妃没注意。
      明宜捕捉到了。

      陈妃炫耀道:“臣妾在圣上那还有几分情面的。”

      明宜附和:“是。”

      夜。

      月光还寒空中发出清冷的微光。是圆月,光芒狭小地扩散一圈后被厚滞的乌云层层挡住,仿佛努力揉扁的面团。

      苑内,烛泪凝结,微光漾动。

      明宜正在灯下看王川的画作。

      真是好笔法。

      如若不是今天,她也不会知道,这幅无署名无刻章的画作就是银国第一书画大师王川的作品。

      在家中夫子时常提到他,常常满是敬佩向往之意。

      听说王川的字并不算很奇特,甚至没有别的书画大家那样别具风骨,自成一派,他的字永永远远是最正经最严肃的,然而他之所以成为银国第一书画大师,乃是因为他的精确。

      明宜拿过一截细线,比了比。

      的确不错,在一片空白的纸上,字与字之间的距离分毫不差,甚至横折竖钩的长度都保持一致。所以远望过去,整幅字方正得就像一间一间的小阁子堆在一起。

      这也就是为什么,连银国朝堂宝殿上的牌匾也是由他来书写的,近年来甚至到了千金一字的地步。

      名不虚传。

      明宜有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忍不住笑着卷起画作。

      这几个月了,她终于有事做了。

      与此同时,陈妃的宫女怜翠急匆匆走向昭容殿,那是皇上处理政事的地方。

      等了许久,周公公终于从里面出来。

      “公公,皇上今天翻了谁的牌子?”怜翠急不可待,回去晚了,要被骂的。

      轻声合上门,周公公把她拉远一些:“不是你们家主子。”

      “啊?”

      周公公把拂尘摆向一边,道:“你们主子今天得罪皇上了。”见宫女不理解,见四周无人,悄悄把耳朵凑过去:“回去跟你们主子说,那书画不是王川的,是圣上的。懂了吗?回去吧。”

      “是,公公。”

      怜翠点点头,快步回去复命。

      周公公叹了口气:这些妃嫔不容易,满怀希望等宠,却连什么时候得罪皇上都不知道。但自己就更不容易了,为了一点点钱财,既得讨好这位,又得讨好那位。今天这位说让公公美言几句,明天那位说让公公在皇上面前提醒一下。

      唉,今天又被皇后瞪了一眼,日子不好过啊。

      ……

      过了半个时辰,周公公已经准备着伺候皇上去兰嫔的寝殿。

      怜翠又匆匆来了。

      周公公被小公公叫出来,正纳闷,怜翠行礼道:“烦请公公禀报皇上,说采萱公主染上风寒,卧床不起。请皇上过去。”

      周公公蓦地反应过来,摇头笑了笑:陈妃真不愧是这宫中资历最深的,就是有手段。

      而这件事直接导致的是,明宜有快十几天没能见到采萱。

      乳娘偷偷把这件事跟明宜说了。

      采萱并非自己受了风寒,而是当天晚上被哄着喝了药弄得迷迷糊糊。皇上只有采萱一个女儿,平时也十分疼爱,当夜就过去了。

      可怜的采萱病了七日才“准”好。

      明宜总算知道,陈妃为何不把采萱还给自己。郑仲目前三儿一女,对待唯一一个女儿,反而还宠爱些。对待儿子都十分严厉。

      陈妃原来是想留采萱固宠。

      这已是二月的初晨,旧岁与新岁交替,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皇宫里接连下了几场大雪,到处都是白雪皑皑,素裹银装。

      明宜穿了件素色稠衣,边界都缝有一层细密的白绒,外披厚厚的貂绒氅衣。白雪与绒毛把明宜整张素净的脸衬像一片圣洁的莲瓣,若不是有那披在身后的一头乌发,大概会有人认为她是在雪地中窜行的灵狐。

      手缩入貂绒护套中。吱呀吱呀的脚步声。

      抬头已经到了皇后的燃馨宫,门外的公公见她立刻躬身上前问道:“娘娘是来求见皇后娘娘?”

      “正是。”明宜低头。

      “稍等,奴才去禀报皇后娘娘。”

      说话的时候,呵出寒寒的白汽。明宜抬头望向前方,正红色的凤宫殿门宽大,一层一层,往里推延。公公灰蓝色背影显得极其渺小,很快没入其中。

      举目四望,瑰丽无双。

      “娘娘,皇后娘娘宣您进去。”

      小公公带着路。这是明宜第一次来皇后的寝宫。只觉得燃馨宫太大太冷,所有人目不斜视脚步匆匆,穿过两层殿门,宫女俯身擦去明宜鞋上的积雪。

      红绒毯一直从屋外铺入屋内,脚步没入其中无声。皇后端坐在最前狐皮铺好的宝座上,宫女两排站好,在这过于空旷的寝殿中,仿佛是一尊神像,让人不敢逼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免了吧,明妃来这所谓何事?”

      “回娘娘,臣妾是为采萱公主的事来的。”

      “采萱?”

      “臣妾是采萱的表姨母,想把采萱接到静澜苑抚养。”

      “噢,这事你跟陈妃说了吗?”

      明宜低首:“明宜曾跟陈妃姐姐提过,陈妃姐姐不允。”

      皇后点点头:“以前明妃病重之时,本宫也说把采萱接入宫中。可陈妃极力争取,本宫也就让了她。想来她是很喜欢采萱公主的,相处的时间又久,自然舍不得。”见明宜仍低头恭立,不动声色道:“这采萱是太后姑姑下令让陈妃抚养的,若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本宫实在不好做主。”

      “采萱是臣妾的侄女,臣妾若能抚养采萱公主,也算是告慰表姐在天之灵。”

      “你说得也是。”

      皇后沉吟着:“不过一来采萱习惯了陈妃,二来你尚且年轻,又无经验,恐怕并不适合。”悠悠喝了口茶。有时候她并不急迫,当别人有求于她的时候,往往是她能在她们身上榨取最大利益的时候。

      明宜抿抿唇,想着合适的措词。

      太监突然来报:“皇后娘娘,李妃娘娘小产了!”

      明宜随着皇后匆匆赶往李妃的廷芳苑。

      李妃正坐在床上泪涕交加,一脸苍白。但奇怪的是,陈妃和二皇子郑彻,以及采萱都在这里。看到明宜前来,采萱似乎找到了依靠,走过去拉住她的食指,有些无助。

      明宜低下眼神安抚她。

      李妃一见皇后来,便哭道:“皇后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

      面前的李妃一团乱遭,她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李妃呜呜哭起来,一旁宫女说道:“今早娘娘出门本想去拜见太后娘娘,谁知走到一边却被一只草环绊倒了。不小心就——”

      “草环?”

      “对!”李妃像是有些咬牙切齿:“就是二皇子故意结在路边的草环,他是故意要害我!”

      “放肆!二皇子怎么会害你?!”皇后立即出声喝止。

      陈妃立刻垂泪:“回皇后娘娘,这事臣妾也是刚知道的。彻儿一时在路边结了个草环,怎么会知道李妃要从那里过?皇后娘娘,是臣妾管教无方。彻儿一时贪玩,才会闯出这样的大过。”带着彻儿跪下叩头:“请皇后娘娘责罚臣妾,臣妾实在教子无方。”

      “哼,你别装可怜了。你们母子俩就是一丘之貉,故意要害死我的皇儿。”

      陈妃静静地趴着。她比李妃冷静得多,若不是皇后来之前彻儿这个笨孩子当众承认了那个草环是他结的,她能把李妃说得哑口无言。

      “彻儿。”皇后阴冷的声音传来,“那草环是你结的吗?”

      “是他结的!他开始都承认了。”李妃嚷道。

      皇后瞪了她一眼,把目光移向郑彻,郑彻脸色苍白嘴唇翕动,开合许久却未吐露出一个字。身旁的采萱紧紧的攥住了明宜的手指,明宜知道她是担心。

      皇后明白了。公公搬来椅子,她坐下叱道:“你们这些人就是不得安生。”像是思虑了一会儿,吩咐:“这样吧。彻儿半年内不得出门,把‘诗书礼乐易春秋’各抄一百遍,除每日来向你李母妃请罪,任何人不得探视;陈妃扣一年的月供和补给。而李妃,本宫会向太后姑姑——”

      “就这样?害了我的皇子就这样了结了吗?!”李妃不甘地打断。

      “你想要怎么样?让二皇子偿命吗?!”皇后像是也被她惹恼了。

      整个室内鸦雀无声,最后,只听到李妃隐隐的抽泣声。

      皇后熄了火,走向床边温言劝慰:“算了。你好生休养,稍后,本宫会让人送些营养补给来。孩子什么时候没有?养好身体才是大事。”

      皇后又转身朝跪着的陈妃说:“你们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陈妃拉着郑彻起身,用手帕拭了拭泪,又道:“不过刚刚李妃妹妹下手也太狠了些,把彻儿的脸都抓破了。”

      郑彻低垂的脸上果然有几道血痕。

      李妃撑在床沿,有些激动,仿佛在说:他害了我儿子,我抓破他脸都不行吗?!

      皇后拍着李妃的肩,制止陈妃:“别说了!”起身立在噤声的陈妃面前:“听说前几日采萱公主病了,皇上还亲自去看望了,是吗?”

      难道皇后已经知道了她故意弄病采萱,引来皇上?

      “是,染上风寒,休息了几日。”

      “一个彻儿就让你忙的了,看来你也不适合带采萱了。”

      “皇后——”

      皇后不管她,自顾自地说着:“刚刚明妃来找本宫,说想把采萱带回去住。本宫想想也对,明妃毕竟是采萱的表姨母。这样吧,这几日你就把采萱送过去,乳娘和宫女也一并带过去。”

      提到自己之时,明宜讶然抬起头。

      瞥见陈妃移过视线略带愤恨的看了一眼自己,很快又低下了。

      估计自己已经得罪陈妃了,明宜在回去的路上想。

      不过她也没明白,刚刚在寝宫时皇后明明是推辞的,现在却又为什么忽然应承?正入神,手指被攥得晃了晃:“表姨。”

      明宜低下头。

      周边还是白雪连绵,寂静无声,连一个人也没有。采萱大大的眼睛显得十分乌黑莹亮,像是清澈见底的潭水。

      明宜低下身去:“怎么了?”

      采萱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个草环是我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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