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破寒初(清岚篇) ...
-
缓缓而行的马车，南暮寒惬意的斜倚在名贵的西域毡毯上，身旁所设，尽是常人不得见的奇珍异果，江畔居千金难求的糕点也不过只能卑微的站住一席空位，等待它那雍容华贵的主人一眼垂青。
自两人登上马车之后，清岚和南暮寒竟似极为默契般的选择了沉默，只是，一个是沉思着方才的君试问态度转变的原因，另一个，则似完全忽视清岚的存在一般，茗茶点心，极尽是悠然贵雅之态。
终于，清岚缓缓抬头，那一眼，看向南暮寒，却又似透过他看向帘外茫茫无边的荒野，“刚才，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南暮寒手未停，眼未抬，只是唇角略带讥诮的一勾，“岚儿这话又从何说起呢。”
“何必装糊涂呢，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从你踏入商郢那一日开始，你就带着目的去了江畔居，然后在带着目的进了皇宫，遇见我，带我出来，无非是为你的目的添上更加有利的一笔。”清岚有些苍白的一笑，淡淡道：“刚才是我一时大意，差点让君试问认出。”
南暮寒俊脸微侧，双臂懒懒的枕于颈下，轻轻一个转身，调整了一个最为舒适的靠姿，方悠然回道：“那么岚儿以为，在下带你出来，和你之间的赌约也都是为了某种目的了？”
“难道不是麽，你牺牲一个影卫，隐藏你所有的目的，收一个白影，却可以乱睿国整个朝纲。”
“哈，如此一来，岚儿到把寒看得清清楚楚了。”南暮寒轻笑一声，俊眸缓缓看向清岚，却内藏了某种难以明喻的情感。
然而，只下一刻，清岚忽感腕下一紧，待她有所反应已是不及，只见她身子一个趔趄，人已向前倾倒，而腰间陡然又是一股大力带过，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再抬眼时，就碰上南暮寒那双幽魅而又深邃的黑瞳，那深潭之内，如同暗藏巨大的漩涡，进去了，便深陷其中。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我完全可以不去睿国，不进睿国皇宫，同样达到自己的目的呢？”南暮寒看着眼下那个若有些苍白的脸孔，只是手轻扬，清岚顿感一阵刺痛，竟是原先那层易容之皮被立时掀下。然而，不待刺痛之感略缓，清岚只觉得脸上忽然传来一阵清凉的触感。
缓缓抚上清岚那微微红肿的脸，南暮寒的声音略显低沉：“岚儿，有时候你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的。”
清岚有些呆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底的深邃尽退，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清岚不能明白，为何这个人可以有这么多令人难以捉摸的一面，优雅的，凌厉的，不羁的，而眼下又是如此认真的，那么多的他，哪一个是真？为什么越靠近他，自己就想要忍不住的看清他，想要探寻那个真正的他。。。。。。
怔忡间，清岚顿觉唇上一痛，那低沉中略带一丝轻笑的声音近在耳边，“岚儿，你分心了。”
清岚一惊，顿时清醒过来，本就微微泛红的脸颊更添一层红晕，但是转瞬间，只见寒芒一闪，南暮寒似是又早料到清岚会有此一举，寒芒贴着他的耳侧掠过，却始终未伤它分毫。
而清岚也已在这一瞬间退开一步距离，广袖之内，食指轻动已是蓄势待发。
反观南暮寒，竟是一副偷得腥的满足之态，优雅之姿不减，丝毫不为清岚浑身散发的怒气所动：“岚儿，咱们现在在赶路哦，你若是真的那么想与我切磋一番，咱们到了宸国之后再慢慢来也不迟啦，我这马车虽说是比较坚固一些，但是在岚儿你手下也是绝对撑不过几击的。”
清岚听到宸国，眉心不自觉的一蹙，心中有扇尘封已久门悄然开启，这时的她没有发现南暮寒原本清亮的俊眸再一次又变回那双幽魅的黑瞳。
“为什么去宸国？先是睿国，再又是宸国，你。。。。。。”后半句话，清岚没有说出口，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说，好像只要不说出口，就不会知道一样。
“呵，岚儿真是敏感呢，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在宸国麽，去睿国可是因为遇见岚儿你才临时决定的，现在岚儿你既已是我的影卫，那我自然是要回去喽。”似真似假的回答，巧妙的避开彼此心中都有的答案，既然她现在始终还不能接受，那他便不提了吧。
“何况不久前宸国太子甫定，为安各方之势，太子选妃已迫在眉睫，这样的热闹，在曜国自然也只有我这样的闲人才会凑凑了啊。”虽说南暮寒看似颇为不在意的提到，清岚听着却不由自主的一紧，下意识的，清岚知道，此事必定也不简单。
宸国国都，曜国的行馆
南暮寒依旧秉着他可以躺着绝不坐着，可以坐着决不站着的习惯，慵懒的靠在斜榻上。榻侧是一盘行至中局的棋，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执一子，却始终不曾落下，狭长的细眸微阖，是迟疑，是不确定，或是在弃与收之间徘徊，只是谁也无法猜度他的眼底究竟藏了什么样的心思，存了什么样的算计。
忽然，只听得“啪嗒”一声，白子回栊，南暮寒沉眸已开。
“公子！”干净利落的声音，灵敏矫捷的身影，原本孤傲的冷颜只有在这个男子面前才会尽数收起，独留恭敬以及一抹难以言语的情愫。
依旧是一身黑色劲装，半跪于南暮寒榻前。
“哦？回来了？说说这一路的情况吧。”折扇半开半合，榻上又是外人眼里那个慵懒华贵的逍遥王爷。
红月神情微松，心知公子已不再追究她当日擅做主张之过。
“自我们来到宸国之后，便听说了宸国皇宫的一场宫变，查出前太子猝死之因乃二皇子暗底谋划所至，老皇帝一怒而削其位，如此，三皇子景修然自然成为唯一的太子之选。只是。。。。。。”接着，红月便将近些日子暗探所呈之事一一转述，南暮寒闭目静听，指节轻扣，丝毫不见任何讶异之状。
“前些天，秋少爷已和景修然有所接触，只是属下在暗处时，却认出景修然身边跟随的女子，似乎就是当初寻柳阁之内一欲寻衅的女子。”红月言语微顿，目光飘向软榻上那个挥扇间便可改变一切的男子，于她而言，他宛若神诋，是她可以奉献所有的对象，事实上，影卫之中所有的人都是如此。而如今，影卫中多了一个特殊的人，一个本与他们丝毫没有任何瓜葛的人，却被他们的主人用尽方法的牵扯进来的人，而那个人，或许还会影响到他们的计划。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南暮寒折扇一挥，只见他人未动，眸未开，只有那优雅如旧的声音却黯带了一种不容质疑的坚定。
“红月，做好自己的本分，切莫让我再有第二次令你回去的机会。”
红月一怔，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在坠落，眼底闪过一抹极为复杂的神色，“可是公子，属下以为‘影’既被尊为‘影残墨月’之首，必须经过曜日骑的考验才能上任，她。。。。。。”
然而，不待红月说完，南暮寒已缓缓开口：“寻柳阁一遇，红月你与岚儿过招，你自认能从她底下走过几招？”
红月握剑的手陡然一紧，一种极度的不甘和羞愤漫天席卷而来。
“好了，关于白影之事，我自有打算，你下去吧。”
红月缓缓抬首，窗格缝隙中泻下的阳光暖暖的映在那个她陪伴了十余载的男子身上，十余载，她自认清楚的明白她所追随的人究竟想要什么，也更清楚的明白他的多情是为无情，所以，她可以习惯他的背影，习惯他的漠视，因为她始终知道，他不会留一个和他有感情牵涉的女人在身边。
可如今呢，他不但留下了，甚至为了留下她而冒险去了睿国，自那个女子出现之后，他的目光里便只有她！心底，某个幽藏了数十年的珍贵物品轻轻坠落，直至破碎为尘。
终究，她只能对着那个背影，轻轻的颔首，然后，黯然的离开。。。。。
南暮寒的房内，是久久的沉默，光影的投照渐渐的转移，只是房内似乎依旧透着一股清冷之意。
“岚儿就不想说些什么麽？”似是小憩了片刻，南暮寒终于睁开双眼，那双魅中带惑的墨瞳懒懒的扫向窗边，那里不知何时竟立着一身素白绸衣的清岚，除去那张略为苍白的面皮，斜晖之下，她宛若遗世之花，自成一抹风景。
“说什么？是你的宸国之行，还是我的白影之名？”始终清冷的声音，如同带着薄荷阵阵的清凉，抚平心中的一切躁动与不安。“纵使我问了，你就会说麽？”
薄唇轻佻，南暮寒推扇慢摇：“但是你若不问，就永远不知道我会不会说呀。”
清岚缓缓侧身，对上南暮寒那双暗藏幽深的双眸，为什么她始终无法看清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救她，为什么留她，为什么故意让她听到所有的秘密之后却又什么都不开口？为什么她明知眼前这个人的动机之深却依然怀着一种莫名的期望？为什么对他，她会不知所措。。。。。。
只闻得几声轻笑，南暮寒缓缓转身，而清岚则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忽然间，一种难以言语的窒息感充斥着全身，清岚怔怔的看着那个莫测的男子一步步靠近，而后便近在眼前，那种无形的压力竟让她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岚儿，当我决定让你成为白影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打算隐瞒什么，我不怕把自己的一切摆在你的面前，可你呢？还是带着面纱。”
几乎是条件性的，清岚探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然而，还未触到，便被另一只大手包住。
“不是指这里的，而是，这里的。”南暮寒修长的手指稳稳的覆住手中的柔荑，然后缓缓的推至自己的心口
清岚有些呆怔的看着两只重叠的手，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直到碰触到那温暖而跳动有力的胸膛，清岚才恍然意识到，手一抖，已是瞬间抽离。
才想说什么，忽闻院内传来几声熟悉的轻斥。
“卿儿！”看到卿儿和红月又一次缠斗到一起，清岚颇为无奈的出声喝止。
“都住手。”南暮寒闲步至清岚身后走出，只轻轻扫了眼院中依然怒目相对的两人，便又重新将目光停在清岚身上。
被南暮寒的目光紧紧锁着，清岚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是误会，卿儿是我师妹。”
红月已在南暮寒的示意下收剑回身，只是那满身的戒备和敌意，却始终不曾放下。
“既然你们师姐妹重逢，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南暮寒勾唇轻笑，朝着清岚投下颇有深意的一眼： “不过你们师姐妹倒是有趣，一个清冷至极，一个泼辣至极。”
清岚眸光一动，虽已从红月对南暮寒的回报中得知卿儿被封为郡主的消息，但是他方才那一眼。。。。。。
“师姐。”沈卿大喇喇地跟着清岚进屋子，一屁股坐在舒服的藤椅上，一双勾人的眸子笑得弯弯，惹得清岚脊背直发凉：“师姐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嘿嘿，老老实实交代吧！你这些天去干了什么？怎么会和那个人……呃”
只是，不等沈卿说完，清岚手起糕点落，瞬间便填满那一张一直叨叨不停的嘴巴。
雪狸噗哧噗哧的歪在清岚脚边，发出唧唧歪歪的声音，仿佛在嘲笑她。
“吵什么吵！？”沈卿不满的瞪着雪狸，举手间就想抓住它泄气：“下次把你烤来吃了！”
无奈清岚手一勾，雪狸已蹿至怀中。
“哼！在师姐心中，我居然连一只臭狐狸都赶不上！”沈卿哀怨地长叹一声，做了个抹泪状，一脸的不甘愿。
“看样子你在这里过的很好，卿卿郡主。”清岚淡淡一笑，却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眼。
“师姐在嘲笑人呢！”沈卿耸耸肩，笑眯眯地在屋子里来来回回晃悠，眼睛四处瞄了个遍后方贼贼的笑道：“别说我了，姐姐如今可了不得啊！有曜国的王爷相伴，男才女貌……啊不对，是女才男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哦！”
清岚脸色微变，声音略沉道：“谁告诉你的？”
沈卿扬起嘴角，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哈，师姐不用不好意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
清岚看着卿儿死咬着自己和南暮寒的关系不放，心中颇为无奈，再加之自己又对此思绪混乱，怕是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像卿儿解释清楚，便岔开话题道： “你先说说你的事情吧，你怎么又成了宸国的郡主？卿儿，你到底在做什么？”
沈卿轻轻一勾唇角，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师姐在说什么呢？卿卿不是本来就是郡主吗？如今不只是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清岚一愣，那样的笑容。。。。。。她太清楚不过了，每当卿儿心中计较这某些事情而又不想被别人知道的时候，她的脸上就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清岚一贯淡然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忧心，宸国，如果记得没错，卿儿，就是宸国的人。
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卿儿终究是忘不了也放不下麽。。。。。。
清岚嘴角动了动，话却终究又咽了回去，罢了，有些事，还是需要她自己去解决的，卿儿虽行事鲁莽，却处事机敏，到也不至于会闹出多大的事情。
终究还是随缘吧。。。。。。
“师姐，人家想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清岚微微一个寒颤，每次这样发嗲的声音加上谄媚的笑容，清岚就知道麻烦又要来了。
“什么事，先说。”清岚极力保持镇定，却知道，即便是麻烦，怕也是躲不过了。
“其实，就是想要师姐帮我入宫选妃！”沈卿眸光顿时大亮，这时的她，眼底所显露的，除却算计之外，更有种莫名的欣喜。
“什么！入宫？选妃？！”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破寒初(清岚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