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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苓生日是二十号,许佳央十九号去了外婆家。
外婆家在淮城,是江城的临城,都属于江南一带。
许佳央进门的时候,外公正在阳台的躺椅上打盹儿,身上还盖着张法国日报。
虽然是冬天,江南一带依旧温和,午后的阳光也少有温度。
母亲叶彤出身并不显赫,却是实打实的书香门第。
许佳央的外公外婆都是法语教授,年轻的时候在巴黎留过学。
俩个人退休后常用法语交流,老年生活倒也安乐。
可是母亲走后不久,外婆受不了打击也撒手人寰。
如今就留下外公一个人。
外婆走后,外公从来没在许佳央面前哭过,但许佳央知道他心里一直都很难过。
因为外婆生前,她听到外公在外婆的病房里一大把年纪哭的像个孩子:“老婆子,你要再走了就只剩我和佳佳了呦。我不会做饭也不会洗碗,不会梳麻花辫儿,以后我们佳佳可就成了没人管的小孩儿了呀。”
可是后来外公为了照顾她,这些统统都学会了。
除了麻花辫儿编的还是乱糟糟的,不过没关系,现在她自己也学会了。
外婆走后,一直是她和外公两个人一起成长。
许佳央从纷乱的往事回过神来,外公听见脚步声也醒了过来。
许佳央开心的用法语给他打招呼:“salut,grand-pere”
外公笑眯眯地扶正老花镜:“salut,ma petite”
许佳央脱掉大衣,往沙发上一趟,向外公抱怨:“北方那边好冷呦,冻得我差点感冒哩。”
外公扯过她的大衣,摸了摸布料:“冷你就多穿一点嘛,你看看你这个衣服薄的呀。”
许佳央无奈:“我还要...”
外公打断她:“你还要拍杂志的嘛,我晓得啊。你不拍的时候就多穿点咯,小姑娘家年纪轻轻的不懂,老了要落下病根的。”
许佳央只好安抚他:“知道啦知道啦,下次保证多穿一点。”
反正就多一点。
外公进厨房煲汤。
“这次在家待多久呀,佳佳?”
“我明天就得走。”
“这么着急又要去哪家拍杂志?”
许佳央随口胡诌:“渊城。”
外公不说话了。
许佳央看他一个人在偌大的厨房里,忙来忙去,背影孤独。
她安慰他:“外公,拍完这次,以后我就常常在家住啦,每天都在家陪您。”
外公摆摆手:“每天陪我这个小老头儿多无聊,还是要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许致远的电话打进来。
许佳央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没等那边出声,她开口:“放心好了,许董事长,我明天一定准时到。”
“不管怎么说,现在她是你的长辈,你明天还是要好好表现,不要让人传出什么不好的话。”
呵,这就是她亲爹说的话。
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不要丢了他许致远的脸,丝毫不管她这个亲生女儿的感受。
许佳央压低声音:“放心,毕竟我妈的股份还在你手里。”
许致远平稳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你明白就好。”
一场谈话结束。
看似在博弈的两个人,实则力量差距悬殊。
许佳央明白,只要她一天不强大,她就要永远承受许致远的压迫。
许佳央深吸一口气,打开门,愣住。
“外公...”
外公一脸严肃地问她:“佳佳,你说实话,你明天到底要去哪?”
许佳央垂下眼帘:“回江城,那个女人过生日。”
外公立马清楚了怎么回事。
“你又何必自己找不痛快呢,你是不是还想着股份的事?”
许佳央眼睛湿润:“那本来就是我妈的,他不该抓着不放。”
外公叹口气:“你还不明白吗,佳佳呀。他不把股份还给你,不就是为了牵制住你吗?这次他让你赴宴,你得去。下次让你联姻,你结吗?”
“外公,不会有下次了。”
她迟早翻盘。
许佳央摇摇外公的手,撒娇道:“外公,我保证就这一次嘛,您别生气。”
外公点点她的鼻子,恨铁不成钢:“许佳央,你跟你妈一样倔。”
一个爱的倔,一个做事倔。
第二天许佳央下午才飞回江城。
宴会晚上开始,她提前回自己房间收拾一下。
大厅里一家三口正在有说有笑的用着下午茶,看到她的身影,笑声戛然而止。
她明明是被迫来的,却好像是不速之客。
许佳央计算着步数,3 2 1。
一般她从进门走到楼梯口都会有一处姐妹情深的大戏。
下一秒,许琳琅的声音响起。
“姐姐,你要回你自己的房间吗?不好意思,我前些日子太想你了,想着去你的房间帮你打理打理东西。结果不故意把你的日记本给弄坏了,你不会怪我吧?”
许佳央一顿,攥紧拳头,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她听见自己反击声音微微颤抖:“偷偷摸摸看别人东西,从小到大都这样,你也不嫌恶心?”
许致远脸一沉:“许佳央,你好好说话。”
她转过身,一一扫过眼前三个人,视线定格在许琳琅身上:“不想一会儿闹得太难看的话,现在就不要惹我。”
她上楼甩上门。
许佳央拿起日记本,小心翼翼地拍拍上面的灰尘。
叶彤死的那一年,包括她遇见程星轲的那一天,所有的丧母之痛与少女心事都收录其中。
她不怕许琳琅知道这些事,她许佳央爱人从来都光明正大。
只不过 ,从十三岁开始,许琳琅一直觊觎她的东西,这个毛病,她会帮她改回来。
她把头发绾在脑后,换上一件黑色长裙。
细细的给自己上妆。
镜中的少女眉如远山,明眸皓齿。
很有少女感的长相,却因为眼神清冷,显得与这张脸有些格格不入。
她画了眼线,圆溜溜的眼睛变得有攻击性才肯罢休。
幼稚的像小孩。
楼下已经有了动静,是许致远接待客人惯有的寒暄声。
以及大人物来时的谄媚嘴脸。
许佳央嘲讽一笑,除了这张让她满意的脸有一部分许致远的功劳,其他的他还真是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
她不紧不慢地走出房间,在二楼俯视着大厅的一切。
大厅里的年轻男士都有意无意地往楼上瞟,包括刚刚主动与许琳琅搭讪的男子。
许佳央接收到许琳琅怨恨的目光,回以一个得体的微笑。
她不是喜欢所有人都围着她一个人转吗,今天就让她尝尝挫败的滋味。
她走下楼,拒绝男人们的搭讪。
人还没有到齐,无需着急,她先去后花园透透气。
冬天这个百花凋谢的季节,花园里的玫瑰开的火红。
有钱真好。
可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希望她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
一日三餐,生活温馨平淡。
她吹着冷风,试图让自己麻木的心清醒。
远处亭子里传来说话声,许佳央往回走的脚步顿住。
声音低沉好听,极具辨识度。
然后是许琳琅娇俏的声音:“阿星,如果当时不是你救我,我的脸肯定要挂彩啦。没想到你那么小就已经很勇敢了,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今天阴天,八九点钟不见太阳,冷风呼呼的吹。
下一秒,她听见少年的声音响起:“你不必太记挂在心上,我也很开心当年救的小女孩能长成漂亮的姑娘。”
许佳央心如死灰。
有那么一刻,她想冲到程星轲面前问问他,你是怎么记忆错乱成这样,为什么要胡乱认人。
她擦掉眼泪,还有点委屈,许琳琅才没有她漂亮。
可是下一秒,她又冷静下来,她好声好气才成为程星轲助理,离他近一点。
她不能这时候暴露身份,半途而废。
她骂了一句脏话,自嘲。
许佳央,你可真没出息。他连人都认错了,你还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朝他走。
程星轲和许琳琅并肩走出后花园。
虽然这个女孩执意说自己救了她,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出于教养,他没有出声质疑,况且也没有争执的必要,不过是年少时的一桩小事。
许佳央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冷静下来。
按理说许致远邀请的都是江城名流,基本不会邀请艺人。
连姜乐颜的收到的邀请函都是看在江彦的面子上。
众所周知,明星姜乐颜是江大总裁捧在心尖儿上的人。
人人都想从姜乐颜这边入手,来讨得那位冷面总裁的欢心。
可是如果程先生有背景的话,也不会在两年前不温不火。
她对程先生关心有加,她知道一路走过来,他并不容易。
百思不得其解。
“佳佳。”
姜乐颜一身红裙妩媚,端着酒杯朝她走过来。
“我们两个今天很配,一黑一红。”
黑的神秘,红的张扬。
姜乐颜盯着她的眼睛瞧:“佳佳,你的眼睛怪怪的,你的眼线画得太凌厉了。”
许佳央呲呲牙,露出两颗小虎牙。
像是一只美丽的小恶魔亮出了她的獠牙。
“因为这样看起来会凶一点。”
姜乐颜翻个白眼,幼稚。
“你猜我刚刚在大厅看到了什么?”
许佳央掐下一朵玫瑰:“怎么?有女人勾搭江大总裁?”
姜乐颜推她一把:“是你那个便宜妹妹主动勾引,哦,不,是搭讪梁家老二。”
“梁卓?她看人倒还有眼光。”许佳央若有所思。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她就见过许琳琅给梁卓递情书,各种献殷勤。
可惜梁卓不为所动。
“这都两三年了,还没有追到手,实在是差劲。我这个做姐姐的有必要教教她。”
她又有点纠结:“要不你上?我已经有阿星了。”
姜乐颜不可置信地看她:“我?江彦会宰了我的好吗?而且你和程星轲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就顾虑上了?”
许佳央下定决心:“那就我来。”
傍晚,许家别墅灯火通明。
突然,明亮的灯光突然熄灭。
灯光变成明暗交替的昏黄灯光,给气氛染上一丝暧昧。
少女戴着好看的面具,声音响起:“请大家尽情享受接下来的假面舞会。”
许琳琅紧紧抓着梁卓的手,声音发嗲:“梁卓,刚刚灯突然一暗,我有点害怕。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靠你这么近的。”
话这么说,她却不放手。
梁卓心里厌烦,正欲甩开缠人的手。
少女轻盈的身姿突然撞上来,刚好把许琳琅推开。
“诶呀,不好意思呀。”
少女黑色裙摆随着她的身姿摆动,面具底下一张狡黠的眼睛。
话里没有半分歉意。
她连个眼神都不分给许琳琅,盯着梁卓伸出一只纤细的手:“先生,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梁卓静静地看着她,然后伸手。
许琳琅手抓裙摆,一脸愤怒。
许佳央!
两个人翩翩起舞。
许佳央一只手搭在眼前人的肩上,男人搂着他纤细的腰肢。
她笑笑:“先生,您跳舞跳得真好。”
梁卓盯着她:“自是比不过您这种专业的舞者,您说呢,许大小姐?”
许佳央一愣,惊讶的看他:“你知道我是谁?”
她随即又反应过来。
梁家后代个个皆非池中之物。
梁卓声音低沉,眼眸深邃:“只是没想到许小姐出手这么晚?”
他足足等了两年。
少女有些遗憾道:“还以为梁先生是为我的美貌着迷,原来早是局外人。”
“所以我没必要陪许小姐演戏。”
少女着急了,声音细细的:“梁先生,求求你。你现在丢下我,我会很丢脸的。”
而且许琳琅还在怨恨地盯着她。
“也不是不可以,但梁某做事向来不留后顾之忧,许小姐想做戏就得做全套。”
许佳央心底暗骂,和资本家打交道就是伤脑筋,说话弯弯绕绕,一点亏都不肯吃。
她冲梁卓优雅一笑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