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魂录》不辞归

16、灵剑长惜

　　“不铸！”巫笙见了赵长奚，反悔了。
　　十一急了：“前辈，你不能言而无信啊！”
　　巫笙瞪着赵长奚的眼睛能冒出火来：“他是个人族！人族修仙者！我给他铸剑，好让他回头斩了我的脖子？”又指着十一骂道：“你是不是摔坏了脑子，看上一个人族？”
　　灵猴一族虽不是大族，但原本也不至于凋敝到族人屈指可数的地步。
　　就是不知何时起，人族修仙者传言，灵猴的脑髓大补，有助于修为进益。此后，他们灵猴一族一直遭受人族修仙者残杀迫害。
　　而他的族人，生来善智谋不善武力，几百年间，被人族杀害大半族人，险些灭族。
　　如今族长带着仅存的几个族人，寻求凤王的庇护，才得以保存血脉。
　　而他自个，因铸剑闻名，也不乏人族骚扰，甚至有那想强行契约他，将他收为己用的无耻之徒！
　　让他给一个人族修仙者铸剑！绝无可能！
　　巫笙转头躲进自己的锻造房，闭门不见。
　　十一不知其中缘由，只当巫笙突然变卦，又急又气。
　　赵长奚却清楚其中的是非，灵猴脑髓大补的传闻他亦有耳闻。甚至亲眼见过同门分食一只尚未化形的灵猴脑髓，当日他将那二人抓了，逼得师父将那二人逐出宗门。
　　赵长奚至今，还能忆起那只小灵猴惨死的模样。
　　他拍拍十一的肩，劝道：“不急，我去求求前辈。”
　　“可是——”
　　赵长奚双手握住十一的肩：“我知道，你为了做了这么多，这最后一步，我拼命也要迈过去。”他原来不知道，十一竟然为他计划得如此周详，更为他吃了这么多苦。
　　他摸摸她的发，安慰道：“放心吧，我会说服前辈的。”
　　赵长奚在巫笙的铸造房外跪着：“前辈，我知人族亏欠灵族良多，背弃了一千年前的和平契约，残害灵族弱小。背信弃义，贪得无厌，绝非君子之道。但人族同样也有坚守当年之约，与灵族和平共处的修者。”
　　修仙者，有以身证道的信徒，亦有仅仅追求力量的武者。是以，有恪守己身之人，也不缺恃强凌弱，杀人夺宝之徒。但往往，以身证道之人不会困于心魔，方能走得更远。
　　赵长奚：“世人迷途，急需当头棒喝，使其醒悟，在下赵长奚，愿为先驱！
　　咣当一声，巫笙将重器砸向房门，吼道：“屁话连篇！说得比唱得好听，有本事等你真的做到了，才有脸跪在我面前。”
　　十一不禁眼眶酸涩，她一直清楚，自己倾心的是怎样一个人。他正直而有抱负，只是在没有具备足够的能力、掌握足够的权力之前，就锋芒过盛，教人拉下神坛。但即便跌落泥淖，也不能染浊他向往正义与证道之心。
　　十一传音与巫笙道：“前辈，他若是巧言令色、表里不一之人，我怎会为他求剑？”
　　巫笙冷哼：“那是你为情所困，当局者迷！”
　　十一继续传音道：“前辈，他曾在一群修仙者手中救下我，也曾救过许许多多灵族。他与那些贪得无厌的人族不一样，甚至因此被人族所害，如今好不容易重新振作，前辈何不信他一回，帮帮他？”
　　这回巫笙沉默。
　　十一接着传音道：“若木神君的本命神器青霜剑，遗落剑阳宗，却选择了赵长奚作为扶持的可造之材。十一相信，青霜剑不会看走眼。”
　　巫笙依旧是沉默。
　　十一言尽于此，亦无话可说。
　　门内没有回应，赵长奚跪得笔挺，丝毫不懈怠。
　　如此跪了一日一夜，巫笙才打开房门，问他：“你当真为愿意为了灵族，与你们人族同族作对？”
　　赵长奚声音干涩：“在下并非为了灵族，为的是为人之根本，天下之正道。”
　　“呵！”巫笙冷笑，“黄口小儿，谈什么正道？”
　　赵长奚答：“若天下万灵皆正其身，尽其事，所向之大道，即为正道！”
　　巫笙不笑了，问：“即便与千万人为敌？”
　　赵长奚：“虽千万人，吾往矣！”
　　巫笙笑着摇头：“也罢，看在小侄女的面子上，我给你铸一把剑。”
　　巫笙何尝不懂，自己只是迁怒于他。
　　这世道本就强者为尊，灵族处于劣势，不过是因为灵族不够强盛而已。
　　他们的先祖神兽，在十万多年前，一直接受着人族的供奉和膜拜，就是因为拥有绝对强大的力量。
　　但难道因为如今灵族不够强盛，他就该默认人族的恃强凌弱？默认族人遭受的迫害？
　　不！绝不！灵族终有一日，能让人族尝到教训！
　　当日，巫笙就着手给赵长奚铸剑，唤十一和赵长奚给他打下手。
　　开炉那日，巫笙小心翼翼地从灵盒里出去了一颗火种。
　　“这是——凤凰火种？！”十一惊叹，“你从哪里来的？”
　　巫笙得意洋洋道：“我向凤王借的。”
　　“凤王？他为何借你凤凰火种？”
　　巫笙眯眼：“一千八百多年前吧，若木神君收九公主为徒的时候，托我铸造了一把匕首赠与九昔。那把匕首的原材料可是若木神君身上的青龙龙鳞啊！炼不好就该毁了，所以我就去找羽族借凤凰火种，凤川还真宠妹妹，二话不说借给我了。”
　　十一眯眼：“然后你就借了一千八百年不还？”
　　巫笙翻白眼：“嘶！凤王又不缺这点小火苗！他都不计较，你计较个什么劲！”
　　然后又絮叨：“你们都不知道，其实那把龙鳞匕首才是我最得意之作啊！可惜……”
　　十一不禁摇头，转眼赵长奚温柔地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发。
　　随后巫笙又问：“你们说要不要在剑柄上刻上这把剑的名字啊？取什么名字好呢？”
　　十一和赵长奚对视一眼，他们倒没想过这个问题。
　　巫笙道：“这把剑要是铸地好，恰好是我心目中真正的‘天光’剑，你们说叫‘天光’好不好？”
　　十一翻白眼：“‘天光’之前不是被你毁了吗？”
　　巫笙憨笑：“也是，这个兆头不好。”
　　十一：“不如就叫长奚吧，好记。”
　　巫笙点点头，“也行。”
　　赵长奚若有所思，道：“叫‘长惜’吧。”
　　巫笙和十一疑惑，有什么区别？
　　赵长奚看向十一，缓缓道：“长相思，长相惜，长惜！”
　　巫笙顿时跳了起来，将二人推了出去：“滚滚滚！别污染我的铸造房。”
　　被赶出房门的十一和赵长奚相顾无言，实则他们都明白，“长相思，长相惜”六字，恰如其分地概括了他们的结局。
　　开炉后锻造七七四十九日，长惜剑终于问世。是时，五彩天光浮现天际，终日未散。要不是巫笙的住所有阵法拦着，指不定会吸引不少人。
　　赵长奚和十一与巫笙作别，巫笙拍拍赵长奚的肩：“前路艰难，珍重！”
　　与巫笙分别之后，十一和赵长奚没有立即回到青丘。
　　他们一路走得很慢，甚至中途停下来游山玩水，探访灵山秘境，增益修为。
　　直至一年后，赵长奚在长惜剑的加持下，突破了化神。
　　化神期的雷劫，足以引起人族修仙者的关注。毕竟人族刚开始修仙两千余年，突破化神修为的人，并不算多。赵长奚的师父楚恒，也正好卡在这一关，没有进益。
　　十一带着刚渡过雷劫的赵长奚离开鹿城，匆匆回了青丘。
　　翌日，赵长奚醒来，十一已经给他收拾好了包袱。
　　赵长奚看着桌上的包裹，欲言又止。
　　十一站在赵长奚面前，觉得眼睛酸涩，喉咙干痒。
　　半晌，赵长奚听到十一唤她名字：“赵长奚。”
　　赵长奚转过头看她，十一踮起脚，轻轻环住赵长奚的脖子，赵长奚伸手托住她的腰身，将她抱在怀中。
　　“前路艰难，望君珍重。山高水长，恕不相送。”
　　赵长奚听闻，闭上眼，蹭了蹭十一的脸颊，侧头吻了一下，答：“好。”
　　两人同时松了手，赵长奚将包袱收进储物戒指内，带着长惜剑，离开了青丘。
　　十一留在房中，泪如雨下。
　　赵长奚要走得路，十一不能陪他走下去。
　　她是狐族后嗣，是修炼出六条尾巴的族中高手，是被族长寄予厚望的继任者，整个狐族是她的责任，她不能为了一己私情，将狐族置于危险之地。
　　即便人族与灵族将有一战，也不能由她为赵长奚复仇而起。

作者有话说

　　长相思，长相惜
长惜只是灵剑不是神剑，没有雷劫，只有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