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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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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皇太子,她得守灵,一波波来吊灵的人她都要还礼,他们都要哭丧,哭起来可有讲究了,赵茵可算大开眼界。哭灵有专人指挥,分批整队号哭,一批接一批,一哭皆哭,一止都止,跟多重唱似的,动作还特别一致,像排练好了似的。
你得一边酝酿情绪,一边观察是不是轮到自己这一拨了,然后,得在属于自己哭的时间里瞬间爆发,哭声大很容易,眼泪得飚出来啊,这可是很考验演技的。
赵茵想,有多少人是真悲伤啊,难道作为先皇儿子的她应该是最悲伤的吗?肯定不啊,先皇死了她才能即位,她高兴还来不及,那些来哭丧的人各有各的小九九,但是你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们哭得让你看上去他们就是真悲痛得无以复加。
赵茵只能说佩服,刚开始见到这场面差点笑场,得亏苏喆在一边使劲拧她的肉,她歪脸咧嘴,在别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时一秒变脸跟着一起号哭。
李安德关切地提醒她:“殿下身体不适,往后还有好多日,还请克制节哀。”
好险。方才三位辅政大臣中的首辅大人扫视过来的眼神超级凌厉,赵茵触之心下颤抖不已。
她与苏喆交换了一下眼神。
苏喆之前提醒过她,这个首辅徐之行大人倨傲,在他面前一定不能出乱子。他没有张齐好相处,而且他看上去……也不如张齐对她恭敬。
守灵几天,赵茵不能随便离开,吃喝也不能随意,还得时刻表现出一副戚容,随时说哭就哭,她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后面接下来的行程才让她崩溃。
先皇出殡她是绝对主角,出殡之前所有仪式都是她在领头做,换衣服,叩拜,换衣服,叩拜,换衣服,叩拜……鬼知道都在进行些什么仪式,她只觉得磕头磕得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出殡得把先皇的遗体棺材从皇宫抬到皇陵,路程不短,途中还得接受百姓的祭奠,又是守灵加哭丧,一路走得奇慢,赵茵终于撑不住,倒了。
悠悠醒来,看见临时的休息室里,李安德和苏喆守着她。
“李公公——”她虚弱地喊,李安德连忙上前听话,“殿下?”
李安德瘦了一大圈,这些天他一直守在赵茵身边,引着赵茵做各种合乎礼仪的事,他的工作量超级大,但他只是瘦了,人看着格外有精神。
苏喆说,她当上皇帝,李安德就是宫内地位最高的大太监,他将爬到职业的最巅峰,所以他越干越有精神。
“我想吃点东西,好饿——”
“好的,好的,老奴这就去给殿下端过来。”
李安德出去后,只剩赵茵和苏喆在房里,赵茵对着苏喆撇撇嘴,小模样十分委屈。
苏喆上前询问:“怎么了?”
“苏喆,我感觉我还没当上皇帝就会累死了。”
苏喆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直跟在赵茵身边熬到今日,每天睡不到2个小时,人走路都是虚浮的。叹一口气,他把赵茵拥在怀里。
“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你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赵茵嘤嘤嘤哭出声,这些天,只有这次哭得最真心。
“实在撑不下去……”苏喆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支了个招:“装病吧。”
皇太子是治丧的核心人物,虽然不用他操办,但是他得在场,不能缺席就装病,反正就是抬,他们也会让人抬着她走完全程。
装病是个好主意。
赵茵装起病来怕自己不像,但是想想那些来哭丧的搞得跟多重唱收放自如的人们,她就有了斗戏的勇气。
会演戏确实是很有好处的,赵茵带着病送先皇出殡,在去皇陵的一路上被传为佳话,即将即位的新皇帝大孝表率感染了朝野内外的很多人,使得四海之内民风家风更为淳厚。
这是以折子的形式递上来的赞文,九死一生的赵茵从皇陵回来亲眼看到了。
第一次倾情出演,就获得了“全国观众最喜爱的继任皇帝奖”,也不枉她辛辛苦苦治丧大半个月。
拼体力和演技的一段征程过后,现在轮到她当皇帝了吧?在文华殿恢复上课的时候,她的老师张齐单独给他讲了一番“劝进”的流程。
张齐:“对先皇的哀恸一定要表现得无法节制,全臣劝进一定要推辞。”
什么?还要演戏?
赵茵给了一个“再演我都成戏精了”的眼神给苏喆。
张齐:“推一次,全臣一定会再次劝进,殿下切记一定要再推,第三次才能勉强同意,一定要表示是以社稷为重才接受即位。”
这么虚伪,就不能诚实一点么……
丧礼后第一次上课,皇太后李氏也来文华殿了。
张齐给李氏见礼,李氏问过小皇上的功课,说了一些希望老师严格教导的话,然后又对赵茵说,张齐大学士是老师现在又是辅政大臣,可以完全信任他。
提到张齐辅政大臣的身份,张齐表示会全力辅佐新皇,随即说了给新皇多增加几个老师的打算,李太后和张齐借一步说话,留下赵茵和苏喆在房内继续学习。
赵茵问苏喆:“李太后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吗?”
“你说呢?”苏喆目光还留在书上,翻了一页,“一次丧礼,你见过全朝四品以上文武,心里大概都有数,你也应该学着自己分析一些事了。”
“好累的啊!”赵茵抱怨,“我干嘛要知道全朝文武谁怎么样谁又怎么样,我只要能做皇帝就行了啊。到底什么时候让我登基啊!登个基还要全臣再三劝进,我再三推却,假不假啊,我怎么感觉我好像走上了一条戏精的道路?”
苏喆抬了抬眼:“皇帝我不认为你能做得好,戏精嘛……你很有潜质。”
“是吧?”赵茵双眼发光,“我当时真应该跟阎王要求做个娱乐圈常青树大红人的,我当时脑子哪根筋抽风要做皇帝,大清早完了啊,我还在这背什么经史子集!”
赵茵说到懊恼气愤处,使劲拍打桌上的书。
“果然学渣到哪里都是学渣。”苏喆面上带笑,眼睛依旧盯着手上的书,“我觉得国学史学挺有意思的,多学点东西总没错。”
赵茵扭头瞪他。
苏喆专注地看手上的课本,嘴角微微含笑,身子纹丝不动,只有眼珠随书的内容缓缓移动,窗外的清风吹进来,他身后的纱帘轻轻飞起一角,不过才十岁的孩子,竟然让她移不开目光。
赵茵瞪视的目光不知不觉变得柔和。
从他稚嫩的眉眼神色之间,依稀能看到上辈子苏喆的影子。恋爱的时候她就爱看他专注的样子,专注地听课记笔记,专注地写报告,专注地组织活动,专注地打游戏,每一个专注的时刻她都爱看。
赵茵盯着苏喆的目光渐渐地添了些温暖与慈爱,如果上辈子她和苏喆能走下去生个孩子,应该是眼前的小孩这模样吧?
啊呸!她猛然惊醒收回泛滥的姨母心——
谁TM愿意生个儿子不带把儿!
“赵茵,你毛笔字怎么写的?”
不知何时,苏喆已经铺开一张宣纸,他用毛笔蘸墨,对出神的赵茵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来做个示范。
赵茵穿之前也不会写毛笔字,但是她现在写的很好,经常受到老师的称赞。
谁叫原先的三皇子根基打得好呢,他从学写字起就是名师指导,日夜都在苦练,一手好字也是要下很多功夫的。
赵茵自动接收了他的技能,她看到自己笔下能写出那样形色兼备飘逸俊美的毛笔字,偶尔也忍不住来来去去欣赏好几回。
苏喆穿的这个小太监之前不识字,也没拿过笔,没法给他金手指,原先是怎么样现在就是怎么样,苏喆于书法,就是一个纯正的初学者。
苏喆把蘸饱墨的毛笔递出来,赵茵调皮地负起手,“你先写两个字我看看,看看你根基怎么样。”
“我哪有什么根基……”苏喆挠下头,自嘲地笑了一下,“你给我支钢笔我倒是可以给你秀秀根基。”
苏喆的钢笔字写的很好,特别是花式英文字,写的跟印刷体似的,看他做的笔记是种享受。
赵茵想起那些自习的日子,空荡荡的教室就他们两个人,她被苏喆环抱在怀,手握着手,他教她写花式体。
想着从前的恋爱,赵茵不知不觉就唇角带上了笑。
苏喆凝神想了想,大笔一挥,唰唰写了两个字:如茵。
赵茵的网名叫绿草如茵。因她经常种草,这也想买那也想买,拔草的速度远远不及草疯长的速度,她自嘲心中已是绿草如茵,茵字刚好又扣了她的名字,用这个词做网名很妙。
苏喆笑话她,说她是快垫褥子,因为绿草如茵的茵字就是这个意思。
“我正好缺块垫褥子。”曾经,他就是这样向她表白的。
苏喆的毛笔字写的像鸡爪一样难看,赵茵看着那鸡爪样的两个字,心里像被鸡爪抓过一样难受,她迎着苏喆讨好卖乖的眼神,抬腿就用膝盖顶他的小腹。
“好你个苏喆,你是存心给我找不痛快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