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温[悬疑.]》黑色大楼

10、10

　　就在这时雅马哈突然停了下来，卲卫拿起胸前的墨镜戴上后微微低头，对已经拉开了距离的单鱼说：“你坐后面去吧。”

　　“嗯，好。”本来别扭的单鱼如获大赦，轻缓地下了车坐到了后面。

　　车子重新启动，眨眼间消失在土路尽头。

　　回去时正好中午时分，卲卫带着单鱼先去医院检查了一下，确定没问题后才领着人吃了顿饭，最后送回了家。

　　回到职工宿舍后他脱掉身上的短袖，扔进洗衣盆时注意到袖摆和前襟处都有些蹭脏了，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爬墓道留下的，若没有判断错误，这应该是漆器腐蚀后留下的漆皮，颜色似铁锈。

　　大概是单鱼坐在棺椁里时蹭脏的，他又抱过他。

　　他没太在意，椅在床头看了点资料，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手机正在响，他甩了甩头发特精神地翻身坐起，又是个陌生号。

　　这是他新换的手机，上面只有几个重要联系人的号。

　　“终于接了！”电话刚接通里面就传来男人漫不经心的问话声，“你这是哪儿逍遥去了？出来后都没个声！”

　　卲卫往后一靠，背倚到床头：“逍遥谈不上，体验生活来了。”

　　“都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你这体验的哪门子生活？赶紧回来结婚得了，你家局长大人以前不是给你塞过一个吗，正好兄弟几个也一起凑个热闹！”男人说完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卲卫也跟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男人三十而立，不急。”

　　“看你这样子三十岁之前是没希望了呗！”男人依旧不急不慢地语气，说完转了个话题，“前几天李生给我打电话了。”

　　卲卫没说话。

　　“他向我问起你了。”男人语气调侃，“我说你们俩这关系什么时候需要别人夹在中间了？”

　　“我这是新号，他不知道。”

　　男人笑了一声，也不在这问题上纠缠，话题却没变：“李生这小子公然出柜了，前几天遇见时身边就跟了个特精神的大学生，这事你知道吧？”

　　卲卫顿了顿，依旧没什么表情：“我来这儿之后就没跟他联系过。”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

　　卲卫起身去开门，顺便打发电话里的人：“我这边有点事，有空再聊吧。”

　　门开，同时传来吴英笑盈盈的声音：“卲老师在那！”

　　电话还没挂断，男人耳尖，听出了女人的声音：“行啊你，原来是那边有了一个，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挂了。”

　　卲卫没来得及解释一句电话已然被挂断。

　　“我昨天回家了，给你带了点我们那儿的特产。”吴英笑着说。

　　职工宿舍男女混住，卲卫没关门，边往里走边客套了几句，收下了。

　　他虽不想要，但总不能佛了别人的好意。

　　两人刚坐下，门口又出现一道人影，是套着身白色背心和花裤衩的卢江，他不明所以的盯着吴英：“吴老师怎么在这儿？”

　　吴英拢了拢头发，尴尬一笑，“我，我过来跟卲老师问点儿事。”

　　卢江眼珠子一转看了卲卫一眼，随即咧嘴笑着走进来往吴英跟前一坐，开始问东问西，像是在刻意忽略卲卫。

　　卲卫不以为意，拿出手机找出刚才的号，手指在按键上打转片刻，把号存了进去。

　　卢江很热情，话不断，但是有些时候女人不喜欢的恰恰是这种单方面的热情。

　　门开着，走廊里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卲卫不再关注眼前的两人。

　　“你再顶一句！小小年纪不学好，什么素质！”男人浑厚的嗓音响彻走廊。

　　“你给我好好站！什么态度嘛你这是！”

　　“行了行了，这孩子也知道错了，孙老师你就让他回去吧！”有人从旁劝着。

　　“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卢江推了推眼镜，伸着脖子听了一会儿突然起身：“我去瞧瞧！”

　　吴英似乎松了口气，笑着面向卲卫，表情生动了许多，颇有那么点终于找到机会了的意思。

　　不等她开口，卲卫先站起身：“我也去看看。”

　　无疑，走廊里的声音惊动了所有人，都在探头探脑地往源头看，还聚集了些人。

　　卲卫慢慢走过去：“怎么了孙老师？”他的声音一出，周围人全都看了过来，包括始终梗着脖子毫无认错态度的单鱼，猛地扭头看到他时神情微愕，随即低下头谁也不看了。

　　孙正河似乎喝了些酒，从脸颊到脖子都红着，眼睛也像是被烟雾熏倒了似的眨眼都有些缓慢，但也挡不住那里头似乎快要窜出来的怒气：就他妈瞧不起这样的孩子，看不惯，反了天了他倒要看看到底谁更横！

　　卲卫将他所有的情绪尽收眼底，再扫一眼旁边几个人，一样的状态，看来是几个人一起喝酒正尽兴着。

　　“哎，也没多大事，就是这孩子送东西来时态度不行，我说他两句还顶嘴！”孙正河插着腰，完全一副好说话的大人样。

　　“这孩子一直这样，你也别太生气了！”旁边人还在劝。

　　“总得有人管教管教他吧，出了社会还这样就晚了！”孙正河恨铁不成钢地说，又看了眼单鱼，“这会儿他倒不说话不顶嘴了，一开始就是这种态度我也不至于说他啊！”

　　卲卫一手插着裤兜，一手过去揽住单鱼的肩往回带：“这是我学生，我先给孙老师说声抱歉，回去我再好好说说，让他给你认个错。”

　　“哎别，别了，只要这小子知道错就行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我们做老师的也不可能真跟学生计较对吧，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孙正河笑呵呵地大手一揽，招呼其他人进屋。

　　正是晚饭时间，谁也不闲着，走廊里很快只剩下卲卫和单鱼两人。

　　单鱼一直低着头，从刚才开始就没吭过声。

　　“你给他送的什么东西？”卲卫突然问。

　　单鱼的右手无声打着响指，指尖都搓红了，他扭头扫了卲卫一眼，低声道：“烧烤。”

　　卲卫没什么表情，继续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送东西来是要跑腿费的，孙正河不但没给还跟其他人聊起他家里的事，单鱼最不喜欢别人端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去评价他们，但是这些他不想让眼前的人知道。

　　见他不说话卲卫也没再问，正好这时吴英从他屋里走出来。

　　“卲老师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找你聊。”她看了单鱼一眼，有些疑惑，“小鱼也在啊。”

　　“吴老师好。”

　　吴英点了下头，又看了卲卫一眼，转身走了。

　　“进来吧。”卲卫走进房间。

　　“老师我要回去了。”单贵天在家酗酒，摊位前没人，他得回去了。

　　卲卫步子一顿，过去拿了外套关上门，“正好我也出去，一起吧。”

　　外面天色渐暗，两人没多久就拐进了宜宾二街，街上正热闹着。

　　单鱼规规矩矩走在卲卫身旁，眼看就要到地方了，这才抬起头眯眼一看，只见宋全甩动着手中的几个空木签，正徘徊在他家烧烤摊旁。

　　“小鱼来啦？”给他盯着摊位的隔壁大爷从大老远喊了一声。

　　宋全闻声抬头，拿着木签的手大力向他挥了挥，在看到旁边的卲卫时动作一顿，随即挥得更用力了：“卲老师！”

　　活像个耍宝的猴子，碍于卲卫还在，单鱼没吱声，谢了隔壁大爷便开始忙活。

　　卲卫坐在了不远处一家店门口的饭桌旁，宋全也跟着坐了过去，这会儿开始套近乎了。

　　单鱼目不斜视地翻烤着手中泛着油汁的羊肉串，不时借着躲避油烟的动作看上两人一眼。

　　宋全果然是个马屁精，他还没见那人笑过。

　　他手里的串刚烤好便被隔壁桌喝酒的人要走了，烤架上只剩下三个。

　　这时伸过来一只还算白皙修长的手：“嘿嘿正好，给我来三根儿！”

　　单鱼“啪”地打掉那只手：“不卖。”

　　宋全抖着条腿，砸吧砸吧嘴：“不卖也行，请我吃呗！”

　　“做梦回家做去。”

　　“我借总行了吧，吃完肉我就把签子还你，怎么样？”

　　单鱼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懒得再跟他说话。

　　“鱼儿你真好！烤的肉也好吃！”宋全享受地眯着眼，手里拿着三根羊肉串吃得“哧溜哧溜”响。

　　单鱼睨了他一眼，转身拿东西的时候抬了下头，随即一怔，卲卫坐在原处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单鱼的眼睛没再乱瞟，挺着背，收摊时已经站得僵硬。

　　天已经暗下来了，街上的人也差不多走光了，单鱼艰难地推着小车经过一家店时见卲卫头一低，避开低矮的门框正好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