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回京（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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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一说，倒好似真是这样。”皇贵妃略微想了想，笑道，“先头贤妃怀孕的时候可不是么？往日里万事不萦怀的性子，也成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我当时还劝她呢，没想到，到了自个儿身上才知道那句俗语说的有道理，可不就是说的容易做的难么！”
两人说了一会子闲话，宫人们便来请贾敏，原是先前皇上下旨给诸位公主选侍读，宫人们来报，说是皇上传旨等他一回来便要给太子指婚，估摸着年底太子妃便会入宫来，给诸位公主选的侍读便往后推一推，推到明年二月。
“太子妃入宫，这才是头等大事儿呢。”皇贵妃听了笑道，“你且去，晚间再来陪我说话。”
“也是如今勉强代着吧，等他们回来，我可要家去了。”贾敏笑道，“倒是到时候请谁来陪你，可有人选？”
“少不得，劳动北静王太妃，只是她近来身子骨仿佛也不如从前了。”皇贵妃叹息一声。
皇贵妃膝下两个养子都封王的消息一传出来，顿时前朝后宫都起了波澜。
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子。
“殿下。”朝中大捷，四方安定，太子也可长舒一口气，玉竹陪着他练字，守在他身边替他磨墨，消息传来，俊美的少年手中的笔顿时停了，那一撇还未写下，墨从笔尖滴下，写好的满满一页纸竟是全都废了。
皇上御驾亲征，由太子监国，政事繁杂，他能沉下心来练字的时间越发少了。
他不似宫中妃嫔抄写的是佛经，他的师长都是博学的儒生，他受他们的影响，素来也信奉“子不语怪神乱力”，所以用来抄写静心的便是一卷《论语》。
“殿下，您喝点儿水，歇一歇吧。”玉竹将凉了的白水在他身边摆好，东宫里并没有直接用冰的习惯，玉竹自知在政事上他帮不了忙，便将照顾殷礽的生活起居都放在心里，三伏天里，最忌直接用冰，他一早起来命茶房将水烧好了便晾着等凉下来再给殷礽呈上，日子久了，东宫里都养成了习惯。
这些日子国事操劳太子脸上的稚气脱去，显出成年男子的英武来，他这会儿在书房里练字，背上教汗水浸透了，玉竹见他搁笔，忙取帕子替他擦拭。
“并无大事。”太子握住他的手，唇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玉竹年幼时候就去势了，如今虽是少年模样，可体内阳气不旺，夏日里手握着也是凉沁沁的。
“殿下，您心中若是有不爽快，且给奴说。”玉竹替他擦了汗，见他坐下喝水，忙站到他身后替他揉一揉肩颈，他在太子身边，统领东宫，并不做这些个杂事，一双手养的如羊脂玉，太子监国，他瞧着他每日埋头案牍之间，时间长了便觉得脖子、肩膀不舒服，他想了想便在不当值的时候去太医院寻太医练得一手推穴按摩的手法。
“……玉竹，孤放你出宫吧。”太子闭着眼睛沉默了半晌，再次抬眼，有几分惨然的笑了。
他原是在意气风发的年纪，可却只有满身疲惫。
历朝历代太子都不好做，他原本读史书的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历史上那么多太子，善始善终的却是凤毛麟角，却原本这位置上就坐的如履薄冰，如今兄弟之中已经有三个封王，赵王母族亲族皆是能臣干吏；臻哥儿、佐哥儿身后先有皇贵妃和佟家，佐哥儿还有林家，臻哥儿的王妃没定，只是他如今都封王了，出生低微的女子只怕也不相宜。
……往后还有更多的弟弟会被封王，他们的母族、妻族放在朝中便是一股股的势力，纵然这些弟弟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可在他们身后的人又岂能轻易罢休？
他其实并不埋怨皇上，作为父亲，只不过是想着让每个孩子都好，却没想过这世间世事难全，他给了其他儿子不逊色于自己的疼爱，便会养大这些人身后的心里，他被放在这个位置上又该如何是好。
他如今身后最大的倚仗是西宁郡王贺家，和贺图年迈尚且不知能支撑多久，舅舅们都是庸碌之人，难成大事，倒是两个表哥瞧着还不错，可等他们长成尚且不知道要多少年，他这时候才明白为何皇上要将石家姑娘指给她，便是存着过渡的意思，监国数月，原本尚且懵懂看不明的地方如今倒是明白了。
可他自幼跟着先生读书，学治国经世的才能，却没有人教过他，若是将一颗心给了一个人，又如何收回来？
他知道往后，他若是想要坐稳这个位置，他的后院绝不可能就太子妃一个人，他还会有更多的女子，到时候眼前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少年又该何去何从？
——他自己瞧着玉竹与旁的宫女、太监亲近他心头便觉得不好，那当对方瞧见自己身边围绕满了其他的人，他又怎会开心？
“殿下，奴不走，可是奴有什么做错了么？”玉竹“噗通”一声在他跟前跪下来。
“阿竹，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你若是不走，往后定然是会伤心的。”太子握着他的手，扶着他在他身边坐下来，慢慢露出一个苦笑，“爹爹在来信中说了，等他们回京便给我赐婚，礼部上门将仪程走过，今年年底我便要娶太子妃了。”
“……”玉竹沉默片刻，抬眼瞧着眼前心爱的人，圆圆的苹果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殿下是不愿意让我伤心，可若是离开了你，终日不得相见，我又如何能展颜？”
“……我尚且不知石家姑娘是怎样的人，可女子心狠之时并不逊色于男人，阿竹，孤……”太子颓然的摇了摇头，伸手撑着额头，像个孩子一样脆弱，他微微闭着眼眸，仍由眼泪划过眼角，哽咽道，“这些年宫里头有皇贵妃坐镇，算是清明，可孤从来不敢小觑这些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子……玉竹，宫外的世界这样好，你就当是替我看一看，将来我要治下的土地，看一看生活在其中的百姓，也时刻提醒我，将来有一日我若是成了皇帝，是不是能成一名贤良的君王？”
“那……那我还有见你的一日么？”玉竹低下头，双手抱着他的头，在他脸上落下一串亲吻，缓缓解开了衣裳。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太子抱紧了他，仿佛想要将对方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你瞧瞧，你瞧瞧！”荣妃原本就为一双儿女操碎了心，如今听得女儿被封为定国公主，比儿子年幼的四皇子、六皇子都封了王，再瞧瞧自家祉哥儿整日里跟着洋人算什么天文历法，登时便怒了。
“阿娘，好好生生的，您派人来寻我做什么？”对于殷臻和殷佐被封王，三皇子适应良好，作为一个在老四阴影下成长起来的皇子，他表示没毛病，那就是个人形凶器根本不能沾惹，至于小六，对方能凭着文字就勾勒出地图来，这样强大的能力又岂是一般人记得上的。
“我怎么就生了个你这样不省事的。”荣妃一听儿子这口气，登时就怒了，她这些年算是明白了，自己发怒两个孩子不痛不痒的，若是哭一场，他被哭怕了反倒会听话几分，想到这里一握手帕眼泪立马就流下来，“你如今的王妃还没定下来，皇上也没说是哪一家，若是给你选个家世平平的，谁还将你放在眼中！”
“我要什么自然我自己去争取，靠王妃家世算什么！”殷祉很是傲气得哼了一声，“再说了，既然爹爹要指婚，我被封王可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么！”
“别人是靠着军功自己挣起来的，你呢？”荣妃教他这没脸没皮的样子逗乐了。
“阿娘，照我说，您也别整日里想东想西的。”殷祉如今对历法的推算正是入迷的时候，哪里舍得跟荣妃闲扯，“照我说，您整日里就是太闲了才有这功夫琢磨这些，您不如如佐哥儿一样养几只小犬在膝下，也算是有个解闷的玩意儿。”
“好，好，好，我这便去猫狗房抱一只猫回来。”荣妃教他这话气笑了，转身带着宫人便走了。
大明宫依山势而建，到了八月立秋之后，天气越发炎热，荣妃教三皇子气急了迈出宫门教这热浪迎面扑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可做母妃自然是十分看中面子的，哪能随意就折返回去，索性她在大明宫的住处与宜妃毗邻，倒也可以顺道去看看，自家蠢儿子倒是有一句没有说错，他今年要大婚，必然是要封王的，到时候前头几个皇子，可就剩下五皇子孤零零一个人是光头皇子，宜妃应是比自己更着急才是。
到了宜妃宫里，却见淑妃一早便过来了。
三人叙礼之后才一一坐了下来。
“今日竟是难得在这里遇见妹妹。”荣妃朝着淑妃笑了笑。
“我是来寻姐姐说话的。”淑妃笑了，“小十五极为活泼，倒是跟九皇子年幼时候相似，我这头便来寻姐姐取取经的，这宫里上下就怕一错眼就看不住她了。”
“还是要寻几个腿脚强健的婆子跟着。”宜妃指点他，“大明宫里绿水成荫，居住着倒是凉爽，可这些孩子游玩的时候断断不能令他们太靠近水面，到底年幼，若是玩水玩儿惯了，整日的五六套衣裳都不够他换。”
“他是个小人精样的人物，寻常的婆子跟在他身边都追不上。”淑妃叹息一声，“有时候恨不得一夜之间就长到十多岁，那时候才不用操心呢。”
“哪里就不用操心了？”荣妃接过话舌头，“瞧瞧如今兄长、弟弟都封王了，祉哥儿整日的还跟洋人们瞎混呢。”
“姐姐何必担忧。”淑妃笑道，“自来孩子天资不同、长处不同，只是还没有机会教他显露出来罢了。”
“旁的不说，祉哥儿到底在西洋课业上也拿得出手，反倒是小五，整日的憨吃憨玩的，小九又是个鬼精的，若是两个人能中和一二，我也不必这样操心了。”宜妃叹息道，自家孩子自家知道，她自己原本就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哪里能指望孩子读书也好，可五皇子万事不萦怀教她看着也是干着急。
“说起来，我当真羡慕皇贵妃，养子这样出色，如今还有了亲子，可见啊，果然是人各有命呢。”淑妃浅浅笑道，“倒是德妃姐姐，儿子再出色又如何，与她也没甚么干系！”
“……她一向是会教孩子的。”荣妃信服的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回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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