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温柔颠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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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海边的王国，
住着一位姑娘叫安娜贝尔李，
这位姑娘来到世上，只因来爱我，和被我珍爱。
01
苏沐橙光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张开了双手。
国际打捞公司的德国小伙问：“沐姐，你是在拥抱阳光吗？看起来像圣母玛利亚大教堂里的塑像。”
天神之母降临，以慈悲心怀拥抱世间，包容万物。
苏沐橙差点笑倒，画面顷刻逆转。
女神挥起天使之翼降落人间，羽毛抖落、沉入海底。掉了羽毛的女神连连摆手，说：“那我不就成了玛丽苏？”
小伙竖起大拇指，说：“Mary Sue，这个名字太棒了。”
Diego走过来递给她鞋，压低声音却压不住不愉：“这德国佬简直是无视我的存在。”
苏沐橙道了声谢，复又看向远处海与天的交界点。海水澄澈清明，掩去无数痕迹，可能只有到化作桑田之时，才能被考古学家们揭开尘封的秘密。
这是海的王国。
她说：“Diego，上潜艇。”
Diego的声音戛然而止，操起一口地道的北京话：“嘿沐橙。你真的是太冷淡了，我经常觉得你压根儿没把自己当我女朋友。”
苏沐橙说：“那是什么？”
Diego 哼哼：“债主。”
苏沐橙再没理他。
公司收到一委托，在这片海域寻找一艘千年沉船之宝。这些年接到的这种委托那是海了去了。大风大浪见得多，苏沐橙亦从小丫头片子成为公司的二把手，道上碰着那都得叫一声“沐姐”。
沐姐人生赢家，绝代佳人破沙滩都能走出巨星范儿，年纪轻有权钱势，还有体贴入微的混血男友，好生令人羡慕。
苏沐橙无动于衷。
她自小孑然被老板收养，老板给她高科技的优渥生活，她打工投桃报李，几次差点丢了小命。
Diego和她是自由恋爱，老板没有异议。两人初见就是在海边，彼时苏沐橙张开双手，神色餍足，周遭的人都以为她在拥抱初升朝阳，只有Diego走上来说：“美丽的女神小姐，你是在拥抱大海吗？”
她错愕回首，撞入年轻小伙的笑中。
苏沐橙说：“是。”
她在拥抱大海。
老板说，别人对你凶恶，你就对他温柔，温柔足以瓦解一切利器，明白？
苏沐橙说明白。
海的王国里，人类纵是拥有高科技，依然卑微如尘，什么都不是。
苏沐橙畏惧大海，只好在出行之前，温柔地拥抱它。
她温柔，她希望它也可以温柔。
自此竟是在海王国上如履平地，从未遇过危险，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他人不知晓但她与Diego都清楚的习惯。
02
Diego曾试图趁她张开双臂的瞬间去抱她，结果挨了打，他吃痛：“包养小白脸也不能不亲近吧？你拥抱大海不拥抱我，对我的帅熟视无睹，这不对。”
她亦觉得奇怪。
Diego说那句话时，她觉得怦然心动，因而在他提出交往时很是爽快地应了。但不知为何抗拒亲近，总在意他外表好似哪里不对。
检查器械无碍后，苏沐橙上了潜艇。她兴致缺缺，这海底难不成有女神的羽毛？
几百米后再不见海水湛蓝美好，苏沐橙波澜不惊地看其他人按部就班操作，心在走神：她大约不适合恋爱，还是别耽误Diego了。
Diego正好叫她：“沐橙，看。”
苏沐橙回神，看到一艘游轮。
再华美的外表最终都会沉寂无声，昔日欢声笑语、你情我爱，留在陆地还有被考古学家挖出重现天日的一天，留在这下面只能泡个稀烂，进鱼肚子。
苏沐橙说：“小心。”
都是熟练工，有条不紊。只是苏沐橙突觉心口疼痛，头晕目眩，她甫一皱眉就引起了Diego的注意：“沐橙？”
Diego声音焦急又紧张，表情关切又温柔。苏沐橙倒在他怀里，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眼前的事物在渐渐失焦，什么都看不清，Diego的外表亦是更加模糊，似与一张面容逐渐重叠，继而合二为一。
心率很快，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膛。
苏沐橙惊恐，大海终于对她的温柔不屑一顾并做出了惩罚。
“沐橙。”
有人叫她。
好像不是Diego。
“沐橙！”
这人还在叫她。
苏沐橙努力地想看清对方，但只看到那人站在朝阳之下，大海中央游轮之上，他回头时辫子甩到一边。
他说“沐橙，我走了”，继而一步一步走向护栏。
踩、坐、翻。
扑通。
苏沐橙想要尖叫。
她想大喊不要走，却像被扼住喉咙，泪流满面发不出声。
这个人是谁？是谁？
好痛。
03
苏沐橙睁开眼睛看到医院天花板，只觉一切像做梦。
身旁Diego第一时间惊喜出声：“谢天谢地，沐橙你再不醒我们就要被老板丢去拥抱大海啦。”
她嗯了一声，心口依然隐隐作痛，比在潜艇时好了许多。
苏沐橙问：“沉船呢？”
Diego 说：“那必须得顺利，你为这趟任务都昏迷了，我们就算慌也得尽心尽力完成啊，只不过……”
苏沐橙就知道不对，她这昏迷无比妖异，想必是那沉船上有什么奇怪东西：“说。”
Diego说：“你知道僵尸不？别生气我认真的，我只是找不到合适的词。”
戴着帽子有个清朝大辫子的僵尸？海底下的确不能有这种古怪东西。
苏沐橙表示理解，继而定在原地，这不对。
这种香港老电影是电影史提到的一千年前的流行片，她压根没看过，怎么会想到这个？
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这不对，有问题，但苏沐橙半点没表现出来，哪怕面前这人是她男友，是她本该可以信赖亲近之人。
她仍比白开水还淡：“活的还是死的？”
“活的。”
苏沐橙紧盯着Diego，想从对方不可置信的表情里窥探出真假：“这个气压，你跟我说是活的？”
Diego吞吞吐吐：“我的债主哟，真的！我们把它拘起来了，你要想看我带你去，可是文物局盯上咱们了，说要把它搞去做展览。”
苏沐橙困惑：“文物局居然知道？”
Diego要哭：“沐橙，咱们被耍啦，委托人就是文物局的一主任，他们明明有自己的考古队，偏要雇佣咱们……”
苏沐橙说：“去他大爷的。”
Diego惊呆：“沐橙你怎么说脏话？”
苏沐橙说我不仅要说脏话，我还要干翻那文物局，居然耍我头上了，那僵尸什么来头，做分析报告和拍照了吗？
Diego拿来文件夹：“知道你醒了要看，都在这里。”
苏沐橙知道她向Diego发火这不对，毕竟他很好很好。果然还是该分手。
报告写：被观察者身着服装的材质化验显示是一千年前的纤维物。
见了鬼，又是一千年前。
她失了耐心直接翻到最后看照片。
年轻人有着Diego不相上下的面容，眼神忧郁，有个辫子，半点被水泡涨的痕迹都没有。
报告写：被观察者称自己是张佳乐。
04
苏沐橙不太高兴：“你怎么把他关在红外线笼子里？”
Diego讪讪地说：“僵尸都有毒的，好吧我这就放人。”
他俩这动静并没有引起笼子里那位先生的任何反应，苏沐橙怀疑这人可能被海水泡傻了，没准看到她的惊天美貌都不会吃惊。
怎么看都是个大活人，可是所有人都作证他是从一个箱子里爬出来的。
苏沐橙觉得她应该心悸，她拍拍心口，惊觉心悸并不存在，她现在很正常。
她把其他人赶走，对笼子里坐着的这人说：“张佳乐，你什么来头。”
那人打了个激灵，猛然回头。
“我叫苏沐橙。”她自我介绍。
“很巧。”张佳乐怅惘：“长得一样，名字也一样。”
苏沐橙好奇：“跟谁？”
“我爱人。”张佳乐笑，这一笑恍恍惚惚，莫名熟悉，“我们当年一起坐游轮，后来遇到了海难，她死了。”
苏沐橙伸手拂他碎发，见这人没躲，她心情忽然轻松：“是我前世咯。”
“很像，但你不是她。”张佳乐摇头，避开她的手说：“她死在我面前。”
莫名的笃定让苏沐橙觉得他隐瞒了某些事情，她抬杠：“没准是临时窒息造成的假死。”
张佳乐还在摇头：“不，她为我而死，她抛弃了我。”
苏沐橙突然火大，她说了句你大爷之后质问威胁他：“懦夫，为你而死还能是抛弃你？有人要找你做展品，解剖你提取你，我看你怎么回忆她！”
张佳乐无所谓地笑：“难道我求你你会放我走，和国家对峙？”
苏沐橙恼：“我怕它？”
张佳乐说：“好，我求你。”
苏沐橙又怒：“懦夫，没骨气，贪生怕死。”
张佳乐指了指心口，说：“随你，你说得对，我死不足惜，但我不能忘记她。”
F、U、C、K，哪来的痴情种，让她好羡慕。
苏沐橙要气死，那个同名同姓不知道是不是她前世的人真幸福。
她泄气，她投降：“我要听你的故事。”
张佳乐说我们俩之前都是打电竞比赛的，互相喜欢就交往了，领了证没办婚礼就去度蜜月，后来遇到了海难。
苏沐橙问：“你这么爱她？”
张佳乐笑，他说在他低谷时那姑娘喊他去海边玩，像拯救迷茫子民的女神，光滑后背插了羽翼翅膀，带来爱情的羽毛。
他恍然所谓爱情意义是这位姑娘来到世上，只因来爱我，和被我珍爱。
苏沐橙骂他自恋，问他然后呢。
张佳乐说：“她吻了我。”
05
苏沐橙觉得脸烫、唇也烫。
叱咤江湖的沐姐落荒而逃。
她吻了那具千年僵尸先生。
那姑娘也喜欢拥抱大海吗？
苏沐橙叫来Diego，说：“我要放人。”
Diego出乎意料的没反对：“可以，文物局怎么办？”
苏沐橙说有本事捉她回去展览，这人她看着顺眼，她要给他搞张身份证明放他故地重游和爱人魂魄长相厮守。
Diego沉默半晌说，行。
苏沐橙讲完这事想起来要分手，她还没开口，Diego却先一步说：“可以分手。但是沐橙，还记得我名字的意思吗？”
苏沐橙答颠覆者。
Diego差点笑倒：“你就记得我这个，行，那我就颠覆给你看。”
男友手一挥，漫长梦境再现。所谓海难不过是异星人到来后的灭口，生死相依的情侣难舍难分，坏人觉得有趣，说那可以你们俩活一个死一个。
情侣里的男生站起来跳海，选择了沉睡千年的生，留下女友成为游轮上被收割的亡魂。
“沐橙，我走了。”
Diego满脸轻蔑：“他抛弃了你。我们带你回去，把你改造成了机器人，活了千百年。”
“你很多记忆都是捏造的，老板是我同事，我负责来监视你。”
苏沐橙站不稳：“你为什么要说这个？”
Diego吼她：“我这个智能机器人也有感情！我对你这么好你还选择他！”
张佳乐说是她抛弃了他，这和她昏迷前的梦境、Diego说的一切却截然相反，异星人草菅人命，她不信Diego的鬼话。
苏沐橙也吼他：“我不是机器人！我有心！”
她心口痛不似作假。
Diego忽然笑地很温柔：“好。”
他认栽：“他说的没错。你俩感情深，是你选择用死来换他沉睡千年，只是我们想要两个都研究所以没杀你。你不是机器人，你心口痛是该死的心灵感应……可是，沐橙呀。”
Diego说：“我的上级要观察张佳乐。你放了他，他们不会放过我。”
你想让谁死，我，还是他？
苏沐橙沉默。
她问他：“我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Diego说：“我改的，我希望你记起的时候只会觉得对方是个懦夫渣男，不值得你回忆。”
这样你就不会很伤心。
他还说：“沐橙，他都不信你活着，你吻了他也认不出你，还要那么执着吗？”
苏沐橙流泪：“我不知道，我对你的动心明明不是假的。”
Diego笑的好温柔：“傻姑娘，我说的话是张佳乐对你说的话啊，他知道你的习惯所以你心动了。”
既然你不想选择，那我替你选。
苏沐橙看他走过来，看他伸手拂她碎发，她知道自己即将昏迷。但她昏迷前忽然发觉，刚才她吻张佳乐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听到张佳乐的心跳声？
Diego是智能机器人，可她怎么听到，扑通、扑通。
他吻她，只说我爱你。
苏沐橙无声地说：不要，张佳乐……不要走。
06
张佳乐说：“我知道沐橙赴死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求异星人救她，他们取走了我的心，但留给我我爱她的记忆。”
苏沐橙问他：“你想找到你的心吗？”
张佳乐说不知道，也许那颗心脏早烂在鱼肚子里了，现在的他只想骂一句去你大爷的然后和她一起躲避异星人追剿。
苏沐橙就站在那里伸出手，假装面前是海，她自问自答：“美丽的女神小姐，你是在拥抱大海吗。是啊我在拥抱大海，我温柔的话异星人会不会温柔？”
张佳乐说你在说什么傻话。
苏沐橙说：“Diego原本打算向我求婚，词都想好了，出自著名情诗。”
她低声吟唱。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海边的王国，
住着一位姑娘叫苏沐橙，
这位姑娘来到世上，只因来爱我，和被我珍爱。
张佳乐惊：“这是我向沐橙求婚的词。”
苏沐橙的笑很温柔：殉情吧，逃不过的。
她拖着他跳下悬崖，像紧紧拥抱的两片羽毛。
坠入深渊拥抱大海之前她笑了。
我爱你。
07
天神之母降临，拒绝包容用死亡之诗求婚的情侣，再温柔亦是无用功。
羽毛落下，拥抱大海。
她不是Mary Sue，也不是Annabel Lee，她从未孑然一身，她有爱人。
她是深爱张佳乐又被他深爱的苏沐橙。
张佳乐的心脏回不来了，欢声笑语、你情我爱不会再重现天日，考古学家揭不开这个秘密。
难怪Diego说她是债主。
因为它在Diego的身体里。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温柔颠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