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双叒叕掉马了》随江月

11、命中注定

　　封印就在不远处，周围有一道屏障，应该是封印形成时就存在的。

　　封印是金色的，和林琰在幻境中见到的很像，却不相同。

　　眼前这个封印里没有鲜血，更没有封印前濒死的故人。

　　封印中心，插着一柄剑。

　　剑身赤红色光华流转，隐隐有龙吟之声回响，散发出烈日般的炙热气息。与渊冰的冰寒相反，这是极致的火烈。

　　灼热的气息凝成实质，与封印中溢出的灰黑色魔气相抗，却力有不逮，仍有细微的魔气逃逸出来。

　　这柄剑林琰见过，名为赤霄。

　　白陆用心火炼了两柄剑，一柄是渊冰，送给了林琰；一柄是赤霄，下落不明。

　　原来是用来镇压封印了。

　　这两柄剑耗尽了白陆的心血。赤霄比渊冰还要完美，林琰见过千万把剑，没有一把比得上它。

　　顾朝辞听见林琰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低哑的，还有些哽咽。

　　他问：“顾朝辞，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顾朝辞很想说信。

　　不仅是因为他的道。

　　如果不是命中注定，他年幼时怎么会刚好在生死边缘被林琰救下，又怎么会在千年之后，刚好遇见重生归来的林琰呢？

　　顾朝辞没有回答。

　　看林琰现在的状态，他都心疼死了，又怎么会上赶着让他不痛快？

　　他能看出来，林琰的这个问题，问的不是他，也不在乎他的答案。

　　林琰只是想起了白陆。

　　林琰问道：“顾朝辞，你和岁华山相熟，有没有听说过白陆？”

　　顾朝辞道：“族长提过几次，但说得不多。”

　　白陆似乎是白玄心里不能碰的一道伤口，岁华山上下讳莫如深，顾朝辞虽然常到岁华山小住，但也了解不多。

　　林琰道：“我第一次见到白陆，是在碧空山，他和竹叶青大晚上一起喝酒。我刚到的时候，他俩已经喝多了，醉得现出原形。一只白毛狐狸和一条蛇倒在地上，还想接着喝。”

　　“竹叶青直接钻进酒坛子里，他想喝酒我从来都拦不住，只好去拦那只狐狸。结果狐狸比竹叶青还疯，死抓着酒坛子不放，后来酒坛子碎了，一身狐狸毛都湿得透透的。”

　　“那个时候，谁能想得到，这一身酒气的湿狐狸，是岁华山下任族长？”

　　“当时白陆就问我，信不信命。”

　　“我那时候觉得啊，这只狐狸果然是喝多了，问的是什么鬼问题。命这种玄乎其玄的东西，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能说信不信。”

　　“后来我才知道，狐族擅炼器，炼出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其中就有面因果镜，老狐狸从因果镜里看见，千年之后，白陆心血流尽而死。”

　　顾朝辞默默听着，很有耐心。

　　他不但不会觉得琐碎，还很珍惜这段时光。

　　在林琰陨落之后，他曾试图去了解林琰的过往。

　　然而了解的再多，也是旁人所传，真假难定。而更多较为隐秘的事情，根本无从得知。

　　就像他不认识数千年未出碧空山的竹叶青，也没有听说过林琰与白陆相熟。

　　那些林琰体会过的悲欢离合，这一路走来的风景，都需要林琰亲自来告诉他。

　　林琰愿意和他倾诉过去，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耐烦。

　　林琰说到这里就停了。

　　顾朝辞虽然很好奇，却忍住没有问，最后的结局他早就知道。这段旧事对林琰来说必然是伤心之事，他又怎么会去逼问。

　　白咎一早就被打晕，倒在屏障之外。

　　这面屏障挡不住魔气，看上去像是为了阻拦外人破坏封印而设，也不知道赤霄剑是怎么被放进去的。

　　既然知道了封印的位置，林琰带上白咎就要回去。顾朝辞在封印之外又加了一层禁制，这样即便禁制被打破，他也能有感应。

　　林琰和白陆关系不错，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封印，顾朝辞在此之前也从未见过任何封印。

　　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会轻举妄动。

　　目前要做的事情，是把老狐狸唤醒，搞清楚封印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琰也懒得伪装了，老狐狸能不能认出他还难说呢。更何况，看见赤霄之后，林琰有种预感，这封印不止和溯雪琴有关，与他也有不小的关联。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白玄的时候，白玄面色骤变，打死也不让他进岁华山，更不想让他再见到白陆。

　　还有后来，他听闻噩耗之后，白玄把渊冰剑扔给他，冷声道：“阿陆不在了，我以后不希望再见到你。”

　　白玄说，白陆最后是为了炼制渊冰，耗尽心火而死，这也正应了多年前因果镜“心血流尽而死”的预言。

　　可白陆炼渊冰和赤霄的时候，林琰也在场。白陆看上去很开心，他从来不曾提过，这两把剑会消耗他的心血。

　　更何况，林琰了解的白陆，是死不认命死不低头的一只犟狐狸。他一生都在试图摆脱宿命，怎么可能轻易地放弃生命，怎么会甘心转回既定的终点？

　　这其中也许还有误会。

　　林琰想再去问，看见白玄眼里的悲痛，却开不了口。

　　他能怎么办？

　　哪怕白陆是自愿的，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吗？

　　人都不在了，他还要去顶撞白陆的爷爷？

　　争这种对错，有意义吗？

　　林琰心中有事，越走越慢，自己却没有发觉。

　　顾朝辞突然停下脚步。

　　林琰一惊，喃喃道：“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顾朝辞深吸一口气，猛地把他抱进怀里。

　　一瞬间被温热的气息包裹，林琰有些无所适从。

　　他轻轻推了两下，顾朝辞完全不为所动。

　　林琰的头被迫埋在顾朝辞肩上，他看不见顾朝辞的表情，只能听见略微急促的呼吸声，感受到对方胸膛下、那颗炽热的心。

　　但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他挣着挣着，就放松下来，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个怀抱中。

　　林琰语气轻快：“顾朝辞，你这个人，不高兴了就喜欢搂搂抱抱的？”

　　顾朝辞不戳穿林琰的伪装，他的声音沉稳，响在耳边：“都过去了，你没做错的事情，不用都揽在自己身上。”

　　他虽然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但白玄从来没有向他提过林琰。更何况，他也不认为，林琰会害死认定的朋友。

　　顾朝辞更喜欢林琰张扬洒脱的样子。

　　眼前这个蔫巴巴的林琰也很可爱，但是他心疼。

　　心疼得宁愿永远也不要见到这种“可爱”。

　　林琰低声道：“当时那个问题，我没有回答。但是白陆问完之后，自问自答了。他说他不信命中注定，只信事在人为。”

　　林琰没有说的是，他知道自己身上是有“命”的，当时那句话，也真真正正地像一束光，点亮了他的内心。

　　在和白陆成为好友之后，白陆在努力摆脱命数，林琰也终于下定决心要搞死系统。

　　他现在这具身体，正是由他和白陆共同炼制而成的。后来白陆陨落，只能交给竹叶青保管。

　　也正因如此，竹叶青怀疑林琰被夺舍，选择把他骗到岁华山。

　　因为真正的林琰发现岁华山出了状况，不可能会置身事外。

　　林琰的低落只有那短短片刻，他很快调整回来。

　　封印的事情迫在眉睫，他怎么能浪费时间沉湎于两千年前的旧事中？

　　过去的都过去了，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但是，看见白漆的时候，林琰还是心情复杂。

　　他真的不想面对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