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恶》芒果酥和凤梨酥

8、母体（3）

　　这两周，姚萱好像在和周一赌气一样，很少主动交流，往往一个人在房里坐着，不是玩手机就是看着墙发呆。其实那天从电影院回来后，姚萱就不怎么说话，只不过那天周一也不太高兴，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过了一晚。从那之后，姚萱变得寡言少语了。
　　第二天，周一好几次主动找话题，但每次都是聊了两句就安静了下来，谁都不说话了。周一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双方的交流中，原本就是姚萱占主导地位，现在姚萱不接话，周一就格外尴尬懊恼，不知道该怎么延续话题。

　　有天晚饭后，周一收拾完碗盘碟子后，看到姚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电视就这么开着，也不抬头看。她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看姚萱的手机屏幕，问：“玩什么？这么入神！”
　　姚萱的背脊一下绷直了，周一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掌能明确感受到肌肉的变化。她不由地生出一丝疑虑，凑近了些看着姚萱的手机屏幕——啊，原来是在玩开心消消乐啊。周一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松了口气。可姚萱却紧张地收起手机，转过头盯着周一：“你、我……我只是和网友闹着玩……”

　　周一笑了：“玩游戏没什么不好的，能减压。不过你不是很早以前就不玩消消乐了吗？现在怎么又开始玩了？”
　　姚萱的表情却一下变得很古怪：“……消消乐？”
　　周一看了她一眼：“虽然现在很多人都在玩别的了。”她觉得，姚萱是不想承认自己在玩已经被抛弃的游戏，因为姚萱有个让她啼笑皆非的理念：和时代保持一致，大家在玩什么，她就玩什么，哪怕并不好玩。只要一天跟不上节奏，很快就会变老的。
　　按照这个理念，我恐怕早就是个老古董了。周一想着，翻出自己的手机，准备把早就卸载了的app装回来：“好久没玩了。”她虽然不知道姚萱为什么又开始玩了，也不喜欢玩游戏，但这不妨碍她和姚萱一起玩。

　　姚萱低着头：“不是的……”
　　周一没听清她后半句说了什么，坐到沙发上把电视调到新闻频道：“你说什么？”她抓着手机，下载进度条已经快满了。她听到姚萱说：“周一，我不玩了。”
　　进度条全满了。周一放下手机，深吸了口气，把脸颊一侧滑落的头发拨回耳后。她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臂绷紧了，想要抓住什么，然后……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踩上两脚，再碾成米粒大的碎末。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周一现在不想开口。她知道，一个人越是愤怒的时候，越是不该和亲近的人说话，因为怒火让人失去理智，一些不经大脑的话就会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
　　她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新闻里开始播报某某银行的信用卡部销售涉嫌霸王条款，年底最低工资标准要上调，尚海第二十条地铁线正在规划，环城公路的绿色分类垃圾箱效果良好，罹患肺癌的少数民族姑娘得到了慈善机构的捐助，全市四十二所中小学试运行新的教育政策，华夏参与北极发展与治理的白皮书……周一都听见了，也都没听见。
　　姚萱说完后，只坐了没一会儿就起身去书房了。周一依然开着电视，听着耳边呢喃般的新闻播报声。

　　9月21日，小雨转中雨。

　　晚上7：28，周一拿着伞等在地铁口。
　　今天早上周一出门后，姚萱给她发了个微信，说去恒运xxv广场逛一圈，晚上和几个网友去唱K，不会玩很久……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
　　周一有点担心，姚萱从不看天气预报，出门时肯定不记得带伞。按照姚萱的说法，从地铁站到家这点路程，顶个报纸就能淋雨跑回来了。周一在6：30的时候给姚萱发了条微信问她到哪个站了，什么时候能到家，但至今没收到任何回复。她在家坐了会儿，心里忐忑，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实在等不下去，抓起长柄伞去了地铁站。

　　周一又看了眼手机，7：35 p.m.，姚萱还是没回复。她摇摇头，把心里各种荒谬的想法抛到一边。大概是最近和姚萱之间有点不愉快，这种烦躁影响了她的判断。
　　8：45p.m.时，雨下得更大了，雨点打在地上，过往的车辆掀起一排排水花。期间有个女孩坐电梯上来，戴着一顶和姚萱同色同款的帽子，周一在上面盯着看了好久，直到看清脸孔才发现不是姚萱。
　　地铁出站口的建筑顶部是个半圆弧，雨水顺着玻璃圆顶倾斜而下。这时候进出地铁的人依然不少，老的带着小的，男孩拉着女孩。她抬头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看着头顶的水幕。就在她觉得有点头晕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周一马上接起来，“姚萱？姚萱？！”
　　这一刻她既生气，又高兴，握着手机叫着对方的名字，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死、死了！！周一！逸、逸帆死了啊啊啊！！]姚萱在电话里声嘶力竭地哭，含糊不清地说着。
　　什么逸帆？什么死了？周一听不懂，但这没关系，只要姚萱没事就好。
　　周一安抚她：“姚萱，姚萱！你冷静点，你是不是喝酒了？”姚萱酒量不好，也许是和网友玩得太开心，喝多了，现在在说胡话。
　　[逸帆啊！！周一，我们都认识的！那个酒吧……老板叫林轩！他女朋友张逸帆啊？！周一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呜呜呜……]姚萱还在胡言乱语。

　　是，她们是经常去黄山路上一家叫RockHill的酒吧，酒吧老板是个挺帅气的大龄颓废男青年，叫林轩，是周一的高中同学……但是林轩根本没有女朋友啊。周一无奈地想。
　　这是喝多了呢，还是清醒着呢？
　　细节都没错，还能编出一个有名有姓的人来，还是林轩的女朋友。周一对此哭笑不得，只能继续安抚电话那头的人：“姚萱，你听我说，你把微信打开，然后发一个定位信息给我。你喝多了不要随便走动，我来……”[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啊啊啊！！！呜啊啊——！！]姚萱的尖叫打断了周一的话。
　　周一吓了一跳，把手机拿得离耳朵稍远了点。

　　[你什么都不知道……！！呜呜……你什么都不知道啊啊啊！！周一，我受够了！我受够了啊啊！！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哈！哈哈……我是不是疯了，哈……我有想过，是不是明天一觉睡醒后，什么都没变，呜呜……我宁愿是我一个人疯了……]姚萱又哭又笑，说到一半就挂了电话。
　　对面‘嘟嘟’一阵忙音，周一心里立刻揪紧了。她反驳回去，但连续拨打了几次，姚萱都不接电话。

　　她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林轩，电话响了几声就接通了，对面是个懒洋洋的男低音：[周一你自己说，是不是没我这个朋友了？这个月我们都没见过吧？]
　　“别废话了，有事找你帮忙。”周一飞快地说，“姚萱喝醉了，在恒运xxv广场的KTV，离你那边比较近，麻烦你先开车去一趟，我马上就到。”她转身坐电梯下去了。
　　[姚萱竟然喝醉了！难得啊，平时都被你管着，今天让她喝一次吧。]林轩的声音十足的幸灾乐祸，不过周一听到翻找钥匙的清脆响声，知道这家伙还是会去的。

　　她想到刚才姚萱说的话，犹豫着问：“林轩，你最近交女朋友了吗？”
　　[天降女友啊？]林轩没好气地回答[我室友今早还搬出去了，事先也不和我说，留下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还要打包给她扔出去，啧。以后连房租都要我一个人出了，你怎么好意思这时候给我捅刀！]
　　周一笑了：“只要你今天帮我找到姚萱，看住她，今年年末前，我一定帮你找个女朋友。”
　　[大佬，大姐，大神，一脚油门换一个女朋友，就服你这个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