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弦的第一音符》水金石

7、第 7 章

　　方锐留下最后一句话离开后，柳昕茵坐在书桌前，看着屏幕中的他灵巧地跳上了悬崖，在崖上与人对战、遭人偷袭，过了一会儿又被人从悬崖上扔了下来，遭到各个公会围攻，然后她的视线中便失去了他的踪影……
　　她一直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等着他如约回来。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一辈子这样等下去。
　　可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后，柳昕茵轻轻叹了一口气，再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中上演着的乱战，随后退了游戏系统，拔掉了账号卡，接通了电话：“喂，妈妈？”
　　“女儿啊，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柳昕茵看了一眼早就被自己放在门边的大行李箱，答道：“都收好了。”
　　“好好检查一下证件啊，可别带掉了……”
　　“都检查过了，您别担心了。”她纵使心中有些沉闷，却也轻轻笑了笑。
　　“那就早点睡觉吧，明天一大早就要去机场了。”
　　闻言，她的心脏微微紧了紧：“嗯，就要睡了……”想到今夜终究还是快要过去，眼泪蓦地沾湿了她的眼。
　　电话那头的母亲却全然没有发现她的心情，嗓音里满满都是期待：“明天晚上就能见到我的乖女儿了！”
　　“嗯，明天见。”她沙哑着嗓音，轻声答道。
　　“明天见。”
　　挂了电话，柳昕茵望着眼前山穷水尽的账号卡，心中仿佛破了个洞。
　　她之所以会跟方锐提议今晚在游戏中见面，是因为这已经是她留在国内的最后一晚了。尽管如今他们再次交换了彼此的联络方式，但从今以后他们的生活、工作轨迹都将变成两条平行线，今后多半是不会再与他见面了吧？
　　能再以这样的形式与他见一面，她已经很满足了。但……如果能等到他回来就好了……
　　这样命中注定般的等待与错过，让她忍不住伤感起来。为什么他们总是这样有缘无份？
　　这时，□□上出现了一条新信息，她点开一看，见是方锐发来的：“抱歉让你久等了，刚才被人缠住了没能脱身……”
　　她鼻子一酸。真的是“没能脱身”吗？以他的能力，想要脱身真的会有这么难吗？还是说，他是压根儿就忘了与她的约定呢？他……真的有把她放在心上吗？
　　她的脑中再次出现了当年他不告而别的情景，有个声音在她的心中响了起来——“柳昕茵，认清现实吧，他其实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忘了他吧！”
　　这个尖刀似的念头将她眼中的泪水逼落了下来。
　　她以前总是不愿去想，可这个猜测自他六年前离开她时起，就已经在她的心里生根了。而今天发生的事就像是一滴催化剂，让这深深埋藏在她心中的念头发了芽、开了花、结了果。
　　她在突然之间，发现自己似乎终于可以将他、将这段没有结局的初恋，放下了。
　　然而房间里的座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这种时间……是谁呢？
　　她的心像是有了奇妙的预感，为这突如其来的打破了深夜寂静的铃声而跳得快了些。
　　她不禁将手放在了心口，捂着慌乱跳动着的心脏，接了电话：“喂？”
　　一顿之后，方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昕茵？”
　　“学长？”柳昕茵紧紧握着电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他会知道她家的电话号码？
　　“怎么了，感冒了吗？”他像是听出了她声音中的异样，轻声问道。
　　这轻柔的语气让她的喉咙不禁再次紧缩起来。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温柔呢？他难道不知道这样的温柔对她而言无异于毒药吗？
　　眼泪不受控制地坠出眼眶，她张了张嘴，却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昕茵？听得见吗？”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音，疑惑地唤道。
　　柳昕茵捂紧了嘴，不愿让自己的抽泣声传入他的耳朵，但在十几秒后，当她觉得自己可以假装平静地回答他时，一开口却还是漏了馅：“学长……”仅仅两个字，那颤抖着的声线已经泄漏了她努力藏起的情绪。
　　但既然已经开口，她便也顾不了其他，用力坚持着将萦绕在心头的话说了下去：“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吧。”
　　话落音后，电话那头十分安静，安静得她都能听见他那略重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她才听他稍显低哑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因为刚才的事生气了吗？我道歉……”
　　“不是的！”她抬高了声音打断了他的误解，解释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只是不能再等你了……”不断线的泪水滑入了嘴角，她尝到了一种发苦的咸。
　　她用颤抖着的手将电话紧紧贴在耳边，仿佛那样就能让自己离他更近一点。可纵然再不舍，她的心里却已经做了决定——她狠下了心，果断地将更为决绝的话说给他听：“山穷水尽这张账号卡我以后会寄还给你的……晚安。”说完她立刻摁下了停止通话的按钮。
　　挂了电话后，泪水瞬间决堤，她的心脏也疼到像要停止跳动。
　　她趴在桌上，将脸埋入了自己的臂弯中，在一片黑暗里终于放任自己痛哭出了声：“我应该忘了他的……必须要忘了他啊！”明明理智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着她，这是对自己的未来有利的决定，可为什么在这一刻，她却已经无法期待未来的来临了呢？
　　她抬起被泪水模糊的双眼，迷茫地望向了自己面前的被打开了一半的窗户。窗外是漆黑的天空，原本应该存在于此的星星都被乌云挡了去。夜风吹进屋里，带来了G市深冬的寒意，但这寒冷却也比不上此刻她的心。
　　而同时在N市某酒店的阳台上，方锐穿着一件薄毛衣，手中捏着早已黑屏的手机，已经在寒风中怔怔地愣神了半晌。
　　柳昕茵的话像是一枚重磅炸弹，把毫无准备的他炸得懵了。他本以为今晚的见面会是一个好的开始，也许能就这样慢慢把他们之间的关系修补得如同当年……却没想到，这竟是一场延迟了六年的告别。
　　为什么她要这么坚决地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那句“不能再等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平日的机敏不知跑去了哪里，当下他的脑子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怎么想也想不透这两个问题。
　　方锐靠着身后的墙，慢慢滑坐到了地上。他将头靠在墙上，仰起脸望着漆黑而虚无的夜空，双眼失去了往日的光亮，深沉得如同夜晚的大海。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方锐漠然地听着手机铃声，动也不动地等待着它自己停止。
　　可打电话的人却也相当有耐心，等一支曲子播完了一遍后对方也没有放弃，让那铃声不得不再次从头开始响起。
　　方锐有些烦躁地瞟了一眼来电提示，愣了愣后，接了电话：“喂，老林？”一张嘴，声音是意想不到的嘶哑。
　　熟悉的声线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你感冒了？”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对话，方锐不由得笑了笑，笑过之后却愈发失落了。他清了清嗓子，尽量恢复了平时的声调问道：“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林敬言的声音中带了些笑意：“我给你的邮箱转发了一个视频，你快去看看吧。”
　　方锐挑了挑眉：“你专门打电话过来就为了这事？我现在有点怀疑你退役之后是不是闲得有些过分了……”
　　林敬言仍然只是笑：“赶快去看，看完你一定会感谢我。”
　　“呵，有这么神？”方锐哂笑了一声，“那我就去看看，看完一定不感谢你。”
　　林敬言笑了笑：“看你有没有良心吧。”说完他挂了电话。
　　都说到这份上了，方锐纵然再没心情也不禁有些好奇地打开了邮箱里的那个只有几十秒的视频。
　　画面中出现的人在影片开始的那一秒就将他的心不在焉全部击碎——视频中的柳昕茵正是他在楼冠宁的空间中所看到的模样。这是在一间像是酒店客房的房间里，一支话筒被放在了她的面前，镜头前的她有些紧张而害羞地笑着。
　　没有出现在画面中的记者用英文问道：“柳小姐，能告诉我们你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吗？”还好视频被加上了字幕，不然方锐恐怕只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了。
　　柳昕茵想了想，也用流利的英语回答道：“珍贵的东西有很多……”她抿了抿唇，又说道：“有一件正好在身边，可以给大家看看……”说着，她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钱包，从中取出了一张卡片来。
　　方锐的心猛地一跳——这正是山穷水尽那张账号卡！
　　记者的声音有些激动：“哦，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张游戏账号卡吧？柳小姐也玩《荣耀》吗？”
　　柳昕茵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玩游戏的。这张卡是别人送给我的，我没有用过。”
　　“对方难道不知道你不玩游戏吗？为什么要送你这张卡呢？”记者疑惑道。
　　“我也一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柳昕茵忽然抬眸看了一眼镜头，用中文轻声说道：“如果你看到这段视频，能来告诉我答案吗？”
　　她那满是羞怯的眼中夹杂着深深的期盼，这种期盼就像是一个赌徒在下了注后盼着开局后的结果会是自己所期待的那般。
　　视频还没有结束，记者接着问道：“柳小姐能告诉我们送这张卡的人是谁吗？”
　　柳昕茵眼中的羞怯更增了一层，她微微红着脸，轻声答道：“是一个住在我心里不肯走的人。”
　　方锐望着她的脸，心跳乱了，可大脑却突然清醒起来。他忽然明白了，她所说的“不能再等”、“不要再联系”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沸腾了。
　　方锐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推开了阳台的门后，大步走到客房的书桌前，从椅背上抓起了自己的外套和书包后径直向门外走去。
　　坐在床上玩手机的乔一帆早在阳台的门猛地被打开时就吓得愣住了，接着又见方锐风风火火地收拾了东西像是要出门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下床跟着他来到门边，担心地开口问道：“前辈，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方锐一手抱着外套，一手将背包甩到肩上后，伸手拍了拍乔一帆的头，嘱咐道：“一帆啊，哥的行李就交给你了，帮我带回宿舍吧。”他边说着，边往外走了出去。
　　乔一帆愣了两秒才消化了他的话，消化之后忙追了出去，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前、前辈！你到底是去哪里啊？你不坐明早的飞机了吗？”
　　方锐没回头地对他挥了挥手：“我去一趟G市，明天从那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