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弦的第一音符》水金石

3、第 3 章

　　回到酒店，楼冠宁终于有空给老朋友打电话了。他知道全明星赛的时候她就在现场，也不拐弯抹角了，电话一接通就开门见山道：“好啊，柳昕茵同学，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

　　电话那头的女声“嘿嘿嘿”地笑了笑：“你又没问过我，要是你问了我能不说吗？”

　　楼冠宁无言以对了一秒，接着笑道：“我现在可知道你这种耍赖的语气是像谁了。”

　　听了他的调侃，柳昕茵沉默了一会儿才回话：“……有像吗？”

　　听出了她声音里那微微的惆怅，楼冠宁也收起了玩笑的语气，轻声道：“你要是想见他，我可以安排……”

　　他早就发现她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人竟然离自己这么近。如果从此能除去她笑颜里那唯一一丝的阴霾，那他可是很愿意当这个牵线人的。

　　“不用啦。”柳昕茵很快给了回答，声音轻快得有些过分：“都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了，现在我们完全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再见只会尴尬吧……”

　　“如果不考虑这些现实因素……你真的不想见他吗？等你这次回去了，以后想见可就难了啊……”他知道她这次其实是为了办移民手续才回国的，等办完各种复杂的手续，她以后就要专心在国外发展了。

　　……真的不想见他吗？

　　柳昕茵站在自家阳台上，怔怔地眺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校园。那正是方锐和她读过的高中。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对于高中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眼前那黑漆漆的教学楼和操场让她有些不习惯，因为在她最深的记忆里，教学楼总是被清晨的阳光照耀着，外墙上那一块块青白色的瓷砖总是反射着明亮而柔和的光线，清爽中夹杂着点点温柔，就如方锐留给她的印象一样。

　　6年了，他所操作的角色都变了3次，可这人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变，笑起来时还带有少年的味道，跟从前一模一样……

　　认识方锐，是在她高一的时候。那时为了准备全国钢琴大赛，她向学校申请了每天早上借音乐教室的钢琴来练习。钢琴教室与高二的教室在同一层，就在第一天去钢琴教室的途中，她透过某间高二教室门上的玻璃，注意到了他。

　　竟然这么早就来学校，这位学长好勤奋啊！

　　她天真地感叹了一下后，这想法很快就被眼前的事实打消了——这位勤奋的学长从书包里掏出一摞书，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后，脑袋一偏，就这样以书为枕，睡了。

　　望着他那看上去不太舒服的睡姿，柳昕茵无语地在门口驻足了几秒，然后继续向音乐教室走去。也许……他只是调错了闹钟，起床起早了？

　　然而第二天，她在同一个地方再次见到了他。这次他没有睡觉，不过看他那瘫在座位上懒懒散散翻书的样子，也跟梦游差不多了……

　　不知不觉间，每天早上从门外悄悄偷看那个奇怪的学长今天在做什么，成了柳昕茵的习惯。

　　她发现他虽然常常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但偶尔却也有突然专注起来认真看书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每当看见他那突然出现的专注模样时，她的心都会不由得莫名一颤……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反差萌”？

　　他究竟为什么每天都这么早来学校呢？懒散的他和认真的他，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呢？

　　有一天，柳昕茵终于忍不住向好友玲玲打听起了这位学长的消息。

　　“昕茵，你说的那个来得超级早的学长是他吗？”

　　柳昕茵上午刚跟玲玲说起了那人，中午休息的时候玲玲不知从哪竟然把人家的照片都弄来了。

　　“嗯，是他。”照片中那人身边围着另外几个男生，他们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他这神采奕奕的表情是柳昕茵从未在清晨时分见过的。这样的他像是拥有让人快乐的魔法，光是看着照片中他唇边的笑，她就不自觉地随之微笑了起来。

　　玲玲看了她一眼，一边扒着餐盒里的饭，一边说道：“听说这人高一的时候可是个风云人物，他入学考的时候考了年级第二呢。”

　　“这么厉害？”回想起他每天早上那死人样，柳昕茵实在无法把他和“学霸”两个字联系起来。

　　“更厉害的还在后面呢，”玲玲神秘地笑了笑：“开学没多久，这人居然跟另外几个男生一起组队打游戏的职业比赛去了。这个草根队虽然后来没拿到名次，但是他，”玲玲指了指照片上的人，“居然被职业队看中了，听说现在还正经八百地在参加某家俱乐部的培训呢！他会这么早到学校自习都是他们班主任要求的，不然他每天就上半天课，哪里还能跟得上学校的进度啊。”

　　“你们在说方锐？”坐在两人前面的男生不知道听她们说话听了有多久，这时候终于忍不住插嘴道：“我跟你说啊，就算只上半天课，他说不定还真能跟上进度！就现在这种学习状态，人家上次月考还考了班级前十呢！不愧是我大蓝雨的人……”

　　柳昕茵一边挂了只耳朵听玲玲跟那男生斗嘴，一边在心里记下了刚刚窜入耳中的那个名字——方锐……

　　在经过不知道多少天的练习后，她终于第一次把那首自己将要拿去参赛的曲子顺利地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掌声，还伴随着一个男生的声音：“终于成功了，不容易不容易！”

　　她没想到竟然有人在听自己练习，吃了一惊，忙将目光移了过去，看到来人是谁后心脏又是狠狠一跳。方锐学长……他一直有在听她弹琴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的脸有点红了。

　　见对方呆呆地望着自己没有说话，方锐正要开口打破这渐渐开始变得尴尬的氛围时，一声响亮的“咕～”回荡在了教室中。

　　就算方锐的脸皮再怎么厚，在女孩子面前肚子叫，而且还叫得这么响，也足以让他的脸颊微微发红。

　　“呃……不好意思……我没吃早饭……”他伸出手指，搔了搔脸，干干地笑着解释道。

　　柳昕茵望着他那罕见的腼腆，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她从琴凳下面拖出自己的书包，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牛皮纸袋，向方锐摇了摇：“饼干吃吗？”

　　方锐微微愣了愣，嘴比脑子动得更快：“吃。”说完，他保持着一本正经的脸更红了些，但却一点也不后悔。

　　第二天，方锐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音乐教室门口，并且还带着名曰“报恩”的包子和豆浆。柳昕茵拿出另外一种口味的饼干，两人一个坐在地上，一个坐在凳子上，慢慢吃着内容丰富的早饭，渐渐聊得越来越多……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方锐来音乐教室的时间越来越早，最后干脆一早就在音乐教室等她了。

　　每天早上音乐教室里那个靠在钢琴前翻书的身影，慢慢在柳昕茵心中越住越深。当她参加完比赛，再也没有理由霸占早上的音乐教室后，方锐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觉得在天台吃早饭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便将这无言的约定顺理成章地继续了下去……直到有一天，他不告而别。

　　如今回忆着年少时相处过的点点滴滴，柳昕茵就像是喝了一口加了糖的咖啡，心里又甜又苦。

　　真的不想见他吗？

　　她心里很清楚楼冠宁这个问题的答案。

　　怎么会不想呢？

　　刚刚才懂得了爱情，就不得不亲手斩断这份感情，其中的苦有多浓，只有经历过的人自己知道。

　　刚去国外读书的那两年，她没有一个夜晚不是将那张账号卡贴在自己的心口，流着泪想着他入睡的。就连时隔多年，坐在全明星赛的观众席上看见他走下台来时，她都有冲动想要跑到他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拽着他把自己憋在心中多年的疑惑一股脑地都问出来。

　　她想问他，还记不记得那些饼干的味道？

　　她为他弹的曲子他还有没有印象？

　　他当年究竟为什么突然离开？

　　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有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然而，她也非常清楚，事到如今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对现实不会有任何帮助，甚至可能反而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冷漠。

　　……就这样吧。她已经决定要忘了他，也相信自己总有一天可以做到，不如就这样让这份初恋的回忆保持在最美好的阶段结束吧。

　　柳昕茵贴着手机的掌心出了一层薄汗，她抿着唇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答道：“还是别见了吧。”

　　“好吧……”别人的感情事，楼冠宁也不好再插嘴，两人又聊了几句后挂了电话。

　　可还没等柳昕茵放下手机，□□就突然蹦出来了一条新消息提醒。她点开一看，刚刚下定的决心立刻就遭到了重大考验——最新的好友申请的备注里，赫然写着“方锐”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