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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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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尘世的沧桑变换,山里的景色与百年前基本无异。走过无数遍第小径也就是比原来更加斑驳一些,以前经常能和同门在上面玩耍的栈桥则是年久失修,早就断成了两截,无力的垂在山崖两侧。
故地重游,每走一步都更加接近那个熟悉的师门,但是心境也更加沉重。
慕尘一向不以逃避的方式处事,但是这一次却是打心底不愿意面对。
越往山上走便愈发寒冷,周围的未化的积雪也愈来愈多,身上这点儿衣物已经有些不顶用了,裹的再紧,风照样能灌进骨子里。
以前仗着轻功,这段儿路不到一刻钟便能掠过,如今只剩下两条腿,才知道登山的艰难。
再往前走就能看见应有寒的门匾,也是应有寒抵御不速之客的第一道结界。
如若是凡人至此,只会看着遥不可及的山峦却永远无法抵达。
但若是歪门邪道之人至此,便会被结界所伤,同时也会惊动应有寒里的门徒。
要是以前,慕尘横着走进去都没人拦着,但是今非昔比,只是稍微一靠近,身上的魔气便会触动结界,还没摸到门槛就先一步被弹开了。
从坑坑洼洼的石阶上摔下去的感觉可想而知,想来离上一次的伤刚好没一个月,这一下子怕是又得经历一次浴火重生的渡劫。
慕尘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依旧是有些不死心,却是也不敢再接近。只是听着远处有匆忙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应该是应有寒的门徒出来查看情况了。
“来者何人。”
不一会儿慕尘就看见了一行身高参差不齐的弟子跑了出来,年长一些的同门见到慕尘明显愣住了,年轻一些的则是恨不得二话不说就拔剑相向。
“在下……慕尘。”慕尘过了好半晌,才有些呆滞的开了口。
多年未见,早入门的弟子肯定是知道这位慕师兄,所以一时间愣住了。
但往后再入门的,最多也只听闻过慕尘的骂名,未见过其人,如今瞧着他在门外被结界拦下,自然是当成了不速之客。
“你还有脸回来?”双方僵持了许久,一位弟子终于开口呵斥道,“之前谣传是你刺杀的师尊打伤的掌门,只要是和你一道长大的师兄弟都相信不过只是误会。结果今日这一身魔气,连应有寒的结界都进不来……这些无端谣言,怕也并非是无稽之谈。”
慕尘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低声道,“的确,一身魔气无颜面对师门,但绝未伤害过同门半分,今日是来求见掌门的。”
事已至此,慕尘大抵也能想象的到这刺杀师尊伤害掌门的名声是谁给自己按上的,但就是心有不甘。
不相信,不相信那个拽着他衣摆喊师兄的小少年,怎么就长成这个样子了。明明一路上两个人一直一直都是一起走过来的,慕尘死活也想不通洛书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是给予的关照不够?
还是很多年前在尘世没有满足他想买红薯糖糕的小需求?
又或者是小的时候在他和同门发生争执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去安慰,而是与他讲为人处世的道理?
慕尘不管想了多少遍,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哪点儿愧对过这个师弟,以至于能让他报复心如此恐怖。
“求见掌门?”走在最前端的少年眉目内敛,年纪不大,但脸上丝毫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好看倒是好看,就是死气沉沉的,看着令人不舒服。
话音刚落少年已经将五指扣上了剑柄,眸中多有不善之色。
慕尘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声风哨就擦着耳根子过去,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是对方有意刺空了一剑,估计是希望慕尘识趣的赶紧走。
然而慕尘虽然知道对方的意思,但是没有半点儿要去顺从的觉悟。
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一根筋的在原地杵着,虽然腰间的昭晗剑还是个摆设,但至少知道躲闪对方健步如飞的招式。
“对,求见掌门,求见掌门洛书。”说话之间,左臂上的衣物已经被划开了个大口子。
虽然面前这个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剑法却是同龄中出挑的,慕尘思量着自己和他一般大的时候可比他差远了,想必这个小伙子以后能够大有作为。
“我师父岂是你这等魔物想见就能见的?”少年见着慕尘只会躲闪,没有半分要反抗的意思,本来还想着试探一番,结果没想到真的是个花瓶。
既然是个不经打的魔物,那么降服也无妨,少年的目光移上了慕尘起伏的胸膛,准备一剑掐断住在里面的生命之源。
然而这一剑没刺出去,就被强制打断了。
慕尘虽然秉承着同门皆是手足的理念,但是真的生命垂危的时候,也知道自保两个字怎么写。刚准备抽出佩剑抵挡这致命一击,眼前就忽然闪过了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定睛一瞧,可不就是这一次要来寻的人吗。
“洛丹,把剑放下。”
“大早上的,不去晨训跑出来做什么?”
“师父,有个不速之客所以才——”洛丹还没辩解完,后半句就被凌厉的目光给逼回去了。只得跟被夹了尾巴的狼似的,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
数年不见,慕尘的容貌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保持着当时陨落时的原貌,但是洛书却是大有不同。
慕尘记得自己走的时候洛书也不过刚到肩头那么高,转眼间竟是已经变化了这么多。
身量长高了许多不说,尤其是五官,双眸更加深邃了些,一双剑眉殓尽了经年稚气,本来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也变得有棱有角,虽然还能看出以前的影子,但总归是变化颇大。
慕尘一时间没敢认。
“新收的嫡传弟子,没教好就放出来了,抱歉。”
原来是嫡传弟子。
方才瞧着少年不苟言笑的样子就觉得眼熟,仔细一想,可不就是洛书小时候的翻版么。
“一别多年,师兄还是老样子。”
洛书这才将目光转向神魂初定的慕尘,然而话未说完,洛书也感受到了慕尘身上难以令人忽略的魔气。再一想,也难怪,想必是被结界拦在了外面。进不去还不断的碰壁,才引来了应有寒的弟子出来查探。
“今日就师兄自己一个?可没有带什么不该带的人吧?”
“洛书。”
“先进来再说。”洛书看见慕尘那张写满焦急的脸就知道他想问什么,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抢了先将结界点破。
“师父,他身上——”方才拿剑指着慕尘的少年见洛书要放行,赶忙试图开口阻拦道。
“我是你师父还是你是我师父?都听你的?”洛书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晨训再旷就去小黑屋里反思三日再出来。”
慕尘没接话。
或者说是插不上任何话,别人家师徒的事儿,他只是个无关之人,只能在一旁干站着当背景板。
师门故土情节之下,哪怕危险再大也会在心中无限缩小,潜意识里觉得同门如手足,相煎何太急。
前两日顾子寰叮嘱的那么多,这种时候慕尘早就连个偏旁都不记得了。
应有寒和百年之前基本没有任何变化,除了院内的几颗银杏树更加茂盛了些,和多了许多生疏的面孔。
慕尘一路上跟着洛书,接受着四方而来指指点点的目光。
有跟慕尘一道长大的弟子,自然是认了出来,给一旁不明所以的师弟师妹们科普着经年往事。
有的甚至还想直接上去扯着慕尘问个究竟,不过还没接近,就被洛书的能杀人似的目光给呵斥了回去。
回到师门,没有一点儿归属感不说,反倒是被当成怪物一样指指点点,慕尘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一日。
随着洛书走进书房,慕尘也没拘谨,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环顾了一圈儿,发现四周的陈设如旧,这才稍稍的找回了点儿安心感。
洛书见此便在慕尘对面坐了下来。
桌案不宽,虽说是坐在对面,但其实连对方的吐息都能感受的清清楚楚,跟脸贴脸的差距并不是很大。
千言万绪,千头万绪,真到能开口的时候,反倒是不知道如何去问了。
最后还是洛书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虽然在外人面前洛书能比应有寒常年不化的积雪再冷上三分,但在慕尘面前,洛书的话可一直就没少过。
“许久不见,没想到师兄居然还活着。而且……能被应有寒的屏障挡在外面,想必这些日子里怕是有高人相助?”
“想必洛书也已经知道了。”
“嗯,是已经知道了。不过还是想听师兄亲口说说,为何会自甘堕落。”洛书这话倒是没有任何斥责的意思,反倒是饶有兴致的用交叉的十指撑着脑袋,等待着慕尘的反应。
“我也想问问洛书,当初我熬过了渡劫,按说是已经半只脚踏入天庭了,为何会突然……”
慕尘话说到一半,后半句被突如袭来的哽咽逼了回去。
更多的不是害怕,或是有意指责,而是无尽的心寒。
“师兄能问我这个问题,相必是已经听信了不少谗言。”
“想来我们数千年来的情谊,原来抵不过数月的朝夕相伴。哦,对,怕是得比朝夕相伴更近一步,能惹得这位魔尊如此情深意重,相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瞧着一向好脾气的慕尘脸上已经带了几分愠色,洛书依旧是不依不饶的笑道,“怕不是师兄当初在应有寒未修成大果的时候,就已经与魔道之人有染,所以才——”
“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