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见，才存在》氷羽

14、又清又乱的思绪

　　“十子，你有备用衣服吗？”言清行以为脸上有黑灰，一路上不停的用手擦脸，偶尔舔一下手指，粘上唾液去蹭。

　　“我又不在局里过夜，哪来的衣服，不过你可以洗澡。”人方十摇摇头，看他那个样子，连带着他自己也下意识的去打理头发。

　　“哎——”言清行无奈的叹息着，可怜的戳了戳被火燎出洞的衣服，洁白的运动鞋也变得灰不溜秋的了。

　　“等会儿我借辆车送你回家。”看着言清行这样，人方十有些愧疚地说道。

　　虽然言清行是来帮忙的，但是总让他跟自己东跑西跑的，这份人情实在不能当做没看到。

　　“不着急，反正我又没什么约会这种人生大事，你先忙。”言清行拍拍人方十的肩，清爽的一笑，简直可以评选四好少年了。

　　人方十的唇角挑起一抺放松的弧度，抬手去开异事科的门，在门晃悠悠的打开之际，两个人愣住了。

　　小小的异事科虽然东西不多，但是把东西乱放还是可以看出这里被翻过了！

　　另一张桌子不谈，毕竟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就是抽屉柜子门什么的打开了。倒是人方十的桌子，东西的位置都乱掉了，唯有那慰问的四件套还在原位。还有那张沙发向后倒去，垫子也被扔在地上。

　　两人一脸糟的站在门口，言清行用手肘捅了捅人方十的侧腰，问道:“你们这是遭窃了吗？”

　　人方十黑着脸，僵硬的扭头看向言清行，笑容极其可怖:“你当这里是旅馆吗？”

　　堂堂的警察局。

　　“不……”言清行咽了咽唾沫，往后缩了缩，心想这样说的确不妥。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蛋。”人方十握紧拳头在眼前，眼神好像要把某个来捣乱的人削一顿。

　　“人——方——十——！”气愤之际，熟悉的吼声传来，气势就像雷电一般。人方十打了个激灵，随后头就被文件夹拍了。

　　揉着又痛又痒的头，人方十扭头就看到尚思居高临下的脸，以及被吓得躲到一边的言清行。

　　人方十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老实的对尚思俯首帖耳:“老大早……呃不……中午好。”

　　“你还知道上班啊，我还以为你打算罢工。”尚思一把拎起人方十的后领，同时抓住言清行的胳膊，将两人拉进异事科。

　　人方十看着乱糟糟的办公室一顿慌，要是让上司知道这里可能被嫌疑犯到此一游，不知道会怎么虐他呢。

　　“那个这里…”人方十搓着手，十分忐忑的说道。

　　“我翻的。”还未等人方十把话说完，尚思就直接表明了自己就是人方十脑中那个欠削的人，不过人方十哪敢再说什么，只能把苦水咽进肚子里。

　　“那啥，好像没我事了吧？”依旧被尚思抓着的言清行往后挪了挪，一心想离开，可无奈的是尚思压根没打算让他走。

　　尚思嘴角一挑，冷笑道:“烧了一家公司，你们就不打算分享一下心得？”

　　“纯属巧合。”人方十扯出自己的衣领，站稳跟尚思解释，“我们是跟踪穆余到那儿的，无意中找到了一间密室和账目，至于放火的肯定是嫌疑人啊！”

　　“账目？”尚思的眼睛眯了眯，其他的内容忽略，就盯紧了人方十护着的肚子。

　　尚思突然松开抓着言清行的手，直接掀起人方十的衣服，接住一堆要落下的账目。

　　在那一瞬间，人方十觉得自己被调戏了，还不能像女孩子那样给对方一巴掌，只能默默的在脑海里狂扇尚思嘴巴。

　　“这是木盛建筑公司雇打手的账目。”人方十理好衣服，指着页面上的两个名字，“根据建筑工地意外死亡名单的记录，我发现这上面的吉帆家属是交巡警郑重方，穆宇的家属是穆余，这两个人都是因工地事故死的，但事故却记在了傀市建筑有限公司。

　　而穆余的说法是，吉祥的父亲和叔叔不是死于平常的意外事故，而是因为木盛建筑公司偷工减料，才导致部分建筑变成豆腐渣工程，承受不住压力塌陷砸死了正在工作的受害者。

　　这个账目记的内容也很奇怪，上面记录了公司雇了打手，把无意知道内情的两人打死，并将尸体转移到傀市建筑有限公司，故意制造成建筑塌方。事后传播假消息说是他们自己偷偷把工地用料拿出去贩卖，才导致的工地事故，并且有意误导死者家属死者是跳槽，缩减了抚恤金。”

　　“也就是说，木盛建筑公司偷工减料，雇人害死受害者，刻意散播上报假的事故原因，并且将那些可能是意外死的人记在别的公司上？什么样的公司会这么不嫌水脏？”尚思将冰冷的眼神从账目上扫过，抬头看向人方十，重复着自己所听到的信息。

　　“这个……”人方十低下头，眼睛转着不知道往哪儿看，虽然查了那么多，但限制太多无法调查，很多事还是有纰漏。

　　“那是因为那家公司本来就是个挂名。”尚思将账目以及文件夹拍在人方十胸上，力道大的人方十疼得猛眨眼。

　　“什么？”人方十接过东西，抬头疑惑的看着尚思，自己没有告诉过尚思要查的东西啊！

　　“你在查案子时就没发现蹊跷？”尚思拧起眉头，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将人方十盯穿。人方十打了个冷颤点头又摇头，上司凶起来还是很吓人的，连言清行都站在一边不敢吱一声。

　　尚思深吸一口气吐出，手按着太阳穴无奈的说道:“傀市建筑有限公司、佳沐建设有限公司、木盛建筑公司是同期创建的，在三年的时间里傀市建筑有限公司和佳沐建设有限公司加起来就接了十几单生意。

　　但都是建到一半就弃的烂楼，每次出事就跑一个老板，已经连续换了好几个老板和法人了。死的人数也超出了预估范围，而木盛建筑公司却一个也没有，这不就是奇怪的地方吗？”

　　“等等，这样不就是亏本生意吗？”言清行奇怪的看着尚思，无论哪家公司都会去招揽生意，为了声誉而避免事故发生，这两家公司却恰恰相反。

　　“你有三只狗，两只很懒却总是闯祸，一只很活跃却什么祸也没有，然而他们都会有食物吃，你说是为什么？”尚思斜眼看向言清行，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两人立即就明白了，制造一两个烂公司来盛污水，同时制造一个好公司来接盘生意。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三个不同的机构，然而背后却是一家人。

　　人方十突然拍了一下手上捧着的资料，道:“我按工地事故的名单对照了一下和木盛建筑公司的账目关系，以及家属状况。发现有关联的有穆余和郑重方，而吉祥的家属并未找到，至于建筑工地意外死亡名单上的其他人还没排查。”

　　“不用查了，除了你说的几个，还有一个骆云开以外，其他人都没什么关系，也有不在场证据。这些资料我们早就查过了，谁知道你没有察觉到，以后有什么事直接问我。”尚思甩甩手，又指了指刚刚给人方十的文件夹。

　　“哎？”人方十低头看了看文件夹，又抬头疑惑的看着尚思。

　　“啧！”尚思不耐烦的咂了下嘴，双手抱胸白了人方十一眼，“你以为我这老大是当了玩的吗，那么大个文件夹放在桌上看不见？”

　　那还把办公室翻得那么乱？！

　　“不不不是。”人方十连忙直摇手，尚思哼了一声转身要走，临走时还抬眼示意了一下。

　　“他…什么意思？”言清行莫名其妙的眨眨眼，挪步凑到人方十身边。

　　“还能什么意思，让我们继续调查呗。”人方十的视线扫在文件夹和账目上，头也不抬的回答言清行，还指挥他做事情,“你也别闲着，帮忙收拾一下，我去拿个办公白板。”

　　“哦。”言清行的嘴上和行动答应着，但是在人方十离开后，嘴里就嘀嘀咕咕起来了，“靠，我又不是你监护人什么的，以后是不是还得给你找老婆，照顾孩子啊！”

　　“也不是不可以啊。”早就回来的人方十站在后面，不怀好意的笑起，一手抱着刚刚的资料，一手拖着白板进异事科。

　　“滚！”言清行拍拍手瞪着人方十，手上却老实的去帮忙把他手里的资料接过，放在空的桌面上。

　　“好了，别闹了，我们来理一理思路。”

　　人方十拍拍言清行的肩，清清嗓子，拿白板笔在白板上写着:“发现有关联的嫌疑人有穆余、郑重方、吉祥，还有骆云开。”

　　四个人的名字依次出现在白板上，四个黑色的名字就像四朵黑色的疑云一样。

　　言清行扭扭脖子，坐在沙发上看着前面的白板，右脚踩在沙发边，手臂搭在膝盖上摸下巴发呆。

　　人方十撇眼一看，直接用脚把言清行的脚勾了下来，被言清行幽怨的瞪了一眼。

　　“就是那个精神失常的巡警吗？”人方十无视他的眼神，用笔尖点了点板面，将骆云开的名字画上圈。虽然骆云开因为被吓而精神失常，但是也不能排除他的嫌疑。

　　“所以说，我们晃了几天一直围着这几个人转，还差点在某人手上玩完，然而我们却什么重要线索也没有？”言清行坐在沙发上看着前面的白板，挑挑眉看白板上的名字。

　　“……”人方十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愣是定格了几秒。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过了会儿才缓过神来。

　　人方十眨眨眼，深吸一口气看向白板，有点没底气的说道:“也不是没线索，就拿第十二起案件来说，木盛建筑公司会计的尸检虽然检验出药物，但实际上他是被捂住的时候扭断脖子死的！”

　　人方十说着说着语气有了底，眼神也锐利了起来，仿佛抓住了线索:“还有以往的凶手都会被监控器拍下来，并且在阴暗处拿下头套面对摄像头，这显然是故意挑衅的。而余业却是死在即将停工的工地，没有监控器。

　　按以往凶手的作案手法，严格意义上来说，余业并不是‘猴子玩偶装杀人案’这件案子的受害者，而是真凶模仿杀人，是独立的一个受害者。”

　　“借刀杀人吗，真的不是凶手无意中把余业掐死的？而且你怎么能确定现场没有隐蔽的监控器？要知道那之前是个正在建的地方。”言清行拽着一个靠枕放在腰下，整个人向后仰去，望着天花板吐槽。

　　“这还不简单，走吧。”人方十似乎就等这句话了，把笔盖好扔给言清行示意他走人。

　　言清行慌忙接住笔，放在沙发扶手上，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我可以告你吗？”

　　“呵呵。”人方十给了一个宛若老母般慈祥的眼神和笑容，让言清行自行体会。

　　言清行哀怨的叹着气，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人方十是他兄弟，他不能拒绝兄弟的要求，更何况是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

　　[当初如果不是他……可能我现在连活着都不可能吧。]言清行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充满干劲的抬起头跟上人方十。

　　回想起少年时打架的场景，想想都觉得自己可笑，如果不是人方十在后面为他挡住，为他挡了一刀，他真的差点让自己消失。

　　“至少让我洗个澡啊，混蛋！”赶上的言清行搂着人方十的脖子，咧嘴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