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你不倾城》酒困路长

2、第2章

　　怎么就又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呢？
　　温雨阑在心里数了数，那年是初二，她才十四岁，而现在，她和姜致呈认识，已经差不多十四年了。
　　想想真是可怕，至此为止人生的一半时间啊，都有关于他的记忆。
　　最后那双鞋他赔了吗？
　　温雨阑想了想，好像是上课了，她就转身回了班级里，没再管外头男孩子们的纠纷。
　　隐约耳朵里钻进来的最后一句话，是陈嘉超在说那双鞋是新款的耐克，姜致呈赔不起。
　　毕竟姜致呈看起来，确实不是那种有钱的学生。
　　相貌平平，成绩平平，家境平平。
　　所有的条件都是那么平平无奇。
　　如果要问温雨阑少女时期有过对异性的幻想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她也想过，一个全校考试永远第一的男生，长得好像夜里的冷月一样，高傲又出尘。
　　同时又要很会打篮球的，却对操场边只知道尖叫的女生都无比冷漠。
　　然后偷偷地给她温雨阑独留一抹笑容。
　　后来……
　　她就发誓再也不看同桌塞在桌肚子里无趣的校园言情小说了！
　　他们年级里，成绩最好的是一个矮墩墩戴着眼镜，永远默默无闻埋头做题的女生，因为父母是学校老师，在她身上，温雨阑除了联想到“补课”两个大字，就没了。
　　而体育最好的……不好意思，篮球校队主力她确实认识，就是他们班那个初三就已经发育完全，嘴边一圈绒毛处于剃和不剃都很尴尬境地的体育委员，每次他呼哧呼哧在操场上打球，温雨阑都觉得好像在看大猩猩抢香蕉。
　　美感何在？
　　温雨阑不再相信校园王子的故事。
　　但是谁又能知道，她的青春，却会和那个初二时匆匆一瞥没给她留下任何印象的平平无奇的少年纠缠在一起呢？
　　……
　　“温雨阑，挺能干啊。”
　　英语老师看着温雨阑帮她批的试卷，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拿出一叠试卷来，说：
　　“二班的李思瑶今天下午请假了，你也帮忙把二班的成绩算算吧，然后誊写在这张表格里。”
　　英语老师差使起她的课代表来，可以说是不遗余力。
　　于是温雨阑只能认命地继续牺牲自己的自习时间坐下来帮老师算试卷上的成绩，然后看着英语老师倒了一杯咖啡继续和办公室里的老师聊小孩在幼儿园里的趣事。
　　啊……这就是大人啊！
　　二班有哪几个好学生温雨阑早就烂熟于胸，毕竟好学生之间嘛，一定要做到知己知彼，比方英语老师就常爱拿她和李思瑶比较。
　　“你这次作文虽然比李思瑶高了一分，但是你听力不行，温雨阑，要回去多练知道吗？中考可不是和你一个班的人比，是全年级，全市！市一中这么难进，你这成绩，英语上再提高三分，就很可能进强化班，你可是老师的重点学生啊……”
　　这样的话她听得耳朵快生茧了。
　　“报告！”
　　轮到二班的男生今天给办公室换水，两个男孩子扛着水桶走进来，麻利地换完了。
　　英语老师端着咖啡杯和他们说：“张靖啊，你们这是体育课下课吧这么满头大汗的，等会儿自习了是吧？我过去讲几道题，你和同学们讲一下……哎，姜致呈，你等一下，过来，帮一班的英语课代表誊成绩，这是你们班这次月考的成绩，你过来帮她念，也能快一点。”
　　然后温雨阑眼前一晃，就出现了一片白色的衬衣。
　　她下意识皱起眉，因为她很讨厌上过体育课的男生，那一身汗味真的是让人……
　　不过今天却没有闻到。
　　“是这叠对吧？”
　　姜致呈的手已经拿起了温雨阑眼前的一叠试卷。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有点大，指尖却很秀气。
　　温雨阑抬头看了他一眼，清清爽爽的一张脸，皮肤白得耀眼，说不上帅，总归还不算讨厌，身上也没有任何让她讨厌的汗味，好像连出汗的痕迹都没有。
　　这家伙体育课逃课了吧？
　　“嗯。”
　　温雨阑点点头，把二班的花名册抽出来。
　　“徐佳慧，87分。”
　　“杨婷，72分。”
　　“刘志阳，89分。”
　　……
　　他的声音也挺像他的人，清清爽爽的，不急不缓，就像清泉打在石头上一样，而且他总会等她找到那个名字写下成绩后再报下一个。
　　温雨阑觉得这个“搭档”起码还算不错。
　　“姜致呈。”他念到这个名字时顿了顿，“81分。”
　　温雨阑从这个停顿判断出“姜致呈”就是他本人了，此时她已经完全忘记了一个多月前班级门口发生的“拖把事件”。
　　在花名册上找到了他的名字，然后用圆珠笔在后面写了个小小的81。
　　她不由多看了一眼他前面几次月考和期中考的成绩。
　　嗯……
　　最差的是69分，最好的也就是88分。
　　果然是很中等的水平。
　　这次考试温雨阑发挥地不错，考了全班最高的96，这个成绩，可以说是在全年级也独孤求败了，而她历次考试也基本不会低于90，一百分的卷子，拿到这个成绩，可以说是相当不容易了，英语老师口头上说要让她提高三分，但是拜托，像这些81分的人提高三分很容易，对她这样96分的人来说根本不可能好不好！
　　温雨阑心中扬起优越，不由勾了勾嘴角。
　　姜致呈也不知有没有看见，只是继续尽责地继续念了下去。
　　誊完了成绩，英语老师把批好的两大叠作业让他们各自搬回自己班级。
　　温雨阑已经习惯了，走到一班门口的时候，一直没说过话的姜致呈却突然转身对她说：“你等一会儿。”
　　然后飞快跑进了班级，温雨阑莫名其妙，但是很快他又出来了，有点喘，然后那双颜色很淡的眸子就这么望着她。
　　“我帮你搬吧。”
　　温雨阑横眉怒目，好学生根本不用这样的中等学生来帮忙！
　　“不用了。”
　　她扬起头，搬着一叠作业本越过他，进了自己班级。
　　……
　　后来温雨阑总是想起那次两人第一次说话的情形。
　　如果她没记错，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等一会儿”，然后是“我帮你搬吧”，而她则是骄傲不客气地回复“不用了”。
　　******
　　“我睡着了？”
　　姜致呈醒了过来，自己抬手揉着太阳穴。
　　温雨阑从回忆里清醒，意识到这道嗓音来自于如今的姜致呈。
　　比之那个青涩少年的嗓音到底还是多了两分醇厚。
　　“还不到半小时。”
　　温雨阑回答他。
　　“抱歉。”
　　他看着她。
　　“没关系。”
　　温雨阑示意桌上的牛奶。
　　“喝一点吧，你脸色不太好。我可不想替姜总你打电话叫救护车，你是美国毕业的，也该知道国外的救护车有多昂贵吧。”
　　姜致呈听话地把桌上的牛奶一饮而尽。
　　温雨阑站起身去拿杯子，要洗，却不妨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他的嗓音有点沙哑。
　　“待到不想待为止。”
　　她的回答很平静。
　　“这里太危险了，回国去不好吗？我、我可以……不打扰你。”
　　他的嗓音里甚至带了隐隐的颤抖。
　　温雨阑知道他说出这话费了他多少勇气。
　　她来德国七年，这七年，他遵守承诺，一次都没有打扰过她。
　　她不想飞回中国，因为那里有他。
　　他不敢飞到德国，因为这里有她。
　　七年，他才鼓足了这一次勇气。
　　温雨阑只是淡淡地把手抽开，回身望着他，带了点笑意：“姜致呈，你以为我们在演《倾城之恋》吗？因为一座城的陷落，男主角和女主角就有了相守白头的契机和勇气？抱歉，柏林没有陷落，它还是好好的，哪怕它陷落了，我们也不是范柳原和白流苏，我们的故事早在七年前就写完了……”
　　只有他一个人还觉得是未完待续吧。
　　他用七年才鼓足了一次勇气，可是她呢，见他一次，心上的伤疤就像再赤裸裸地被翻出来一次。
　　她如今已经习惯了安逸和平淡，再也不是年轻时候的模样，像个骄傲又自矜的公主。
　　她只是最平凡的一个人。
　　温雨阑扬了扬下巴，示意桌上的实验报告：
　　“还记得那时候吗？我最学不好的就是物理，我总是要你替我整理物理习题和公式，但是现在，我选了一门以物理为基础的专业……你看，就算是这样的困难，我还是能克服的。”
　　她随后的一句话，将姜致呈彻底的一颗心，彻底打入了万劫不复。
　　“姜致呈，你就是我人生中那个最大的困难。而现在，我已经克服了。”
　　她说他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困难。
　　姜致呈勾唇笑了笑，垂下了眼睛。
　　“是吗？你是这样觉得的，雨阑，或许你不信，我这次来，并不敢再和你提从前那些话，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否安全，我还没有想好，可是人就已经到这了。”
　　他这样局促的样子，一点都不像花蓁集团的姜总，反而有了点温雨阑记忆里的模样。
　　她笑了笑：
　　“我信，所以……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带你在柏林转转。”
　　带他转转……
　　就像一个故友，一个老同学，一个该让她尽地主之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