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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灵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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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淮京周边徘徊游览一阵,青莲就策马向西,要奔着凉川去了。在城里的时候,秦雎几乎是闭门不出的,能躺着绝不坐着,后来青莲都懒得绑他了。
毕竟捆仙索不能贴肉绑的,不然一动就一道淤血,能把腿生生捆废了,捆到人身上能把人活活勒死。(以上为捆仙索正确使用方法)
秦雎在画舫上游淮河时也是不出门的,甚至连床都不下,让小二在床边点了五个炭盆,跟个冬眠的熊似的,裹着被子能睡一整天。
青莲对此非常无语。
他不光不出门,他连话都不说一句,闲着没事就拿着《画桥头》翻一会儿,不然就是自己在床上慢腾腾的按摩腿脚。
某天青莲实在看不下去了,当的一声把他的凌霜剑扔到床上,说:“下来比划比划!”
过了一会儿没动静,青莲过去一看,秦雎抱着剑睡着了。
不知道他这十年怎么过的!变得如此懒惰!是不是上了年纪都这样!
慢慢的,青莲也习惯了秦雎整天无精打采的模样,出城的那天早上,青莲下楼练剑回来,就发现房间里空空如也。
再去摸自己的外袍,发现荷包也不见了。
他纵身一跃,从二楼窗子里直接跳到了街上,揪住客栈门口的行人就问:“有没有见到一个挺好看的公子,戴小白帽,穿着白裘,靴子圆鼓鼓的,就整个人毛茸茸的。”
秦雎的相貌衣着还是挺扎眼的,那人马上反应过来,答道:“他方才雇了一驾车,往那里去了。”
那是城门的方向!
青莲马上去牵了小红,飞奔找了过去。
小红不愧对它千里马的称号,撒开蹄子飞也似的,直欲凌空而起,蹄声如擂鼓,眨眼间就到了城门口。
最近淮京里出了朝廷重臣被灭门的大案,又丢了皇帝的表弟、丞相的亲弟弟,门禁十分严格。他们进城的时候还没有设卡,出城的时候已经得逐个盘问了,不过以淮京城周边的腐败程度,这也就是给了守门士兵一个赚贿赂的机会。
早上还是出城的多,进城的少。青莲远远看到城门,排队等着出城门的都是一些拉货的牛车,只有一辆带蓬的马车正在进城。他勒住缰绳,小红喷着鼻息在原地转了一圈,其间青莲于马上远远地审视进城的那驾车。
如果秦雎坐的是那驾车,马车不该回来的这么快,可那车夫又看着面熟实在可疑。
对于青莲这种人,就不存在“犹豫”这种情况。
他直接上前,从马背上一跃跳到了车驾上,踹开车门,只见一件狐裘、一顶貂皮帽潦草的团着。
“人呢?”青莲揪住车夫喝道。
“什、什么人?”车夫强自嘴硬。
青莲看守门士兵已经注意到这里,不好闹大,当即飞身上马,捆仙索当鞭子用,一甩卷住那车夫的小腿,一震缰绳,骑着马飞奔出城。
以小红的速度,守城兵追过来只看到了远处一抹残影。
那车夫被拖着先是一阵惨叫,后来就没了声息,等到青莲勒马停下察看,那车夫浑身被磕碰磨蹭的全是伤口,早已经断气了。
青莲揪着尸体的领子,张张嘴,想说什么说不出来,愣住了。
怎么这么脆?!
竟然这么脆?!
想当年他十七八岁的时候,比这个车夫还要更矮小瘦弱,被马拖着从淮京皇宫里拖到城西口,都没把他拖死!
青莲转而愤愤的看向小红,一定是这马太不知轻重,把人拖死了!
小红不明所以,冲他打个响鼻,原地跺了几下前蹄,超自豪的。
青莲:“……”
方才问行人,秦雎分明没有走太久,而这车夫看起来也像是见财起意,夺了他的皮裘皮帽,不大可能杀人。出城之路只有一条,尚未到分叉口,秦雎应该就在不远处。
那个娇气金贵到要在房间里要点五个火盆的人,现在肯定很冷。青莲想。
然后青莲觉得自己一定是有毛病,竟然对这种人生出恻隐之心。
这还不是他活该?
还没有耍够他,姑且让他冻一会儿。
哼。
心里想的很解气的青莲,身体却非常诚实,麻溜的骑上马顺着道路一边喊秦雎的名字,一边四处张望找寻。没一会儿,小红似乎看到了什么,哒哒哒的一路飞奔,在河滩上找到了他。
秦雎面朝下趴在荒草中,身上只着素白的单衣,脚上的靴子也不见了。
青莲一直想象着秦雎会可怜巴巴的,冻得哆哆嗦嗦的,仍然用他这些天来已经做得十分熟练的冷漠脸加白眼球来强装没事的样子,一定非常有趣。
实际上他看到荒草中趴伏着的身影时,心里一颤,那瞬间自己仿佛失去了意识,脑子里一片空白,再回过神来,是他抱起秦雎的上半身,探出他还有呼吸的时候。
在这之前,慌乱占据了他的心神。
好在只是晕过去了,青莲心里一阵后怕。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向粗神经的他小心翼翼的搂着秦雎,仿佛抱着一件易碎的瓷器,轻轻拍拍怀中人青白的脸颊,毫无反应。
青莲脱下自己的外袍把秦雎劈头盖脸的整个裹起来,小心的搂在身前,纵马飞驰回城而去。
再回城,城门已经戒严了。他那一出城门口强拖车夫的戏码已经引起了官府的怀疑,官兵里三层外三层的把着城门,严禁出入。
青莲骑着马在城门口远远徘徊了一阵,如果是他自己自然好办,随便使个身法,大不了强打一番,总能进去,但现在抱着个朝廷正找得火烧眉毛的人,决定先在野地里猫着,等夜里再偷偷进城去。东西都还在客栈里。
他顺着路碑找到了郊外一处废弃的佛寺,撵走里头猫着的两个乞丐,霸占了乞丐的稻草堆,把秦雎放到上面,然后等着他醒。
毕竟只是被打晕了,应该很快就会醒的。
左等右等,秦雎仍是死人一般躺着,动都没动一下。青莲起先在稻草堆旁蹲着,过了一会儿摸摸秦雎的脸,像是石头一样冰。他心里刺了一下,心想他大概是很冷的,于是捡了些干柴弄了一堆火烤着。
又过了一会儿,青莲脱下自己的衣服给秦雎盖上,自己只着了单衣。
后来,青莲自己也躺到稻草堆上,紧紧抱着秦雎。
怀里的人体温低的不像样,就好像一块石头,怎么也捂不暖。
青莲想,大概是在这冬日里,河滩边又有风,把他娇贵的身子冻到了。他手掌捂住他的后心,醇厚罡正的内力缓缓流入秦雎经脉中,温和的祛除他体内的寒气。
大半个时辰后,青莲累得出了一头汗,秦雎的脸色终于好看一点了,呼吸也稍稍明显了一些。
青莲气都不打一处来,这个秦雎,十年了,竟然毫无寸进!经脉没有打通,体魄没有强健,反而内力也消失殆尽了!要知道内力这个东西,并不是练了内功就会一直有,它就像是身体这个漏勺里存在的水,一天不练就流失一点,一年不练功,基本上以往的十年也就白练了。
他一定是荒废了自己的武功。懒惰!懒惰!富贵使人堕落啊!所以才会被小小的风寒打倒啊!
是谁当初说,来日一定比试剑法,输者罚酒的?
你可以直接喝了!
得益于青莲独步天下的武功,醇厚雄浑至罡至阳的内力,暂时驱散寒毒,秦雎捡回了一条小命。
当他醒来时,已经又躺回了客栈的床榻。他还正迷糊呢,就感觉自己两只脚被毫不客气的扔开,脚后跟砸在床褥上,脚上暖暖的感觉也消失了。
青莲一脸不自在,从床上站起来,匆忙合上自己的上衣。
……这个人刚才在给我暖脚???秦雎想。
青莲回身一脸讽刺:“哟,没跑成,被人打晕了扔在野地里的感觉怎么样?”
……不,是我在做梦。
“别装死了,秦子祯,你够可以的啊,武功全失啊!”青莲感觉自己好似在发泄不满,又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不满什么,那种失望、落差,从他在废弃佛堂里知道秦雎没有内力开始,一直憋着,在心里鼓噪着,直到秦雎醒来,他才得以有对象去喊叫去吵闹。
秦雎侧过身,背对他。
青莲心里火气腾地起来了,是谁当初跟他说,学好武功才能自保,才能保护别人的?谁当初抓着他的手教他剑法的?谁当初约好了,要在落花时节比试一番的?
你的武功呢?
你的承诺呢?
你早已经忘记了吧!也早已经忘记了我!
青莲抓起桌子上的茶壶,用力砸在地上,尚觉不够,又一脚踢烂了桌案。
你还不如十年前一剑杀了我,好斩草除根!
秦雎在阵阵巨响中,专心扮演一个聋哑人。
青莲一脚踹开大门走了出去,在走廊气呼呼的转了两圈,又进来了,拿捆仙索把秦雎的脚捆到床柱上,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秦雎突然一咕噜坐起身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究竟是谁?”
说着,拽住青莲的衣襟,用力扯开。
青莲国师小麦色的胸口上,没有一丁点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