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颜斐

4、Chapter 4

　　第二天上午，班里组织开班会。

　　因为各班班会定的时间都大差不差，教学楼楼道里一时熙熙攘攘塞满了新生。

　　戚巧随着室友费了点劲才找到开班会的教室，寻了偏角几个连着的空位刚坐下，前排的男生便倏地转过头来，自来熟地同她打招呼，“同学你好，我叫周思南，周总理的周，思考的思，南城的南，你呢？”

　　“额，我叫戚巧。”意外归意外，戚巧还是很礼貌地将自己刚拿出的笔记本转向他，给他看扉页上自己的签名。

　　男生肤色略黑，五官却很周正，浑身上下散发着理工科男生的大气灵动，闻声浓眉向上一挑，“你就是戚巧呀！”

　　“咱们学号挨着，我报到时看到了你的资料，我也是南城本地的！”

　　“这样啊。”戚巧正发愁要怎样礼貌又不尴尬地接话，周遭却突然安静下来。下一秒，就见原本兴奋地同自己说着话的男生转过头高高举起手，“老顾，这儿！”

　　她下意识顺着他的动作抬眼望向教室门口，一眼便看到了昨天捎了自己一程的那位“学长”。

　　倒不是她视力好，那人在周遭一干朴素的新生里，实在过于瞩目。

　　班里其他人也纷纷看向教室门口，教室里逐渐起伏起叽里咕噜的交头接耳声。

　　他今天换了白衬衫和牛仔裤的装束，比起昨天的一身黑看起来多了些内敛的书卷气息，疏离感也变得更明显了。昨天在车上的时候，她因为拘谨，眼睛压根没敢多看，这下才发现，他皮肤很白，个子很高，身材偏瘦却丝毫不会给人单薄的感觉。

　　最主要的是，看起来很贵。
　　不是奢侈品logo硬堆出来的那种贵，而是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与身具来的矜贵。

　　“学长”在教室门口稍作停顿，发现周思南后，很快顶着一屋子探究的注目礼游刃有余地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戚巧望着他弯了弯嘴角。
　　正欲开口打招呼，人却已经穿过周思南让出的位置，利索地坐进了周思南提前给他留好的座位。整个过程，一眼也没瞧向她这边。

　　戚巧默默吞下要说的话。
　　她本来还想问他，她昨天喊他学长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解释。

　　周思南很快抛下她，转回前桌同他耳语，“你不是早出门了吗？怎么才到。”

　　“又没迟到。”嗓音散漫，回话的态度也敷衍。

　　“等会带你的小女朋友出来玩呀，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戚巧往笔记本上誊写备忘录的动作被周思南的劲爆发言打乱节奏。她只得搁下笔，换了个稍自在点的姿势。

　　“恐怕不行。”

　　依旧是四个字，声音也听不出来情绪。

　　倒是周思南，音调肉眼可见地拔高了，“纳尼？？咱俩不是说好了...”

　　“被我爸棒打鸳鸯了。”顾聿珩一直低头摆弄手机，像是被被周思南的连番追问搅得烦了，声音里多了些不耐，“昨天开来学校，回去就被说了。”

　　顾聿珩上上月过的十八岁生日，恰逢高考志愿填完，驾照也拿到手，沈教授含蓄已久的母爱终于泛滥一回，大手笔地送了他一辆兰博基尼大牛作为上大学的礼物。可惜他才开了没几天，昨天头一回开进学校，回去就因为太高调被顾院长训了一通。

　　“没收了？不会吧，这么狠！”
　　“嗯。”
　　“悲伤，那你今天怎么来的？”

　　顾聿珩看了他一眼，惜字如金地点到为止，“早两年生日的时候，我姥爷不是送了我一辆自行车吗...”

　　“最新款超跑变成老款自行车，你这消费降级得有点厉害。不过问题不大，等你带我好好搞项目，回头我表现好了，也让我家老头儿给我弄一辆，到时候借你开。”
　　...

　　俩人在前排跟周思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戚巧因为位置的原因被迫旁听了全程。此刻终于反应过来，周思南口中的女朋友大概就是她昨天坐的那辆超跑。

　　上课铃声在这一刻响起。
　　没多一会，一个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男教师从外头走进来。Polo衫配西装裤，典型的工科男装扮，冲他们笑的时候看起来倒是亲切。

　　班导姓杨名潜，一通自我介绍后便开始走常规流程，让大家挨个做自我介绍。可惜出师未捷，在召集“出头鸟”环节就惨遭折戟。

　　前几分钟还造作得起劲的理工男们，这会一个个都成了鹌鹑。

　　班导环视了教师一圈，没见着“勇士”，很快改变策略，“没人主动的话，那我们就，按学号来？”

　　话音才落，前排便发出了一声轻笑。
　　再之后，戚巧便看到那人被周思南推着从座位上走出，在全班同学密集的注目礼中走上讲台。

　　“顾聿珩。”

　　她随着他板书的节奏逐字解锁他的名字。她们宿舍昨晚八卦时专门上学校官网查了机械学院校长的名字，顾院长也姓顾。

　　结合前面他跟周思南聊天的内容，心里的猜测基本已经得到印证。
　　戚巧耳朵听着他不疾不徐地给大家做自我介绍，却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大脑马不停蹄地忙着思考，要是好好奋斗的话，自己的孙子辈能不能追上他现在的起点？

　　-

　　教室的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戚巧托着腮，认真听新同学们的自我介绍，然而整一轮自我介绍直到结束，也没能成功把同学的名字跟长相一一对应。班导紧接着在讲台上同他们讲整个专业的课程内容以及未来的就业趋势，以及科研发展方向。

　　任洁猝不及防探过头来同神游的戚巧咬耳朵，“他好帅啊。”

　　“谁？”
　　“顾聿珩啊。”

　　她下意识看向顾聿珩。

　　他微微垂着头，正在看放在桌子下的手机。
　　视线往上一抬，正好看到他清晰的下颚线和利落的颈部弧线，以及，弧线上随着他的动作时不时滑动的凸起。

　　戚巧像被烫到了一般，急急移开视线。

　　“还好吧。”
　　“这才叫还好？不是我吹，给你一天时间，在我们学校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有他帅的。”
　　“不对，给你一个月你也不行。”

　　任洁沉浸在视觉盛宴中，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很快又道，“就是有点儿高冷，都没见他搭理其他人。”

　　戚巧张了张嘴，想说他不像看起来那样高冷，可一时又找不出来一条能够证明他不高冷的逻辑链，干脆作罢。

　　注意力重新回归，恰好对上班导一脸期待的提问，“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对这个专业有什么了解？”，于是她又心虚地低下头。

　　她对这个专业一无所知，本来就是填来凑数的志愿，前几个专业都没录到，结果就误打误撞录进来了。总不能告诉大家，自己是因为毕业当程序员工资很不赖，冲着不错的工作不错的收入来的吧？

　　前排的周思南主动举手，朗声同大家道“我从小就对电脑感兴趣，尤其是游戏制作，虽然现在还只停留在单机小游戏的水平，但我的目标是制作一款像英雄联盟那样现象级的网游，所以我就报了这个专业。”

　　班里其他人也紧跟着发表了对本专业的理解。

　　戚巧心里的小旖旎被其他同学接二连三的发言震得丁点不剩。突然就生起了一股慌乱。大家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充满未知的新生，但实质上却有着巨大的差距，比如现在，别人都是满载着理想而来，有着努力的规划和想法，而她，好像一点关于未来的计划也没有。

　　有的为数不多的想法还庸俗至极。

　　-

　　班会结束，戚巧按班委的要求加了班群，出教室后便戴着耳塞去了超市。

　　逛超市是高中时养成的习惯，一开始是为了给久期而至的周末一个仪式感，后来逐渐演变成情绪不佳时转移注意力防止自己长时间陷在牛角尖里的方式之一。

　　高三最后一次模拟考，她的成绩破天荒跌下600分，关系好的同学成绩还在一本线上下挣扎，她做不到自私地去跟人家讨要考试失利的安慰，又怕爸妈担心，那个不用上晚自习的周六晚，她就是靠逛超市捱过去的。当晚一页书没看，唯二干的两件事就是逛超市和吃从超市买回来的零食，注意力转移后，第二天照常上课。

　　虽然有点费钱，但对她而言确实简单有效。

　　戚巧推着购物车慢速在超市里游走，从热燥的室外温度切换到凉爽的低温环境，随着视线里接连出现斒斓的商品外包装，心底的焦躁渐渐抚平，浑身上下也终于有了能够痛快呼吸的通畅感。

　　她往推车里放了要买的日用品和薯片酸奶，等候收银员结账时，握在手里的手机发出几下震动。是新建的班群的群消息，一些进群的同学已经在群里闲聊起来。

　　周思南插楼在群里@她，“戚巧同学，记得改群备注哦。”

　　戚巧在群里做了回复，顺便将自己在群里的备注改成自己的名字，正好收营员这时结算完毕，她便一手提起购物袋单手操作着手机往外走。

　　低头正走着，忽然不远处传过来一声清丽的带些娇嗔的呼唤，“戚巧~”

　　她顺着声源望过去。
　　几米开外的路边站着两个人，隔壁宿舍的于娉婷长得娇小可爱，此刻正扬着笑脸自来熟地同她打招呼。旁边的顾聿珩坐在自行车上，修长的脚撑在地面，姿态随意地低着头看手机。听到于娉婷同她打招呼，浅浅抬了抬头，又浅浅地冲她示了下意。

　　周遭的空气又闷了起来。
　　她忍着不适冲俩人弯了弯嘴角，“你们好啊。”

　　“你一个人逛超市吗？”于娉婷脸上的笑意不减，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的购物袋，遗憾道，“可惜我们等会还有活动，不然可以让他帮你把东西载回宿舍。”

　　“对啦，他叫顾聿珩，也是我们班的，你应该认得的吧？”

　　戚巧将她话语间的亲密收进眼里，上午班会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两人虽然不是高中同学，但从高中就认识了。

　　周遭的空气又闷又热，她抿了抿嘴，很有分寸地掂了掂手里的购物袋，“不用麻烦的，我自己可以的。”

　　礼貌道别然后落荒而逃，顺着空气的燥热，她听到身后于娉婷软着声音追问，“我刚看到你跟她打招呼了，你怎么会认得她？”

　　男生的声音清清冷冷，“不是你先跟她打的招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