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的信任》蝶之灵

28、回家过年（一）

　　十二月，T大进入了紧张的期末考试阶段，学生们行色匆匆，教学楼灯火通明。学生会和各大社团也停止了一切活动，专心迎接考试。
　　叶敬文才大一，不学专业课程，只有高等数学、思想道德修养之类的课，相对来说比较轻松。又因为不住在学校，和忙着备考的林微就更难见面了。
　　几乎大半个月，他没有去找林微的麻烦。即使是文娱部的工作计划，也跳过了林微，直接交给秘书处。考试之后学生会的期末总结会议，下学期工作讨论会议……一连串的会议上，叶敬文也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心无旁骛，甚至没有丝毫放肆的目光。
　　林微倒是乐得清闲。
　　虽然因为上次的大发雷霆，有那么点小小的愧疚感。
　　不过因此而得到的将近一个月的清静日子，却是林微难得舒心自在的时光了。
　　——或许真的给他太大压力了？为什么我不找他之后，即使考试熬夜背书，他的精神却反而好了呢？是不是该改变策略，那个人那么好强，逼急了说不定要跟自己同归于尽。叶敬文这样反思着自己。
　　圣诞节将近，人文学院和商学院联合举办的化妆舞会，叶敬文穿了一身紧身的黑色燕尾服，背后插了两个黑翅膀，再次成了T大的焦点。
　　也有了一个称号，叫做叶恶魔。
　　当然，主动请他跳舞的女生一个接着一个，叶敬文却都拒绝了，一个人在那转来转去，目光追随着远处依旧一身素服的林微。
　　脑海里浮现出那晚在舞蹈室搂着他跳舞的情景，失速的心跳，默契的配合，淡淡的幸福感，只有在面对林微的时候才有。
　　叶敬文低头一笑，无奈地叹了口气：林微，看来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考试结束之后，一群人就浩浩荡荡拉着行李箱往家里赶。
　　叶敬文不住学校，放假后呆在家里，也没有和林微联系。林微当然是不会主动联系叶敬文的。好不容易收到一条短信，却是群发的。
　　“林微祝你假期愉快，好好休息，过个好年。”
　　叶敬文无奈叹气，冷战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啊……自己冷静了这么久，终于想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可是他，依旧是不冷不淡的态度。要虏获他的心好像并不容易。
　　“林微，你什么时候回家？”叶敬文回复信息。
　　“今天下午。”
　　叶敬文突然间很想念那个气势汹汹骂人的林微，虽然骂得自己有点难受，可总比现在不理不睬的好。轻叹口气，给韩阳打了个电话之后，叶敬文便回宿舍收拾床铺。
　　“敬文，好久不见啊，你好像瘦了，考试折磨的吧。”韩阳倒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嘘寒问暖的。
　　“为情所困。”叶敬文言简意赅，不理会韩阳八卦的眼神，自顾自爬上床去收拾被褥。
　　“你把被子都拿走，以后不回来住了？”
　　“嗯。”
　　片刻的沉默之后，韩阳突然问：“敬文，你认识温婷师姐吧？”
　　叶敬文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她喜欢什么花呀？”
　　“花？”叶敬文皱皱眉，实在无法把温婷和花联系起来，不过看韩阳那两眼放光的样子，又不好不回答，“女生应该会喜欢玫瑰百合之类的吧。”
　　“我买了束百合送给她，她给丢了……”韩阳郁闷地说。
　　“你要追她？”叶敬文耸耸肩膀，笑了笑，“成功率为零。”
　　“为什么？”韩阳不解。
　　“你见过灭绝师太谈恋爱吗？”
　　“……”

　　叶敬文拉着个大大的行李箱，路过林微宿舍门口的时候，凑巧遇到拉着箱子出门的林微。
　　“嗨，好久不见。”叶敬文很自然地打着招呼。
　　“嗯……”
　　看着叶敬文有些颓废的样子，林微突然有种欺负弱者的罪恶感，可是想起叶敬文以前的所作所为，又觉得他是扮猪吃老虎，于是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同情心泛滥。
　　“你要回家吗？”叶敬文指了指林微的行李箱。
　　“嗯。”
　　两人一路一直沉默着，往校门口走去。
　　此时已将近黄昏，夕阳斜斜地照过来，两人的影子在地上重合，拉得长长的。安静的校园里，两人的脚步声此起彼伏，有节奏的敲打着干净的水泥地。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叶敬文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破坏了安逸的气氛，这诡异的铃声让林微的嘴角不由浮起一抹微笑。
　　叶敬文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来电显示，然后接了起来：“妈，什么事？“
　　“敬文啊，我跟你爸要去非洲旅行，你大哥忙着生意，你二哥也没有时间回去，所以，你一个人过年好不好？”
　　叶敬文沉默了一下：“好，没问题。”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敬文，你要记得看春节晚会，就像全国人民陪你一起过年一样。”
　　“知道了，我会和全国人民一起好好过年的。”
　　“行，那我们就放心了，压岁钱直接打你卡上，记得买多几件衣服，拜拜了儿子！”
　　叶敬文无奈叹气，转头冲林微道：“我妈说话就像麻雀。”
　　林微笑了笑。他妈妈的声音确实是很恐怖，就像铁锅里炒豆子，一蹦一蹦的，很有节奏感，而且音量很大，林微都能听得很清楚。
　　“你一个人过年吗？”林微问。
　　“对啊。我经常这样的，他们都很忙。”叶敬文的神色黯了黯，看在林微眼里，突然升起一股心疼。
　　于是，同情心终究没能控制住，林微脱口而出：“要不，你到我家去过年？”
　　“好啊。”叶敬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答应得太爽快，反而让林微有一瞬的呆滞。
　　——都不用推辞一下客气一下的吗？林微开始后悔了。我的天，这可是引狼入室……看到叶敬文那瞬间明亮起来的眼睛，林微实在不忍心说出“我只是开玩笑而已”这种话，看来，自己挖的坟墓只能自己跳了。
　　林微拿起手机拨了家里的电话：“喂，林杰，你帮我收拾一下我的房间，我带朋友回家过年。”
　　“啊啊！哥你终于肯带女朋友回家了？二姐，听到没？哥要带大嫂回家了！”
　　电话那头传来恐怖的嚎叫声。叶敬文笑了笑，装作没听到。
　　林微皱眉道：“你别嚎了，是男生。”
　　“哦，男生啊。”声音透着股失望。
　　“好了，你们准备一下，我今晚的车，明天早晨就到了。”
　　“知道了，保证把你的床铺得软软的，被子也晒得暖暖的……哥我先去厨房看看情况啊，二姐的鸡蛋好像炒糊了，拜拜。”然后电话就被挂了。
　　“我弟弟很调皮。”林微笑得有些尴尬，“你到我家之后，尽量别理他。你一理他，他就跳你头上来了，没大没小的。”
　　“嗯。”叶敬文笑得很温柔，他也想有个这样的弟弟。可惜，在叶家，他才是最小的弟弟，被两个哥哥当成小动物一样养大的。
　　“去车站吗？”叶敬文伸手要帮林微拿箱子。
　　林微笑了笑：“先去你那吧，你收拾一些衣物。”
　　叶敬文咧开了嘴，收拾衣服，太好了，顺便把睡衣内裤全都收拾好，反正去过年，到正月十五才算过完年，要住好一阵子……

　　叶敬文在卧室里整理衣物，林微则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这张床他也睡过，脑海里还清楚记得那个早晨凌乱的床单……
　　现在虽然收拾得很整齐，可是林微看到这张柔软的大床，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
　　“敬文，你不用拿那么多吧……”
　　林微站在门口，看着叶敬文一堆一堆往行李箱扔衣服，感觉额头直冒冷汗——只是去过年而已，怎么搞得像搬家一样？这家伙不会是打算在他家住一个寒假吧？
　　“对了，你家里有网线吗？”
　　“嗯。”
　　“那我把笔记本也带过去。”
　　“你好了没？”林微有些不耐烦了。
　　“嗯，好了。”叶敬文拍拍手，拉上巨大的行李箱的拉链，冲林微笑得灿烂。
　　林微无奈道：“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今晚十一点的车。”
　　“好，去吃什么？”
　　“车站附近有餐厅，随便吃点吧。”

　　两人到达车站的时候，天色已晚，一路璀璨的路灯照得人眼花缭乱。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去候车室排队买票。还好林微坐的是短途汽车，要不然遇到那种春运高峰线，估计叶敬文连票都买不到。
　　“你怎么选这么奇怪的时间坐车？晚上十一点出发，早上五点到。”叶敬文不解地看着手中的车票，“半夜三更的坐车？”
　　林微说：“一觉睡过去就到家了，多好。”
　　叶敬文点点头，笑了笑，不再说话。
　　林微打开了带来的青春文学杂志，杂志上大大的标题写着关于周放和宝丁两位人气作者的绯闻事件。从起初的帖子，到后来的论坛大战，再到最后宝丁的公开道歉，整个过程记录得清清楚楚。
　　叶敬文瞄了一眼那个大字号标题：“道歉了？这么说事情解决了吗？”
　　“嗯。”林微的声音很轻，低着头继续看后面的内容。
　　“那就好。”叶敬文移回目光，翻找着随身包里的手机。
　　“对不起。”突然冒出的道歉让叶敬文吓了一跳，旁边的人却依旧若无其事地低头看着杂志。嘴上说着对不起，脸上却没有一丝歉意。
　　叶敬文却觉得此刻的林微分外动人，他的刘海调皮地垂落下来，在额前扫来扫去，睫毛也是一颤一颤，好像道个歉很不好意思一样。
　　叶敬文看着他的侧脸，开心地笑了起来：“不用道歉，你骂得没错，我有时候确实欠考虑，想法也有些幼稚……不过我会尽快成熟起来的，请你相信。”
　　“不过，我真是没想到你会帮他。”林微依旧垂着头翻杂志，眼角却偷偷瞄着叶敬文。
　　“我虽然不君子，不过，也不是很小人。”叶敬文微笑着说。看着这样的林微，他的心突然跳得特别快，很想凑过去……
　　“时间快到了，准备上车吧。”林微起身拉起行李，打断了叶敬文的胡思乱想。
　　车上的座位挤得很满，叶敬文和林微不是同时买的票，所以座位相隔遥远。
　　跟林微坐在一起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看她带的行李似乎也是大学生。两人一坐下，女生就开始东拉西扯。
　　“啊，你也喜欢周放吗？”女生指着林微手中的杂志。
　　叶敬文在后座翻白眼。林微对女生笑笑，轻声说：“对，我非常喜欢他。”
　　“真巧，我也很喜欢他，他的每一本书我都买了，还看了好多遍。你最喜欢哪一本？”
　　“狗血人生。”
　　声音来自于后方，女生回头，看到了一个帅气的男生。
　　“我有这本书，你看吗？”叶敬文问道。
　　女生有些羞涩：“看过了。”
　　“再看一遍。”叶敬文笑得很温柔，说罢便从包里拿出那本书来，然后冲女生招手，“我们换个位置吧，我这里有灯，光线好。”
　　“嗯嗯。”女生感激地笑了笑，起身就跟叶敬文换了座位。
　　“叶敬文，你对付女生挺有一套嘛。”林微凉凉地说道。
　　“嗯，怎么有股醋味？”叶敬文坏笑着，把鼻子凑过去，在林微脖子上蹭了蹭。
　　林微别过头，留给叶敬文一个后脑勺：“麻烦你收敛一点，在我家还这样，我就轰你出门，知道吗？”
　　“嗯，知道。”叶敬文乖乖把头移回来，打开手机，把一只耳塞递给林微。
　　“干什么？”
　　“听歌。”叶敬文笑了笑，把歌曲目录调到轻音乐。
　　车开动了。
　　耳边响起一首轻音乐，是kiss the rain，如雨滴般轻柔的音符轻轻敲打着，心脏似乎也在跟着音乐跳动。
　　夜深了，车上很安静，大部分人都靠着椅子睡着了。林微看着窗外迅速滑过的灯火，听着耳塞里传出的柔美旋律，车窗上印出自己微笑的脸，还有旁边闭着眼睛的叶敬文。
　　“想睡的话靠着我，我今天中午才起床，现在一点都不困。”叶敬文没有睁开眼睛，却似乎知道林微在想什么，声音轻柔到让林微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而叶敬文的嘴角却浮起淡淡的笑意，“累了就休息吧，这都要逞强吗？”
　　林微不由笑了笑，轻轻靠在叶敬文的肩膀上。从脸颊传来的那个人的体温，暖暖的，让人舍不得离开。
　　他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其实就这样，你别算计我，我也不猜忌你，两个人安安静静靠在一起，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