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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章完 ...
【梧桐叶上三更雨】
三更,夜色已深。这路径蜿蜒曲折,前方已是山林之中。
一人骑着骏马疾行而来,微微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也顾不得座下骏马乃是宝马良驹,只得使劲挥鞭,催促马儿快行。
那人身披一身战袍,手中执弓箭,快马前行时,间或回头。
却见其身后远处尘土漫漫,骑士稍稍慢得一些,便可以看到后面的人亦各个都在鞍马上紧追不舍,这时只要见他□□马匹稍微慢上一些,便一箭射来。
前面那人见状冷冷哼了一声,一抽腰间长剑,一把斩落。后面众骑大惊,连忙手抬弓箭,拉弓而射,数箭频出。前面那人武功甚好,皆一一斩落了,回头轻蔑一笑,亦以数箭回赠。
箭甫出,身后已有数人落马。众人大惊失色,□□马已均受了惊,待他们稍微缓上一缓,前方那人已单骑窜入山林之中,不复踪迹。
紧追众人一见,不知如何是好,为首那人皱眉,看了看天色。他本打算放火烧山,然而这天色虽晚,却可见阴云密布,连些零星光亮也不见,月亮更是看不到在哪,显然是要下雨,只得手一挥,“撤!”
众人疑惑,他下首一人道:“蔺向典今日被我等赶至此处,正是可以斩杀下手之时,若是不追,只怕得妨他来日东山再起。”
为首那人盯着远方树林,想起此处听闻是个灵山宝地,仙妖甚多,只怕会有什么变故,况且这天气……
他想了想,便又摇头,只等来日找些除妖的道士来,定让他跑不了,便下令道:“逢林莫入,撤!”
那身着战袍之人缓缓行进山林中,山野静谧,与那俗世尘硝全然不同。
他本是打打杀杀惯了的,此刻却进入此处,却觉万般景色竟十分不同。不多时,天空已掉下雨点来,将他战袍打湿。
而林间静谧,间或可观到零星萤虫,竟在这雨中依然漫布其中。天色虽暗,却照得此处如同白昼一般。
他下了马,缰绳握在手里牵着,一直行着,行着,为沿路景色而惊叹。
不知走了多久,他有些累了,却恍惚间深处有棵梧桐树,高大端秀,枝繁叶茂,由这山野中的树环绕着,他莫名觉得,这梧桐隐隐似为这众树首领一般。
想到这里,他不觉有些好笑,便行至那梧桐树下。因枝叶繁盛,恰好为他遮了雨。
也许是许久的追缉使他身体疲惫,也许是长久的打杀令他心里难忍,又或许是此处繁盛景象,太过美丽,太过静谧。
总之这个身着战袍之人,将弓箭系于马上,将马勒于一边,然后坐着倚靠于梧桐树前,怀抱着手中剑,本只是想闭目稍作歇息,不想竟在此处睡去了。
只余梧桐摇曳时,发出的沙沙声,和雨滴落在地上的细微声音。
【梦里不知身是客】
虽然我也去尘世看过,不过我总觉得不如这青山绿水中景色美丽,也不如那草木鸟兽那般亲切,直接往那绿茵上一躺,就算我向来喜欢直直站着,也觉得比那些人类弄得棉被舒服多了。
尤其这天空,这朝阳,这变幻着不同模样的云彩,也比俗世里的漂亮多了。
正高高兴兴的,冷不丁一颗脑袋凑过来,正好把阳光也挡住了,“小树儿,坐这干嘛,发呆呢?”
那脸饶是明明俊美不凡,但就因为棱角分明,这一把阳光一遮,顿时脸就全阴沉了下来,乍一看,就像个鬼。
我骇了一跳,一巴掌挥过去。
”哎哟!”他捂脸一痛,赶紧往后退,“就算你不喜欢我叫你小树儿,你也不用这么打我吧?再说了,你不是明明就是棵树嘛!”
估计那一巴掌拍得狠了,他一直捂脸呼痛。
我这才定睛一看,一见这家伙眉目清俊,轮廓深邃,正是这山林间的仙妖,九尾狐狸胡安羡。此狐狸向来心眼儿颇多,又自命风流,前时常常将这灵山中的各女妖仙欺负得脸泛薄晕,又眼中含泪,又羞又恼的样子让同为女子的我见了,都觉得有点怪怪的。
胡安羡方才一低头一挡光,又凑得那么近,难免误认成贵,此时一看他平白中招,我忍不住嘿嘿赔笑了两声,但又思及他方才唤我的称呼,忍不住皱眉道:“那就别叫我小树儿啊,我明明有名字的,叫疏华。”
“‘树’华,我明白,我明白,”他嘿嘿笑了笑,“不就是一棵树成了精么,就升华了么?我懂的我懂的。”说着,他还自命帅气的摇了摇手中折扇,仿佛认为自己得到了真理一样地频频点头。
我扶额,关于我名字的问题,我向来争辩不过他,谁让我就是棵树呢?
我不止是棵树,还是棵梧桐树。
这灵山确实是灵气福地,我常常见到山野的什么鸟兽或草木忽然开了窍,成了精有了灵识,后而修炼成人形,再花些时日,便乘风归去,羽化登仙了。
那些人类修仙,因早是人形,花的时日就比我们少许多了,因此人家是修仙,我们还得经过修妖的步骤。
这世间难免不公平,就像眼前这狐狸常常恨恨言道:“那些人不过生而为人,占了些先天优势。常常见那些灵山福地里的仙人,不过修行短短数百年,就受那些凡人香火。倒是我们这些由妖入道的人,一下尘世,便有那些个什么道长以天命来除妖。若是我早先是人,又何必受这窝囊气?”
话语间愤愤不已,全然不顾及自己自命风流的平日形象。
刚想到自己是个梧桐树妖,便忆起昨日三更时分,明明下着大雨,却有一个人类闯到山林之中。这山林是我和胡安羡在俗世行走时,发现的过去修仙之人所著的叫《易经》的书来折腾的,新树所植位置皆按此理,就是为着保有我等众人清净家园。
如今新树都成了大树,那什么阵法都成了,自然定叫那些外人迷路,找不到东南西北。
我们正得意,此后缺有许多人类迷途误入,绕了两下自己就绕了出去。自然也以为此次进来的人也定会如此,没想到他居然不为那迷途所惑,竟自己走了进来,还靠在我身上睡了一夜。
我想来想去,不知不觉就泛起鸡皮疙瘩来,总觉得这人靠在我胸口靠了那么久,怀里还留有温热气息,心想着今日他伤重需要休养,也就罢了,等他伤一好,定要赶他离开。
我光在这想着,却听那狐狸哼哼唧唧道:“我一来你就打我,我是来告诉你,那个人似乎醒了。”
我连忙起身,“你怎不早告诉我?还平白挨了一巴掌。”说着,用水灵术法将自己在草地上折腾的一身泥土涤净,白绿相间的衣衫焕然一新,这才往搁置那人方向的山洞行去。
身后的胡安羡嘀咕道:“不就是见一个伤患?你用得着还整理一番仪容么?”
“我是仪容还是遗容你管不着。”听他一直说一直说,我只想把他的嘴用绿藤缝上。
没多久,我就走到那洞口前,走了进去,见那人本还好生生地躺在石床上,一见有人,便随手握起佩剑,一见是胡安羡,他神色间警戒之色才尽去,目光又移到我身上,眼眸露出几分怔然,腮颊也不知怎地,露出几分晕色来。
我瞧这男子倒是生得俊俏,昨日光想着他身着战袍,估计是个俗世里的武将,面容只怕难免风霜刚硬,倒没想到这时脱下戎装来,反倒显得温文尔雅,容色风华,气度不凡,只是眉宇间英气与目中坚定神色,与一般儒雅之士不同。
看来这就是凡人所说的“儒将”了吧?我往身后瞄了一眼,让他瞧瞧,这才是翩翩佳公子,你这种装的,不算。
胡安羡一见,显然是明白我眼中意思,立刻气得脸红脖子粗,对着那儒将指着我道:“喏,你总说着要报恩,别找我,是她救了你,你要报恩,便着落着她身上去吧!”说着,向后一退,脚下顿足,踩着云朵走了。
我忍不住失笑,那人本就目光落在我身上,此刻更是不知怎地,腮颊上的红色更晕了些,映得这人更是眉目如画。
我见状止笑,咳了咳,虽说尘世间走过许多时候,但是于尘世礼仪仍然不太明白,只得胡乱一福,口中道:“山野女子,公子见笑,不过救人之说不必再提,小女子不过是为公子提供避雨之处而已,何来救人之说?”
我在这灵山里向来粗鄙惯了,见眼前之人儒雅,不禁心里莫名不想让他小看了去,便忍着酸倒牙的话一字一字倒出来。
那人在床上抱拳施了一礼,“实不相瞒,在下乃是为人追至此处,又身受重伤,幸得姑娘救命之恩。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姑娘对在下可谓恩同再造,怎可不报?”
我在俗世虽也见过一些好人,但是大多数都是即便有人有恩于他,转眼便忘,哪像我等这些山野精灵,一粒米食也要当作恩惠,报了才算了。
我只当人世都如我所见那般,却原来俗世居然还有这样的八字真言,不禁有些吃惊,又见到这人面上执意报恩之色,心想人家既然要报恩,也不能拦着不是?但他身着战袍,又偏生如此儒雅,想来不是平凡人物,或许曾经在尘世里听闻过,也未可知。
“那公子且说说你的名字,若名字小女子听着顺耳,便让你报恩。”让他说出名字,在我等仙妖而言,便是定下契约,他若是不来报恩,就算违约,要受天雷责罚。
那人一怔,怪异地看了我半晌,才缓缓拱手抱拳答道:“在下姓蔺,名向典。”
【多情却似总无情】
这人果然在俗世里是个大名人。而且还真是个儒将。
神州最近常外有侵扰,这个蔺向典身为大将军,南征北战,从无败绩。百姓向来奉为神明,我估摸着他如此功绩,等他百年之后,也只怕要如那关公一般封神了。
如此说来,和这么一个可能成神的人相交,与我们这些仙妖也大有裨益,万一哪日我也能羽化登仙,将来少不得要抬头不见低头见,先多交往交往,肯定没有坏处。
因此我本来还不愿理他,一听这名字,登时觉得他应该报恩,而且平日里还多番照拂,唯恐待他不好,将来他要怨怼于我。
反倒他惶恐不迭,“我本是来报恩的,怎赖姑娘照拂?”
当时我正将他上身脱个精光,帮他解绷带,查看伤口,闻言只觉不太顺耳,但毕竟这是个未来神明,不能太得罪他,只得耐心道:“帮你看看伤势,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闻言直叹气,我发现只要和我相处上一会,他就时常叹气,“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样……”他只想赶紧将衣衫穿上,我却只想将他衣服脱掉,结果只听“刺啦”一声,衣服破了。
他刚怔了一怔,似乎因为伤口又痛了起来,不等再与我争执,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弯下腰去。我急忙一看,果然见他伤口崩裂了,不禁埋怨道:“什么男女‘受受不亲’,受什么了?我还攻咧。你折腾什么,不是想报恩么?既然是想报恩,就给我安安稳稳躺着养伤,你伤好了,那便算给我报恩了。”说着,凑近了伤口处,将药抹于他伤处,鼻息轻微吹拂在上面,他本来还要挣扎,可是他伤重,我这么多年修炼也不是假的,他也只能任我搓圆搓扁了。
“……”他阻止不了我上药,只得低头瞧我,无奈摇头,“姑娘不必如此紧张我的伤,就如姑娘这般……这般……”他顿了顿,才似乎有些艰难地说,“于姑娘名节有损。”
我皱眉,俗世行走许多时,倒不知道名节是什么东西,想来既然没听过,那可能是人有,妖却没有,便道:“无碍,我本没什么名节,何来有损?”说罢,安心给他上药,因此不晓得他听了此话后究竟是什么表情。
斗转星移,天色将晚,片刻便入夜了。
虽然我本是树,晚上本打算化出原型,站着睡觉,没想到刚站了一会,便思绪烦乱,一会想着昨夜三更大雨,一会又想着那个未来神明现世凡人一副心无旁骛,一路走向我的样子,又想着那人抱剑倚靠在我胸口睡去,明明还只是大雨,却把心捂得温暖的感觉,我便左右也睡不着了,只得又醒过来。
醒过来后,看着周围各个都入睡了。有的树还依偎在一起,偶尔看到兔儿虫儿的,也一个个成双成对的。
不知怎地,我便觉得心口愤懑,好似缺了点什么,便施法化成人形,往我那山洞行去。
今夜星空不比昨日阴雨,天上皓月零星光辉,最是修道的仙妖修炼得宜的时候。
我却无心修炼,只想进山洞去,见那人侧身躺着,他本就容色风华,比那些修道仙人也不逊色,在这皓月之下,更显得面色莹白如玉。
我走到石床前,本来这有两张床,但是我本就直奔他而来,自然就毫不理会了,直接一个翻身,往他身边里侧一靠,一把搂住他的头往胸口上一搁,这才觉得暖了些,也不觉得少什么了,过了许久,才沉沉睡去。
九尾狐狸胡安羡一如往昔,总到我这里来串门。
这一日也照常如此,天一大亮,他就进门来,结果甫一进门,便像被踩到狐狸尾巴似地惨叫起来,声音凄厉得可怕。
我天一蒙蒙亮就醒了,只是懒得动,又觉得怀里那人抱着舒服,便更懒得动了。这一听惨叫,忍不住直叹气,“胡安羡你不护好自己的尾巴,被踩了也难怪,鬼叫什么?”说着,将怀里的人抱得紧了些,更是懒得睁眼了。
胡安羡仍然就像被踩到尾巴似的,鬼叫鬼叫的,“什么鬼叫?!你怀里抱着的人……你就这么抱着他一夜?”他仿佛不敢相信,语无伦次地说,“你一个大姑娘家,你抱着个男人——苍天啊,你你……小树儿你也不知羞啊啊啊——”
他声音如此凄厉,让我忍不住挠了挠耳朵。
怀里的人动了动,显然是被他吵醒了,只沉默了一会,蔺向典便挣脱我的怀抱,急忙站起身下了床,虽然碍于伤势有几分喘息,但也顾不得了。
这么大动静,我也早就睁了眼,看蔺向典睁圆了眼睛看着我,更显得墨瞳流光溢彩,只是此刻似被眼前之事所惊,他上下扫了扫我,或许是看看我的脸,或许是看看我的衣着。
他想瞧我是不是衣着很凌乱么?不过木灵术法变出来的衣服,只要不是沾染上尘土,衣着想来不会凌乱的——这点我还是有自信的。
蔺向典震惊神色顿去片刻,才道:“疏华姑娘……你是怎么跑到我的、我这的?”他顿了顿,又对胡安羡道:“胡兄勿急,在下昨日伤又复发,因此昏迷不醒,我昨日一直昏睡,想来疏华姑娘也名节并未有损,不必……”
“什么名节损不损的?”胡安羡明显松了口气,又指着蔺向典道,“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幸好没做出什么来,真是吓死我了,”他又指着我,“你……你昨天不会在树林里呆着么?为什么又跑到山洞里来?”
我奇怪地看向他,“这是我的洞府,我要在哪里就在哪里,我要睡在哪张床,就睡哪张床,你来评论什么?”还不等他震惊,我便又道:“再说了,确实什么名节损不损的?我本就没有名节,何来有损?”
蔺向典:“……”
胡安羡:“……”
他俩皆沉默地看向我,我看他俩神色不对,便犹豫了一下,“你们这么看我干嘛?难道名节真是什么好物?那我便去尘世里找找名节好了。”
蔺向典:“……”
胡安羡:“……”
他们二人相顾无言,蔺向典露出几分恍然的神色,叹道:“疏华姑娘姿容万芳,却又如此纯真心性,当真难得。”
胡安羡低低咳了咳,转而道:“蔺兄,我看你还是速速把伤养好了,想来你还有急事,最好不要在此耽搁时日太久。”
蔺向典看了我一眼,半晌方道:“修养得好,自当离开。”
【只与焚书一样红】
蔺向典曾言道,当日曾为敌追杀,因此这才入此灵山。
我本以为他本是未来神明,虽自带大吉,却也带大凶,因此起初想着若是他伤好了,便请他出灵山去。
却没想到他在此待得久了,本也打算想要离去,但我总觉得他伤未好,最先不想让他离去的,反倒是我。
九尾狐狸胡安羡这几日倒没有经常往我这跑了,因为他这人自命风流,结果惹来桃花债,从尘世里勾来了一个小姑娘,人长得十分清秀,叫平安,整日里对着胡安羡就羡哥羡哥的叫,还说他与自己的名字皆有一个“安”字,显然是缘分,把他缠得无可奈何。
所以只要胡安羡一有空,便来在我这倒苦水,说被平安追得如何如何惨,求我如何如何帮他之类的。
“早知当日,何必当初,你就不该随便勾引小姑娘。”我哪可能安慰他帮他,只想着今天有什么新词儿可以讽刺他了。
“怎地我勾引小姑娘就不行,你勾引汉子就行?”他一个愤怒,脱口道,“这不公平!”
我寻思着他为何会说出这话来,但是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似乎与我这些日子夜晚行事有关。
不知怎地,我这棵梧桐树再难站着睡觉,只想着回去和蔺向典挤在一处。
最初,蔺向典本来还讨厌和我挤在一起,结果我日日都上床和他同睡。后来,蔺向典改为讨厌和我有肢体纠缠,结果日日早晨醒来时,我都双腿双脚缠在他身上,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所以后来,他干脆只得从了。
听着怎地像是我在霸王硬上弓?我心里思忖着。
胡安羡见我神游起来,并不答话,便知我心中在想什么,他一跺脚,就有两三日没再烦我,反而整日和平安相处在一块,既令我安生了好些时候,又令平安十分开怀,以为他回心转意。
不过也就两三日,因为三天之后,他就不得不理我了。
当日,灵山万物骚动,以鸟兽为先,我等草木还觉察得相对慢了一些。
鸟儿成群结队胡乱翻飞,众兽如受困一般,我见此时此景,反倒与我刚有灵识之初,发生的一次地龙翻身相似,见众鸟兽皆奔得飞快,拦阻不住一个去问,只得问了地上自以为爬得很快,实则爬得很慢的乌龟,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可是要地龙翻身了?”
那乌龟缓缓地,一字一字地答道:“疏华姑娘,不是地龙翻身,地龙翻身不会这般……”
他那说话速度实在急人,我不等它说太多废话,赶紧问道:“那究竟是怎么了?”
乌龟刚要张口,远方便听一人怒声道:“真是气死我了,我就说那人得赶紧走,他又不是什么吉命,这般是来折腾我们的吧?”
随着声音便见那人如流星踏步而来,转瞬就到了面前,正是九尾狐狸胡安羡,还未等我开口,便听他道:“是有人放火烧山了!”
我一惊,随后蔺向典便已来了,闻言亦吃惊道:“什么?”
“我看到外面的人带了个道士来,正是那道士施的三昧真火,”胡安羡冷冷看蔺向典一眼,“他还放话喊若你不出来,就要烧这山林。你的事,你快些解决,莫因你折了这灵山万物生灵!”
蔺向典颔首,此时他已恢复一身戎装,越发显得英姿飒爽,越发具有俗世所言“儒将”之威仪。他抄起长剑,带上弓箭,便要拉过缰绳带着马儿往外走。
我却心知他伤势还未大好,那本是他仇家,若他就这样出去,只怕当真凶多吉少,便忙拉住他。
那边乌龟还悠悠道:“是有人在放火烧山……那火不是凡火……”它一字一顿地说,也不管别人急不是不急,胡安羡已抬了脚,想见它直接踢飞,它忙说得稍微快了那么一点,“是三昧真火,而且是强大的火灵术法,只怕这施术之人功力不深,难以运用自如,所以此术法非水灵不能破。”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胡安羡已是心急如焚,“我是火灵,若是普通的术法,我自然能解得了,可是若真是那等厉害的术法的话,岂不是……”
他未尽之意,自不用言说。
“若真是这样,那我出去,”言语间,蔺向典已挣脱了我的手,跨上了马,“总有破解之法,不能束以待毙。”
蔺向典这番话语,倒挣得胡安羡赞许,闻言又不禁有些担忧,“你这么出去,只怕他们要难善了。”
蔺向典调转马头,“我只怕他们伤害更多无辜生命。”说着,一驾缰绳,便要拍马而行。
不等他走出多远,我便飞身上前,挡在他马前,他忙拉住缰绳,幸而那马儿还未怎地起步,这才没踢到我,饶是如此,蔺向典也惊道:“你不要命了!居然敢站在马前?!”
我抬眸看他,“向典,我同你去。”
他一惊,“你叫我什么?”他这话刚一出口,一旁胡安羡大喝阻止道:“不行!”
他说不行的功夫,我已上了马,坐于马前,不等他接着说话,我已抄过一蔺向典手里的缰绳,一夹马肚,让马行起来,也就不再理会胡安羡在身后说些什么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
我这棵梧桐树由水灵滋养,又本为草木,本就是水木双修。这灵山北处有一江流,亦是碧清颜色。可惜被我动用水灵术法招来,行云布雨,将这灵山外层三昧真火尽皆扑灭。
因那动静极大,江流中水源被拉扯,形成幻龙形状,直奔天空行云布雨。
事后听在外见过的鸟兽草木说,那些人见此,还以为什么神仙神龙来,吓得魂不附体,直接屁滚尿流跑了。
而我自修妖起,便从未用过如此大的术法,再加上行云布雨本就是禁术,随便乱来,便要受到天威处罚。
我虽没受到天威,却也遭到水灵反噬,致使重伤,当即昏厥。
等再醒过来时,已过了三日,蔺向典伤已大好,准备离开此地,只等我醒转伤好,便要来告别。
“疏华姑娘,我本欲报你救命之恩,却没想到你却救了我两次,此番恩情,只怕此生此世,向典再难报答。”临行前,蔺向典双目瞧着我,如此道。
我却只是沉默。
其实我本就不想他报什么恩,当时说让他报恩,也不过就是看他乃忠义之将,行善举保家卫国,有极大可能如关公一般成神,我将来若是修仙得成,自然要和同道相处得宜。
但经过此次被水灵术法反噬之事,我却不再想什么修仙了。
那日胡安羡阻我,本就是因我是水木双修,虽由水灵行云布雨,然而施法者必须站于三昧火中,这火于我木灵元神大是损伤,加上又遭水灵反噬,只怕今生,我的修为也再难有什么精进。
我不知道我昏迷三日中,胡安羡有没有跟眼前这人提过,或许他知道,或许他不知道,但是我倒是希望他不知道为好。
半晌,蔺向典目视于我,双眸光华竟比往常还要逼人,“疏华姑娘,我且要问,当日你为何……那般唤我?”
那般唤他?我想了想,才恍然道,那日我曾亲昵叫他“向典”,往日里我从未如此称呼过他。
“人言情急之时,或吐真意,若姑娘当真……”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石来,递向我,“这是家母的嫁妆,家母已逝,然而曾言道,若是愿意,则将此物赠予她未来儿媳。”他轻声道,“疏华姑娘,你若接了,那便是答应了。”
我低头看了看那玉石,莹白色的羊脂玉,价值不菲。
他见我许久不接,修长的五指越发将那玉攥得紧了些。
良久,我仍未伸出手来去接,他的手微微有些发颤,这才收了回来,“是我唐突了,对不起……”他话还没说完,我便伸手抓住他攥着玉的手腕,他一怔,抬眸看我。
我抬眸目视他,“蔺向典,你可知道,我是妖?”
蔺向典目光锁在我身上,柔声道:“怎不知道?非是你从施术救火那日方始,而是从你那一夜以梧桐树荫庇护我,后来为我治伤,我便知道了。”
我听他如此说,心中痛楚难当,“妖和人毕竟殊途,你明明是人,怎可与我这个妖在一起?”
若是我尚能修仙,那便能起码修成人,到时便可在一起了,可是如今……
“那又如何?”蔺向典道,“我爱你重你,即便你是妖,只等我了了这凡尘俗世,你我归隐山林,自然也碍不着谁,又怎会不能在一起?”
我闻此言,只得沉默,不能言语。他却也不再劝,只是将那玉石放置于手心之上,凝眸看着我,等我答复。
不知过了多久,时光浸染了思绪,我方才伸出手来,将那玉石接在手里。
他欣喜非常,他在这里这么久,我都没有见过他这般欣喜的模样,“疏华,你且等我,只待我将那些敌军打退,我们俗事一了,我便与你隐居在灵山,在不理那些俗事。”
便是妖又如何,人又如何?他的目光里如此说。
“好。”我且等他,自待他回来,我与他于此灵山。
我想,妖的寿命极长,他将来定是要成神的,不过相守这一世,也是不错。
待送走了他,回转身时,却见那九尾狐狸站在不远处,好似刚刚望着我们,见我转身看见他的时候,他却没有再理会我,转头走了开去。
【粉身碎骨浑不怕】
又过了几年,蔺向典本为将军,南北争战,将那些外族侵扰者尽数打退。再无败绩。
原来那一日他误入灵山,便是他唯一的一次败绩。他伤好之后,那些人便再也不在话下。
他常常会送些书信来,有的只有寥寥数语,有的却长篇大论,偶尔提及那玉。我一直将玉贴身放置着,偶尔把玩时,注意到那玉上有一行小字,“梧桐叶上三更雨”。
我是不懂诗词的,看着这句表面意思,想来甚合我心。
胡安羡却不再如往日那般话痨,而是常常发呆,有时候看我,有时候看间或来的平安。他越发少下山了。
后来有一日,他私下里对平安说,叫她不要再来找他,他不喜欢她。平安泪流满面而去,他也没多理会,转而就去闭关了。
蔺向典的功绩越来越大,百姓越发将他视为神明,有的甚至直接建庙供奉。我只等他将那些外族彻底赶出神州,便能回来。
等了许久,终于有一日,他的最后一个捷报传来,□□加冕,欲让他受封。我听闻此消息的时候,深深欣喜。本来甚少对镜容妆,但是他要回来了,那我便定要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但转而又过了一日,他被诬陷叛党的消息亦传来,他死在都城,据说被当众斩首。因所有人都说他叛乱,百姓甚至还污他,后来将供奉他的庙也拆了,不再将这个叛党视为神明。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响,眼前一阵模糊。只是思及他明明尘世里的翩翩佳公子,却上战场,最后却殒命身死,就如天边流星一样,灿烂却又迅捷。
我不知道俗世里有多少人会记得他,我也不知道时光会是不是让我会记得他。我亦没有听到他被封神的消息。
后来我再用了元神之力,奔去地府,见阎罗,厉声喝问为何他如此功绩,却没有让他成仙封神。
阎罗答道:“他因谋逆之罪,受紫微星君处死,过往功绩一概灰飞烟灭,而且他因战杀戮甚多,没有在地府受刑已是不错,自然不会再会被封神。”
再后来,又是岁岁日月,我一直在找他的轮回转生,尘世里寻找的时候,还会回到我们相见的森林中,绿野蓝天,想念我们当初的邂逅。
已窥得天道的九尾狐狸胡安羡看到我狼狈不堪的样子,难免摇头,“一直带着这样的执念,你可曾后悔?”
“后悔?”我反问他,“你修仙得成,却为此放弃了不知多少,你可曾后悔?”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许多许多时光前,嫁给门当户对人家平安一世的平安娘,他看了我一眼,晶亮的眼眸黯淡了一些。良久,胡安羡方才低低笑了笑,“有什么大不了?反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我都快忘了。”说着,转身而去,果然修炼得法,片刻间,便尽然消失于林间深处。
光华满地,照得他连影子也看不到了。
树妖修炼成仙之后,或许寿命可与天地几乎同寿。可是我却因那一次三昧真火,灼伤了元神,不但再也无法修炼,而且修为还后退了许多。
我知道今生性命时有尽头,不如及时行乐,早些感受生命美好。然而执念却好似刻在了骨里,任我怎么擦,也擦不掉,怎么抹,也抹不尽。
我想,或许有一天,当我找到了他的时候,我的执念就能自动消散,不再如此执着。
林中风景变换,许多鸟兽虫鱼草木,都换了不知道多少代。
神州山川大河,遍地城镇,我都踏了个遍,只为找寻他的灵魂可能会轮回的地方。
苦心终于没有白费。
那年冬春交替的时候,我又看见了他,此生他为一介学子,正为来日进京赶考而埋头苦读。今世家境不比前生殷实,但是亦是小康之家,不高中,亦能保得他衣食无忧。更何况,我掐指一算,今生他此事定然如愿,得一娇妻,行事无有不成,亦会平安到老。
冰冷的冬天将他的窗户都寒成了窗花,烛火还微微有些热,让那窗上也模糊了些雾气。
窗外有围园,本应种着草,奈何此等寒冷的时节,因而寸草不生。我瞧了许久,总觉得那里似乎少了什么。
当夜,我便把那写着七字诗句的玉石还给了他。
再后来,我寿命已尽,转而去冥间。
阎罗翻了翻阴阳簿,问我,目中露出悲悯之色,“疏华,你本已修妖,若是顺遂,自当飞升成仙,因而这阴阳簿几百年前还没有你的名字。可是现今,你却在地府等待轮回。天命念你身怀执念,从无行恶,亦常有善举,转世后,便可为人,若要留前世记忆,不喝孟婆汤亦可,以便你来世再行寻找那人轮回,若要修仙,人身亦比妖体为佳。”
为人?
我思忖片刻,才道:“不需劳,疏华已寻得那人转世。为今之想,只愿阎罗满足疏华一事。”
“说。”
“孟婆汤,疏华是肯定喝了,今生已是如此,怎敢祈求还记得那些记忆?只是希望……”
来生也为一棵树,于那人房门前不远处,做一株点缀,于那人休憩时,提供乘凉处,若遇来日手头拮据,砍了去当柴火烧了,亦无不可。
【大结局】
转年开春,大地回暖,草木由枯到荣,又是一年不同风景。
由学堂放课的学子们一一还家,一个学子归家时,途径蔺家,见到蔺向典于门前种树,他于是好奇,便过来问。
“这是何树?”
“曾听先生提到,‘梧桐叶上三更雨’,这便是梧桐了。”蔺向典细细浇了些水,“那日我见爱花草树木之人种此树,一时有些喜爱,便问了移植栽种之法,这才种在了庭院里,配着这绿茵草地,和春后将开的花,只怕它长成后,定会树荫森森,茂盛不凡。”
“梧桐叶上三更雨?”那学子微微沉吟,忽而觉得有些悲伤,却原因不明。他摇摇头,见蔺向典平日里有些沉默冷淡的俊脸,此时眼眸晶晶亮亮的,难得全是喜意,显然心情极好,他便也不好惹他心烦,便笑道:“向典总是如此认真,我还听闻凤凰常栖于梧桐,那这树可是不凡了,你可要好好照顾才是。”
蔺向典颔首一笑,“这是自然。”
初春时节,天色晴好。
梧桐叶上三更雨,那学子未出口的后句,却是“叶叶声声是别离”。因怕扰了蔺向典兴致,这才没说出口。
不多时,那学子便也俯下身,帮蔺向典侍弄这园中草木来。蔺向典亦不客气,两人辛勤起来,也不怕手上沾了泥,回家要被亲人嗔骂。
只是风吹拂着,扰得那树也摇曳起来,一点一点着树冠,好似在像他们点头挥手似的。
这个短篇写于《奸佞!给朕跪下》发表的那段时期。
当时不甚满意,现在看着却觉得——
嗯我还是很天才的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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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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