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毕宿五的决意 ...
-
窗外，春光明媚，窗内，却有一股异样的沉闷，正不知不觉地蔓延。
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桌子上的文件，连一页都没有翻，一直以高效率著称的尤斯塔，此刻竟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认命地放下笔，用手撑着下巴，转头凝视屋外的春意，看来今天整个上午的时间是要泡汤了。
揉了揉眼角，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都是第几次了？
为什么明明决定要压制自己的感情，可是当看到她的时候，却还是克制不住回头的冲动，心头剧烈跳跃，就像个初恋的少年？
不是已然向自己发过誓了吗？要作为她最坚强的盾牌，作为她最忠诚的战士，保护她，远远地凝望她，即使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也不回头。明明应该看到她就已经很幸福了，为什么现在还会冒出其他渴望？想将她拥入怀中，想吻着她的额角问她有没有受到委屈，想要……爱她。
等待了那么久，久到连自己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久到以为心脏都停止了机能，听到她回来的消息，自己那颗死寂的心，又恢复了跳动，而且比任何时候都热烈。
果然还是无法逃避吗？
那个时候，在石梯上即将相遇的时候，他早就听到背后有说话的声音，可当他听到“雅典娜”三个字，还是怔住了。没有立即回头，装做没有听见，真是太英明的选择了，要是真的转身，他的誓言也许就要打破了。要是没有那几秒钟的缓冲，他一定早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任其喷涌，将思念尽数吐出。
自己的爱，只会让她为难而已，这是尤斯塔在经历的漫长思索之后，好不容易得出的结论，虽然这是他当初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的结论。
还记得当自己知道她已经一声不响的离开，他的思维就像是一下子被冻住了似的，满脑子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不告诉他？
为什么，不带他一起走？
只要她希望，不论是天涯海角，他一定跟随。
但是，他终于还是被她抛下了，连声“再见”都没有留下。
气恼吗？不甘心吗？说是完全不放在心上，那是骗人。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跑了，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难道在她眼里，梅伊西都比他重要吗？难道自己在她心中，真的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吗？
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自己吗？
这些问题，反反复复，在他脑海里缠绕、纠结，10多年了，他才终于理清了头绪，并且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如果不能成为她眼里唯一的男人，那么至少他可以选择永远看着她，守护她，即使会心痛也没关系，时间终会冲淡一切，最初的热情，经过积淀，也会升华化作深沉的眷恋，永埋心底，成为最珍贵的纪念。
他还记得那一天，在女神像前的誓言，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我尤斯塔在此宣布，从此刻开始，冠上荣耀的毕宿五之名，宣誓成为忠诚的雅典娜的圣斗士。有生之年，必将不辱这响亮的名号，并以此为骄傲，直至……永恒。”
最后的那句誓词，原本是“直至死亡”，可是在一念间，他却改了口。真正的圣斗士是不会惧怕死亡的，虽然不知道永恒到底有多么久远，只要他意识还留存的那一刻，他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这100多年来的日日夜夜，那颗坚贞不移的心，已经向他证明了一切。
永恒只是时间的无限延续罢了，那份思念，经过洗练，只会变得越发坚定，只有最美好、最纯粹的感情，才会超脱于时间的魔力，成为恒久不变的存在。
他坚信，他能做到。
鸟儿振翅高飞的天空下，圣域的氛围还是如往常般祥和，偏厅里的抑郁之气似乎有所减缓，不过，正厅里的麻烦，似乎才刚刚开始。
华渺跪在靠窗的沙发上，双手抵住靠背撑着下巴，两眼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毫无顾忌地在别人的地盘上发呆。
虽然应该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工作，可是任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教皇大叔放下文件夹，靠在椅背上，按着太阳穴，努力考虑该怎么把这个女人赶走。看看眼前如山的公文堆就知道了，那个女人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害的他分心不少。
真是的，这个女人，怎么一回来就给自己添麻烦？
教皇取下面具，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才站起身，走到那个麻烦制造者身后，清了清嗓子，尽量以谦和却有些严厉的声调说，“你就是跑过来发呆的吗？”
大约隔了好几秒钟，华渺才慢慢转过头，以那双呆滞的眼睛看着教皇，“有什么关系，反正也不影响你工作。”
“不，已经影响了。”教皇说得斩钉截铁，还微微有些生气。
华渺根本不买他的帐，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慢吞吞地说，“你吃错药啦？”
教皇大叔竭力压抑自己喷薄欲出的怒意，讥讽地问：“你那么清闲，不如来帮我处理公务吧。”
“不要。”华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拒绝。
“那就给我走人，少在这里碍事！”教皇大叔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吼了出来。
“那也不要。”华渺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发呆看风景。
濒临爆发的教皇大叔气结了半天，才稍稍缓和了下来，平心静气地问，“我办公室的风景就有那么好看？”
“一般一般。”
办公室里的气压越来越低，大有发生小规模台风的趋势。
“你给我……”教皇大叔刚要爆发，华渺却忽然幽幽地开口了。
“教皇大叔，人是会变的么？”
教皇愣住了，满腔怒气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浅浅的惆怅。
他坐了下来，背对着华渺，柔柔地说，“为什么不去问问本人呢？亲自去确认不是更好吗？”
沉默了片刻，华渺低着头，轻轻说道，“……我害怕，我好像做了很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的啊，只是想离开一小会儿而已，真的只是一小会儿，我没打算和大家分别，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太狡猾了……”她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哽咽。
教皇靠在沙发靠背上，微微抬头看着天花板，语气轻松，内容却沉重，“态度改变，并不代表内心也会改变。可是人始终是会变的生物，特别是寂寞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思索、不在反省，无时无刻不在得出新的结论。因为思索，人才会进步，因为反省，人才会改变，这些并不一定都是坏事。有些时候，正是因为对内心信念的不断肯定和打磨，才会不断修正自己的行为，虽然看上去这个人变了很多，其实和当初并没有分别，只是多了份成熟，变得稳重起来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华渺慌忙转了过来，双脚仍然跪着，双手却撑在了沙发的坐垫上，语气带着一丝期待，带着一丝恳求，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花猫，让人想不动容都难。
“我是看着他走到这一步的，能够最终释怀，不也应当是一件高兴的事么？”教皇大叔抚了抚小花猫额角的碎发，柔声安慰道。
没想到小花猫却惊了一下，“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教皇大叔微微一下，并没有明确回答，只是问道，“‘阿鲁迪巴’的这个词所表达的含义，你明白吗？”
华渺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你不可能会不知道的，仔细想想？”教皇大叔不愿明确回答。
华渺换了个姿势，跪坐在沙发上，认认真真地思索起来。阿鲁迪巴，又名毕宿五，是金牛座的主星，一直以来金牛座的圣斗士都会最终冠上这个名字，为的是表达自己对于女神的……“忠诚？”最后两个字，她不自觉地叫了出来。
“是的，阿鲁迪巴，Aldebaran，意为‘追随者’，也就是不论你走到哪里，他都会亦步亦趋地跟随，永不背弃。”教皇大叔的声音就像是一颗被丢进水塘的小石子，在华渺的心里荡漾起阵阵涟漪。
“我愿意为你奉上永远的忠诚！”
华渺的耳朵里分明听到了尤斯塔百年前的响亮誓言，震颤心尖，岂止又是“感动”两个字可以言明的？
“我是不是……耽误了他，以及你们所有人的……一生？”华渺捂住脸，已经不能完整地说话了。
“不，不是的。能和你相遇，是我们一生的幸运。”教皇蓝色的眼珠里，闪烁着浓浓的柔情。
眼泪从华渺的手指缝里尽情地往外流，她从来没有想到，只是自己一时的任性，居然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后果，如果时间可以再来一次的话……
教皇轻轻将哭泣的小女孩拥入怀中，无论过了多少年，这种熟悉的温柔还是没有改变，让人心生怜爱，甚至克制不住拥抱的念头。
就像是哄一个没拿到糖果的小孩子，教皇大叔也是费了好大的耐心才让怀里的小家伙止住眼泪。
虽然是不哭了，可是……
“你这家伙，玩我头发玩上瘾啦！”虽然是叱责，教皇的口气却完全充满着宠溺。
“啊，抱歉。”华渺才回过神来，忙松开手，“真奇怪，好像是习惯了似的……”
“话也说了，哭也哭完了，你可以走了！”教皇大叔立即下起了逐客令，不待她反应，拎起她的胳膊就往外拖。
“你真小气！”虽然华渺吵吵嚷嚷了半天，却还是被教皇大叔丢到了门外。
门“砰”地关上了，教皇厅里又恢复了安静。
华渺的心里空荡荡的，漫无目的在屋子里乱转，竟然不知不觉转到了偏厅。
看着那扇厚重的门板，她终于还是没有勇气敲上去。踌躇了片刻，她在墙角边坐下，缩成一团，也许是清晨起床过早，不一会儿，她竟然睡着了。
尤斯塔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尤斯塔认命地走到她身边，蹲下，伸手刚想摇醒睡得正香的小人儿，却忽然改变了主意。
那张在梦里不知道出现多少遍的小脸，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额头、眼角、鼻子、嘴唇、细嫩的皮肤，那个睡得如此安稳、没有一丝顾忌的女孩，分明是在引诱深受相思之苦的人一亲芳泽。可是，他不能，他已经发过誓了，不会让她为难。
拭去眼角的泪滴，轻轻握住那只盈盈玉手，放在唇边细密地吻了良久，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心里是无比的平静，尤斯塔深深凝视着眼前的睡美人，希望可以把这一时刻的娇态，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美丽，镌刻在脑海中、记忆中、灵魂的每个角落，以至于不论在何种时刻，都可以清晰地回想起来，都可以让自己比任何时候都坚定、坚强。
以前似乎也做过一样的事呢，他自嘲。
虽然是那么的恋恋不舍，尤斯塔还是抱起了陷入熟睡的华渺，犹豫了片刻，朝正厅走去。
当教皇大叔看到尤斯塔过来的时候，还是略略吃了一惊，“你怎么来找我了？而且，还带着她？”
“教皇大人，麻烦你把女神大人送回去吧。”尤斯塔没有多加解释，定定地说。
“你自己送回去不就可以……”
“麻烦您了！”尤斯塔打断了教皇的话，口气是不容分说的强硬。
教皇苦笑了一下，才缓缓答应，“我知道了。”
虽然身体是极度不愿意，尤斯塔还是强迫自己放下的怀中的佳人，转身，踏着坚实的步伐，一步一步，离开了。
教皇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叹息，“这又是何苦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毕宿五的决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