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情能催眠》后山人

26、025 医生的电话（四）

　　秦毅的办公桌上还摆放着另外两份司法精神学鉴定，是榕城师大校园变态案件和福星小学拐卖案件。
　　“这两个案子的嫌疑人也都存在精神类疾病？”秦毅看着面前桌子上摆放的司法精神学鉴定，目瞪口呆。
　　“是的，三个案件的嫌疑人，都是。”小于警察小心翼翼地回答。
　　吃惊两个字完全不能形容秦毅现在的心情，秦毅感觉三道天雷滚滚，劈的他外焦里嫩，满眼冒金星。一群乌鸦嘎嘎嘎地从他头顶飞过，三条黑线挂在他脑门上。
　　他们最近是捅了精神病窝吗？
　　一个个的犯罪嫌疑人都患有精神类疾病！
　　“查，立刻马上查！”秦毅气急败坏的指着桌子上的三份文件，大吼。
　　“看是那个精神病院没有关好院门，随便放精神病人出来！”
　　“是那个精神病院没有好好治疗，轻易就让精神病人出院！”
　　秦毅的怒火如火山喷发一般，从办公室喷涌而出。整层楼都能感受到刑警队长办公室内，有一条愤怒的巨龙在咆哮。
　　“查了，”小于轻手轻脚地拿出自己的调查结果，“这四个人之前都没有相关病史，他们的家族史也没有相关病史，周围人也没有他们的异常反映。”
　　“有没有鉴定是否是伪精神病！”秦毅立刻追问。
　　因为精神类病人犯罪，在量刑上存在减缓甚至免刑的可能，所以有的犯罪嫌疑人在犯罪后，为了逃避刑罚，就会装作自己患有精神类疾病。根据精神类疾病鉴定标准装病，装的非常像。
　　于省抿了抿嘴唇，咽了下口水，仔细、谨慎的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到：“司法鉴定结果就是患有精神类疾病，不太可能存在伪精神病的情况。”
　　警方收到司法鉴定机构给出的结果时，也非常吃惊，感觉不可思议。于是又委托了另外一家司法鉴定机构，再度进行鉴定。
　　两家鉴定机构，在鉴定过程和鉴定分析上有些不同，但是两家机构给出的结果是一致。
　　秦毅瞬间哑火了，火山喷发到一半，一座巨大的冰山从天而降，直接把火山给怼回去了。
　　冰封的房间内，异常静默。秦毅盯着文件，丝丝诡异的不安缠绕在他的心头。
　　榕城师大老校区。
　　最近的案子已经超出了秦毅以往的知识和经验，他现在迫切想要得到心理学的专家教授帮助，指点迷津。
　　办公室内，秦毅没有找到薛教授，却看到了冬雪。
　　“薛教授出差了？”秦毅得到了一个噩耗。
　　“是的，老师去北京参加学术会议了。”冬雪因为还在韩子然工作室工作，所以没有跟着薛教授一起去。
　　“薛教授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秦毅不死心的又问。
　　“只少还要三五天吧。”冬雪给出一个模糊的时间。毕竟薛教授这次参加的学术会议带有游玩的性质。
　　秦毅感觉自己最近霉运当头，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一个寺庙拜拜。
　　“秦警官是不是在案件上遇到了问题，想要问老师。”冬雪没能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秦毅没有说话，微微眯着眼睛，仔细上下的打量冬雪。
　　“是新的案件，还是之前的案件。”冬雪也仔细地观察着秦毅。
　　“是之前的案件。”冬雪扑捉到秦毅眼睛细微的睁大，这是惊讶的微表情。
　　“我们学校之前的校园变态案？”冬雪继续猜测，“还是福星小学的拐卖案？”
　　“不会两个案子都出现了意外情况吧！”冬雪看到秦毅眼睛的瞳孔瞬间放大。
　　秦毅低下了眼眸：榕城师大校园变态案，冬雪做出了犯罪侧写。福星小学案，冬雪直接参与抓捕过程。南湖医院案，冬雪没有参加，可是案子和正业集团有关。冬雪参与的项目是正业集团的，四舍五入一下，冬雪也相关。
　　而且榕城师大校园变态案，冬雪做出的犯罪侧写惊人的准确，好像她看见过犯罪嫌疑人一样。死马当活马医，蒙古大夫也是大夫。
　　秦毅抬眼，直视冬雪，扬了扬下巴，让冬雪继续猜测。
　　“司法精神学鉴定出现了问题！”冬雪斩钉截铁的说到，“两个案子的司法精神学鉴定都出现了问题！”
　　这两个案子都已经破案了，案子应该完结了。这时候，秦毅来找老师，说明出现了意外，非常棘手地意外，他无法解决。薛教授擅长的心理咨询，尤其是精神类心理咨询。
　　“不是两个案子的，是三个案子的司法精神学鉴定结果，都出现了意外。”秦毅抛出重磅炸弹。
　　“我去，你们是不是捅了精神病的老窝呀！”冬雪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嘴巴张的老大，可以塞进一个双黄鸡蛋。
　　秦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女孩子家家的，说话不要这么粗鲁。”
　　既然冬雪已经猜到，秦毅也就不隐瞒了。挑着部分可以说的，将南湖医院案件的调查情况告诉冬雪。
　　“我就不明白了，一通电话就能让护士给病人注射明显过量药物，她就能肯定电话那头真是医生本人？”说完案情，秦毅不由自主地吐槽。
　　“Hofling医院实验。”听完案件，冬雪思索片刻，轻声说到。
　　“什么实验？”秦毅最近被这些鸟语都要搞疯了。
　　Hofling医院实验，是1966 年，心理学家 Charles Hofling设计的一个实验，并在一家真正的医院实施。
　　值班护士们接到一名医生的电话，要求她们按两倍最大剂量的未经批准药物为一位病人施药，可是药物包装瓶上明确说明了，那个剂量可能会要了病人的命。
　　然而22名护士中，有21名护士仍然准备按照医生的指示为病人施药，她们没有一个人见过那个医生，明显已经违反了医院管理条例。
　　幸好药物已经提前被掉包，那些药物只是外观一样，但无害的糖片。
　　这个实验证明，人们都很听专业或权威人士的话，而且十分轻信权威。
　　“所以这次医院的案件也是为了验证实验？向偶像致敬？”秦毅想起福星小学案件。
　　“可是石军的计划周全，行事有明确的目的。”冬雪回忆教科书上对于癔症的定义。
　　癔症可以分为癔症性精神病症状和癔症性躯体症状两种。
　　癔症性精神病症状，主要表现为部分或完全丧失对自我身份识别和对过去的记忆。癔症性躯体症状，主要表现为在遭遇无法解决的问题和冲突时产生的不快心情，以转化成躯体症状的方式出现。
　　虽然癔症的种类有很多，可是有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行事无计划、无目的。可以保持基本的自我照顾，但是如果长时间深入接触，可以看出其精神异常。
　　石军的起病心理社会（环境）因素是他女儿的死亡，甚至可以追溯到其妻子的早亡。但是在作案过程中计划周密，利用化妆和衣服修饰自己，模仿、伪装陈光医生。并且还十分详细了解陈光医生的日常工作内容，学习医学知识。
　　冬雪的疑惑，在司法精神学鉴定中也曾有鉴定人员提出，但是综合所有的情况，最终还是做出了癔症的司法精神学鉴定。
　　“医院工作也不严谨，石军把脸遮住，只露出眼睛，在医院晃了晃。医院的人只是凭借身形、声音，就认定陈光医生来医院上班。殊不知，陈光已经被囚禁了好几天。”秦毅觉得南湖医院走向破产是正常的。
　　“秦警官，您专门学过繁体字吗？”冬雪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这谁学过。”秦毅只在港台剧里看过繁体字。
　　“您看一下这两个字。”冬雪拿其手机，先后编辑了两个字 “憂”“鬱”，分别让秦毅识别。
　　秦毅看了看这两个笔画复杂到都快成两个墨团的字，冷冷的说道：“你也不会写这两个字，所以才用手机打出来的吧。”
　　冬雪笑了，赶紧又用手机打出了一句话：“憂鬱的小烏龜。”
　　“忧郁的小乌龟，我认识。”说完，秦毅明白冬雪的目的。
　　“因为人的记忆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叠加。”冬雪解释道。
　　我们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学过繁体字。单独的繁体字可能会不认识，可是放在一句话中，就能够自动识别，这是知觉型内隐记忆的原因。
　　知觉型内隐记忆是记忆的一种，表现形式有词干补笔、残字补全或模糊字识别等。
　　比方说，d＿ ＿，你很可能回填写dog,这就是词干补笔。如果是c＿t，你很可能会填写cat，这就是残字补全。还有如果你看到一本印刷非常模糊、质量低下的书，字迹模糊不清、乱七八糟，却依然可以阅读理解，这就是模糊字识别。
　　“秦警官，冬雪是谁？谁是冬雪？”冬雪没有等秦毅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
　　“冬雪是一个女的，榕城师大的心理学研二的学生。冬雪是长头发，扎马尾，圆脸、圆眼睛，普通的鼻子和嘴巴。”
　　“您不会说，冬雪身高167cm。头围是多少厘米，眼睛长款是多少厘米，鼻子高多少厘米，嘴唇厚几毫米。”
　　“因为人的记忆是模组化、整体性记忆。”
　　记忆是在头脑中积累和保存个体经验的心理过程，也是人脑对外界输入的信息进行编码、存储和提取的过程。
　　人的记忆不仅仅是通过视觉，还有听觉、味觉、触觉甚至痛觉等多种方式进行编码，而且还与当时的情景相连接，产生情景记忆。
　　此外，人的意识也记忆过程中有重要参与。有意识参与，是外显记忆，比如主动回忆；无意识参与，是内隐记忆，例如骑自行车。
　　陈光医生是谁？谁是陈光医生？
　　陈光医生是那个喷着古龙香水，穿着阿玛尼西装；对上谄媚殷勤，对下颐指气使；最近试图用辞职、消极怠工相要挟，想要升职加薪的陈光医生。
　　当有一个身形相似，穿着打扮相同，有着类似的行为。虽然没有确实看到他本人的脸，但是他周围的人们便会自动代入，认为这个人就是他。
　　“你说的这些我在图书馆里的书上都没有看到过。”秦毅感慨，就记忆这一个词，冬雪可以说出这么多门道。
　　“你去的是市区公立图书馆吗？”冬雪问道。
　　“是的。”秦毅来找薛教授之前，先去了图书馆，想看看心理学相关书籍。
　　“你看到的书应该‘自卑与超越’、‘潜意识——心理学帮你发现未知的自己’、‘性格好，命就好’，当然还有最经典的‘三分钟看穿你的内心’”。
　　说完冬雪没忍住，不好意思的笑出声：“抱歉，我错了。”
　　市区图书馆主要面向人民大众，它购买的图书也要和书店一样，能够吸引读者阅读。可是专业的心理学书籍其实是非常枯燥，甚至艰涩的。
　　在冬雪本科时期，她的课程有普通心理学、发展心理学、心理学研究方法、实验心理学等基础学科。主要是讲解心理学基础知识，例如感觉、知觉、记忆。这些单调无趣，但是心理学的最基础概念。
　　在这些基础知识之上，才能学习心理学史，学习各种主要心理学流派，比如构造主义、行为主义、格式塔心理学、机能主义、精神分析学派、人本主义和认知主义等。
　　秦毅回到警局，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冬雪给出的书单，若有所思。
　　冬雪列出了她本科和硕士期间所有的心理学课程极其书籍，秦毅对比福星小学案件中，从张丽丽、李健夫妻家里搜查出的书籍。
　　“秦警官，您发给我的这些书籍是非常专业且小众的行为主义心理学书籍。”
　　“这里面很多书籍我没有看过，我主要学习的是精神分析、人本主义学派。”
　　“如果您想要了解行为主义学派可以看看我推荐的其他入门书籍。”
　　冬雪的回复信息，让秦毅再次翻开福星小学案件的案卷。
　　张丽丽，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毕业，专业是学前教育。之后考取幼师教师资格证，在公立幼儿园担任幼师，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她曾继续进修学习。
　　而李健，职业技术学院毕业，专业是数控技术。毕业后一直在工厂上班，更不会和心理学产生交集。
　　但是司法精神学鉴定，他们夫妻为妄想性精神病。
　　妄想性精神病，其妄想具有系统性。这种妄想结构在一般人听来十分逼真，叙述得有条理、有根据，如可以列举出具体日期、人物、情节、过程等，在尚未了解真相的情况下，会让人信以为真。
　　妄想内容所涉及的事情，有的确有其事、其人，但患者予以歪曲的推论而坚信不移，其中也可以掺杂有幻想、虚构成分，如果伴有幻觉（多见为幻听），更使内容丰富起来，并变得更加离奇。
　　这类患者除了有突出的妄想之外，其他精神活动可保持相对正常，意志亢进，在妄想下可不辞劳苦地日以继夜收集证据、广泛阅读书刊、书写控告材料，拒绝任何人的劝阻。
　　患者的人格相对保持完整：
　　1）除妄想外，外观的思维语言、情感及行为保持正常，能适应环境。
　　2）能胜任正常的工作、学习和保持社交能力
　　3）能正常料理生活，并照顾好家庭。
　　张丽丽、李健夫妻说，他们得到了行为主义学派创始人华生的亲自传授，并向世人展示、宣传学说主张。
　　警方从他们夫妻家里搜查出许多心理学书籍，和几本笔记满满的学习笔记，笔记详细记录华生教授他们的过程和内容。
　　但是他们夫妻看的心理学书籍，却是心理学硕士都不曾学习的艰深书籍。
　　连走的不会，却从爬直接跃升为110米跨栏，这可能吗？
　　疑惑的石头坠入秦毅的脑海，泛起层层思疑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