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雨若冰残

8、这个男人很奇怪

　　最恐怖的星期一，不管我怎么不欢迎，但还是来了，整个会议下来，我全程低着头，不敢看总监那张比煤炭还黑的脸。
　　“罗莎，夏轻浅，你们俩过来”，开完会，江姐叫我们，我知道又要再挨一顿骂了。
　　果不其然，江姐黑着一张和总监一样的脸，“说说……说说……你们这进展，难道要等到最后大家看我们部门的笑话啊”
　　“江姐，顾亦望这人真的很难搞……”，罗莎在一旁很为难地解释，我则在心里暗想，岂止难搞，是超难搞。
　　“我不想听解释，下周，如果下周，还搞不定，你们两个，一起搬着东西走人”
　　江姐把狠话搁这儿了，我和罗莎只得灰着脸点头。
　　出了江姐的办公室，我和罗莎面面相觑，两张苦瓜脸无限放大。
　　我刚落座，余逸就跑到我旁边，拖了根凳子坐下，“我跟你一起去找他，本大爷亲自出马，我就不相信他小子不出山”
　　我无力的白了他一眼，随即更无力地说道，“你还是好好搞定你那女模特吧，要是连你那也泡汤了，就等着跟我们一起被扫地出门吧”
　　“当然是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岂能独活”，余逸在一旁很够义气的说着。他倒是无所谓，长得好看又有才华，去哪家大公司没人要，跑到S社来也是怪他眼瞎。可我不一样，人很平凡、学历更平凡，在大上海随便在路上抓一个都比我强。
　　“够了，回去，我要工作了”，我不耐烦的将他往过道上推。
　　他不情愿的回到自己的座位，见他回去了，我拿起手机，这才发现有条短信，是顾亦望发的，我一阵狂喜，拿着包就往楼下跑。
　　后面传来罗莎的声音，“还没下班，你去哪？”
　　我回头冲他们一笑，“工作”。
　　顿时，整个部门的人像是看到了希望，只有余逸一脸茫然。
　　我到了短信上说的那个地址，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去，看见顾亦望坐在窗边，面前的咖啡还冒着热气，此时的他正在把玩着手中的一个玩具模型。
　　都多大了，我在心里嘀咕。
　　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脸上的笑容绝对比上海的阳光还灿烂。
　　我抓紧时间把合同拿出来推到他面前，真害怕这家伙突然又有事走了，或者临时又变卦。
　　“所以……今天我们就来谈谈……”，我还没说完，他将合同往边上一推，将面前的一叠纸推倒我面前。
　　我低头一看，以为是自己昨晚没睡好，眼睛花了，“友谊协议”，然而，我揉了好几下眼睛，确定自己没近视，那四个醒目的大字就是“友谊协议”，下面还跟着很多小条目。
　　我抬头看他，他正一脸认真的组装手里的玩具，我无力的双手往桌上一放，“顾亦望，请问你今年多大了？你缺爱啊？”，缺爱要多回家啊，整这些有的没的。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微笑着看着我，“对于我的信息，如有不知情的，烦请百度，本人表示，本人的百度百科真实有效”
　　我这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初中生？不，小学生？也不是。
　　智障......
　　然而，我竟傻傻的真去百度了，还把所有跟他相关的都看了一遍，“顾亦望，歌手、演员……出生上海……188cm……喜欢旅游……”
　　看完了，我抬起头来，“我说你这人都26了怎么跟一个初中生一样，幼稚”
　　“你别用你那封建的思想去揣测现在的初中生，他们可比你进步多了”，他说得一脸认真，可没有一句是有用的，尽一堆废话。
　　他看了一下表，然后对着一脸不情愿的我说道，“我时间还很多，你认真考虑，考虑好了，两份合同一起签”，说完，他一脸正人君子的样子强调道，“记住，你一定要认真考虑，我可没逼你”
　　看着他那张精致却异常虚伪的脸，我在心里暗骂，“没逼我，我就没见过比你更low的逼人方式了”
　　我一条条看完，这完全是不平等条约嘛，除了愿意和我签合同这一条是人性的，其他的堪比《马关条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可怜巴巴的抬起我的小眼皮，“我可不可以加两条？”
　　我看完了，与其说这是一份友谊协定，也就是说他想用这种方式找一个朋友，还不如说他是想找一个保姆，一个对他唯唯诺诺的保姆。
　　顾亦望竖起他修长的食指，在面前晃了晃，高傲的吐出两个字，“No way”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想到总监那张包青天的脸，不情愿地拿起笔。
　　写下我大名那三个字的时候，我就预想到了我天崩地裂生活的开始，和地狱般的未来。
　　没到绝望的那一刻，你永远不知道绝望有多可怕，没见过幼稚的人，你只会觉得幼儿园的人幼稚。
　　当我把合同递到江姐面前的时候，她差不多把世界上最好的词都搜出来贡献给了我，同事们一个个走过来拍拍我的肩，“不错啊，新来的”
　　我站在那里，哈哈傻笑，笑着笑着都快哭出来了。
　　你们是不知道，我以后的休息时间都成了那个所谓的“朋友”的了。
　　虽然那家伙平时很幼稚，但是工作起来却很尽职尽责，完全没有所谓的明星架子，也不怎么无理取闹，负责采访她的罗莎天天在我面前夸他有多绅士有多帅，有多鲜肉，而我每次只是翻翻白眼，心里暗想，装的。
　　余逸走过来将一叠照片扔我面前，“怎么样？”
　　我拿着照片兴奋不已，照片中不同角度的上海，本来这座城市就挺有魅力的，再加之余逸从不同角度的抓拍，让这个现实中的城市增加了几分扑朔迷离的神秘感。
　　“你什么时候拍的？”我兴奋地问他。
　　“就这几天”，他斜靠在桌子边，看着一脸兴奋的我，“哎，我说你怎么这么喜欢上海啊？”
　　我欣赏着手中的照片，“那你去问中国的女孩为什么喜欢布拉格？”
　　“人家那是爱情之都”，余逸想都不想就一口回我。
　　“在我心里，上海就是小说之都，充满了神秘的美感”
　　“我看你就是不该看的书看多了”
　　我憨憨地笑了，可能吧，我确实看了太多不该看的书，上海即心酸又甜蜜。
　　走失在上海的街头，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不算路痴，但是在大上海我还是丢了，看着公交车开来开去，我到底该坐哪一路，我迷惘了。
　　然而，过分的是，天气说翻脸就翻脸，刚刚还晴空万里，这马上就要电闪雷鸣，我急着从路这面通往路那面，却不料没注意到红绿灯，险些撞上了正从前面开过的小车，我连忙退一步，对着车里的人弯腰致歉，司机罢罢手没说什么，继续开车，我隐约看到坐在他后面的人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
　　开过去的车子突然停下，坐后面的人缓缓下车朝我走来，我这才看清，这不是那天在A酒店合着顾亦望冤枉我的那人吗？他来干什么？还想冤枉我碰瓷不成？
　　“你好，我们见过，还记得吗？”，他站在我面前，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说道。
　　我盯着对面的红绿灯，在心里默念变快点，变快点……
　　“那天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可以赏个脸一起吃个饭吗？我请，算是作为赔罪”
　　翻脸还真是比翻书还快，真不知道这个人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那天不还咄咄逼人的吗？今天怎么就老虎变病猫了！
　　我转过头，“不必了”
　　“不答应那说明你还在生气”，他继续不放弃，除了内容不一样，语气跟那天完全一样，我在心里想，这人想怎样，难不成你打了我一巴掌，再给我一颗糖我就得不计前嫌地原谅你啊？想都别想。
　　“没有，没什么好生气的”，说完趁着绿灯，我准备往对面走，只想快些结束和这个人的对话。然而刚踏出一步，后面的人就拉住了我。
　　我回头，看着他放在我胳膊上的那只手，有些生气，“你干嘛？”
　　“你看马上就要下雨了，就在前面的星巴克里喝杯咖啡也行”，他继续说道，拉着我的手也瞬间放下了。
　　我看看天空乌云密布，一滴雨水落在手腕处，已经开始下雨了，再看看对面绿灯又变成了红灯，我无奈的看了看面前的人一眼，他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只是一副期待我回答的样子。
　　我想今天要是不去喝一杯咖啡，估计眼前的人是不会放我走了！
　　索性点点头，跟他走进了前面的星巴克。
　　刚坐下，他便开口说道，“我叫王森，那天真的很抱歉，冤枉了你”
　　我看着坐在对面的人，也没刚刚那么大的敌意了，其实，从小到大，我被冤枉的事就多了，我也懒得计较，只是不知，对于坐在我对面的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想疏远。
　　“没事”，我只是简单的说一句！
　　“请问你叫？”
　　“夏轻浅”，我答。
　　他脸上的表情微微一震，然后短暂的不在状态，像是在想另一件事。
　　他招呼服务员来，继续问我，“你喝点什么？”
　　我没有看他，只很和气的对服务员说道，“随便给我一杯咖啡就行，不加糖”
　　他疑惑的看我一眼，“女孩子喝咖啡不喜欢加糖？”
　　我努力让自己脸上看起来有点表情，其实，出于身体的原因我几乎不喝咖啡，如果喝，那便一点糖都不加。“咖啡对我来说加不加糖都一样苦，还不如不加”
　　他笑笑，可笑容像存在于另一个空间，让人捉摸不透是否有秘密藏在笑容背后，“怎么会？”，他淡淡地说。
　　我看着窗外，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地理书上不是说，这个时候的上海只热不常下雨的吗？可为什么？最近隔三差五的都在下雨。
　　路上湿漉漉的，走哪儿都不方便，我真希望现在有谁可以给我打个电话，让我有个理由可以解脱，面对坐在我对面的人，一种强力的压迫感压着我每一根神经，让我周身不自在。
　　我强迫自己看四周，然而，总感觉他无时无刻都在盯着我，在他这样的注视下我显得很不自在。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漂亮？”，坐在我对面一直沉默的人突然开口说道。
　　我刚刚喝进口中的一口咖啡突然在他这样的一句话下全部喷出来，洒在桌子上，椅子上，以及，他的衣服上。也不是这句话有多难消化，只是这句话从他这样的一个人嘴里说出来，还是对只见过两次面的人，而且第一次见面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想不出他说出这句话的原因。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道歉，他只是看着慌张的我笑笑，向服务员要了纸巾，擦拭着身上的污渍。
　　我伸手一把抓起放在旁边的包，也顾不得自己这样唐突地离开有什么不好，反正以后也见不着了。“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然后逃似的离开了星巴克，顶着包在雨中奔跑。
　　我跑到马路边上，拦了一辆出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全部湿透了，大爷看我狼狈的上楼，在一旁苛责道，“这个天出门也不带伞”
　　我尴尬地笑笑，继续在包里慌慌张张地翻钥匙。
　　我洗了澡出来，边擦头发，边回忆起王森那张俊俏的脸上浮起的笑容，说不出邪魅，甚至在他说那句，‘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漂亮’时也看不出玩味和轻佻，却总是让人联想到危险和害怕。
　　我深深打了个冷颤，在心里暗想，但愿从此以后再也不要遇见那个男人。